夜未央自进了金山客栈以后,就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尤其当江才情离他稍微远些的时候,那双眼睛就似火一般灼热,盯得他心里发虚。他四处瞅了瞅,终于在一处拐角发现了农秋音,她偷偷地看着自己,似是在看猎物一般,目光深沉,让人不敢直视。他心里一个咯噔,这丫头还没放弃啊?
在飞龙引客栈前,他挑起了众人和天魔教之间的矛盾,农儿可是亲眼所见,就算她不恨自己的话,也不会这么快就黏上来。夜未央不禁在心里猜测:难道又是农牧夫唆使的?倘若真是他唆使的,农儿必然要对我施展摄心术,迟迟不敢行动,想必是惧怕小白。
见农秋音脚步动了,夜未央心里一慌,急忙追上江才情,随他一起进了房。
江才情发觉农秋音一直跟着自己,便想出去解决她,夜未央却拉住了他,低声道:“听我说,我有一计,需要你的配合,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做,不能坏事。”当即在江才情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当晚,农秋音一直在夜未央的房门外溜达,而屋里,有江才情守着,夜未央安心的睡了个好觉。
次日天明,夜未央醒来发觉农秋音已经离开了,赶紧起床收拾一番,和江才情一起下楼去吃早饭。劳桑心和冉必之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四人坐在一起吃着。
刚动了两口,就见农秋音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精神焕发,想必也是刚刚洗漱罢,她在一处空桌坐下,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夜未央。
冉必之见夜未央若无其事淡定地喝着粥,道:“真不理她?这眼神,似乎觉得我们很碍眼。”如果不是领主身边围满了人,那丫头早就过来了。
夜未央抬眼看向他,片刻后,认真地道:“的确很碍眼,得先把你们打发了。”
冉必之和劳桑心一愣,又听夜未央道:“你们两个先回糊涂堂吧,我和小白还有事要办。”
两人对望一眼,都没有多问,“是。”
劳桑心和冉必之匆匆吃完了早饭,正准备离开时,霍春秋驾着马车过来了。他将一封信递给劳桑心,道:“我娘给你的。”
劳桑心满脸疑惑,拆开了信,信中的内容大致是霍夫人请她去府里作客。她愣了愣,看向一旁的夜未央。
夜未央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这是你的私事,你自己做主。”刚说完,霍春秋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我娘给你的。”
“咦?”夜未央有些意外,“我竟然也有?”
拆开看了看,脸上笑意更甚,斜眼偷偷瞧了瞧劳桑心手中的信,内容居然差不多,都是邀请作客的,不过,字迹还是有些区别的。他轻笑一声,心道:“模仿的还挺像的。”
他手中的这封信,显然是霍春秋模仿霍夫人的笔迹伪造的,不管霍春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都不能当面拆穿。正好他可以借这个机会拜访一下盟主夫人。
“没问题,我们这就去。”夜未央爽快地回复霍春秋,又看向冉必之,道:“既然如此,必之,你就一个人先回去吧,堂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冉必之点了点头,抱着陌阳刀施施然地走了。
“小白,你在客栈等我吧,我和六日去拜访一下霍夫人,很快就回来,别忘了我说的话。”夜未央又对江才情道。
江才情沉着脸道:“你真的没事?”
夜未央道:“放心,有六日跟着我。”看了一眼远处的农秋音,钻进了马车,缓缓而去。
农牧夫瞧见马车远去,自农秋音身后出现,道:“农儿,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他去霍府做客没让那个小白跟着,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在他从霍府返回的途中控制他。”
农秋音点点头,和秋双心一起,三人离开了金山客栈。
霍春秋驾着马车一路向霍府而去,经过一家成衣铺时却突然停了下来,拉着夜未央进了铺子。
夜未央有些不满,皱眉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换衣服,我这身挺好的。”如同江才情钟爱白色一样,他对黑色同样很执着,自离家之后,他几乎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霍春秋说他衣服的料子不好,而且黑色显得有些病态,非让他换一身。
霍春秋摸了摸鼻子,笑道:“你去我家做客总要穿的体面一点嘛。”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爹喜欢富贵公子吧,穿得这么寒酸,他怎么可能正眼瞧你,更不用说让妹妹跟你在一起了。
“那为什么六日可以不用换?”夜未央岂会不明白霍春秋那点小心思,眉毛一挑,故意问道。
“她那身挺好的,我娘很喜欢。”霍春秋说着,招来掌柜,吩咐道:“刘叔,给这位公子找件合适的衣服,要华丽一点。”
这间成衣铺也是霍家的产业,刘叔自是不敢怠慢,上下打量了夜未央几眼,精挑细选了一阵子,拿出一件华丽的袍子。夜未央瞧着袍子金灿灿的,上面绣的金线刺眼的紧,各种图案绘在袖子上,像极了壁画,越看眼睛越痛。当下就绷紧了脸,问道:“能不能换一件?”他一向不喜欢太过华丽的东西。
刘叔笑道:“您随意挑。”
夜未央溜达了两圈,发现这铺子里的衣服都华丽的不像样,没一件能入得他眼。他摇摇头,对霍春秋道:“等着,我去别处找找。”说完一个人出了铺子,在大街上晃悠着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霍春秋不解地看着劳桑心,问:“他怎么呢?这衣服挺好的啊!料子也是上乘的。”拿过刘叔手里的衣服摸着。
劳桑心道:“你以为他会在乎这些华丽的东西吗?他身上的银票,足以买下十件这样的衣服,他就是这样,除了珍视的东西,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
两人在铺子里等了一会儿,忽见门外大街上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哥缓步而来,他手中持着折扇,面带温柔的笑意,在行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向店里走来。白衣公子黑发被束起,一身纯白衣衫,无任何点缀,衬上他眉间的笑意,活像一个刚入尘世的天仙,引得身旁经过的女子频频尖叫,自是被其容颜惊艳到了。
“领主?”劳桑心和霍春秋几乎愣在了当场,就连掌柜刘叔也揉了揉眼睛,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刚才还是鬼魅般的人物,换了身衣服就完全变了个样,满面春风般的笑意,看得人都不由得醉了。这从魔鬼到天仙的转变,还真是吓到了不少人。
夜未央挥开扇子扇着风,看着霍春秋,笑道:“怎么样?这一身,你爹没什么话说吧?”
“啊?”霍春秋一愣,“你知道啊?”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夜未央笑笑,道:“我们走吧。”
三人没再耽误时间,直接去了霍府。
进府之后,霍春秋领着两人穿过一个长亭,到达客厅。客厅里,霍金山坐于上方主位,闻宗萱却没有与其平座,而是坐在下首左侧的椅子上,霍嫣华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坐在闻宗萱旁边,并时不时的朝大门望去。瞧见三人进来后,霍嫣华愣了一下,显然也被夜未央的装扮惊到了。
“爹,娘,我把客人带过来了。”霍春秋站在中间道。
霍金山一脸笑意,招呼夜未央和劳桑心坐下,并吩咐下人上茶。闻宗萱却在此时开口,看着对面座位的夜未央,道:“这位,我似乎没有请吧?不请自来,乃厚颜无耻之人所为,你是来讨骂的吗?”
夜未央轻摇折扇,笑道:“霍公子的一番好意,在下自是不能辜负,而且,夫人早晚要请我,不请自来,也免得浪费了你的一番口舌。”
闻宗萱眼神一变,抓起桌上的茶杯,道:“请喝茶。”茶杯如同暗器一般,直接射向夜未央。夜未央却是神色不变,依旧悠然地摇着折扇,眼见茶杯已射向他的面门,一只手快速地伸了过来,替他接下了茶杯。
闻宗萱望向劳桑心,见她将杯盖揭开,递给了夜未央,眼神一紧,肯定道:“你们不是兄妹。”
夜未央喝着茶,道:“夫人高见,六日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你想让她进霍家的门,岂能不经过我的同意?”
闻宗萱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儿春秋非常中意这位姑娘,想和她结个亲,不知你们意下如何?”没等对面两人回答,她自顾道:“如果两位同意的话,改天我就带人上门提亲。”
夜未央直接点破她的意图,“夫人其实是想知道我们住哪里,是何门派组织吧?”在闻宗萱惊讶的表情中,他又笑道:“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考虑,到时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劳桑心讶异地看着夜未央,弄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打算让自己嫁给霍春秋?这时,又听夜未央道:“不过我心底有一个疑问,想请夫人解答一二。”
“何事?”闻宗萱喝了口茶,淡淡的问道。
夜未央道:“听闻夫人当年和秋双心一战两败俱伤,原因是第三者插入,不知夫人可知那人是谁?”
闻宗萱有些意外,想了想,道:“想不到你也对这件事感兴趣,我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了,不会再有人记得了。当年,我和秋姐姐正战的不可开交,不知是谁在山下点燃了火药,引发了大爆炸。当时,我们根本连那人的身影都没有看到。”
夜未央道:“或许那人要炸的是尊夫和楼仲丛,你们两人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他思索了片刻,忽然起身道:“夫人,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夜未央带着劳桑心匆匆离开了霍府。
劳桑心一直不解他此行的目的,行了一段路程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领主,你为什么要问闻宗萱那些话?”
夜未央耐心解释道:“如果十几年前的决战中深藏着阴谋的话,我们必须先解开谜底,才能毫无顾忌地去对付天魔教。从闻宗萱的话中,可以肯定,那场爆炸是有人提前准备好的。我相信,南无诗的叛教跟那场决战有着密切的联系,如今南无诗已死,我们要解开这个谜底,就只能从农牧夫和秋双心身上下手了。”
劳桑心问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夜未央道:“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行了,你随必之回糊涂堂吧,我一个人去金山客栈找小白。”
纵然有些不放心,劳桑心还是领命离去。
夜未央一个人返回金山客栈,行至一个路口时,不意外地看见前面站了三个人,农秋音和农牧夫以及抱着魔音琴的秋双心。他故作不解,问道:“农儿,你们怎么在这里?”说话间,脚步不由得往后退,一副准备逃走的架势。
农秋音先是为他的白衣装扮愣神了片刻,见他转身似要溜走,身影一闪,挡在前面,“未央哥哥,你要去哪里啊?”
夜未央只是看着她,笑着没有说话,这时听得农牧夫大叫一声:“农儿!”
农秋音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道:“未央哥哥,你不是说要陪我去天魔教吗?现在就跟我一起走吧。”说话的同时,手中暗暗运功,施展起摄心术。
夜未央瞧着她的动作,脚步慢慢后退,口中道:“农儿,我答应你了,当然不会反悔,你别这样。”身后却被农牧夫和秋双心挡住,无路可逃。他的眼睛猛然迎上了农秋音的双眼,当即就安静了下来,只见脸上表情反复变幻,眼神也变幻不定。
农牧夫瞧着心惊,这人的定力还真是高深。正想着,却见农秋音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眼前目光呆滞的夜未央,“爹爹,我成功了。”
农牧夫心中有些怀疑,盯着夜未央看了一会儿,道:“我得试探他一下。”手掌运功,一掌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