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才情紧跟夜未央,向下坠了数十丈,眼看就要追上,却瞧见下方有几块绿色的尖石耸立。脸色一变,加速靠近,伸手拉住夜未央,提气跃起。哪知他长时间施展轻功,内力消耗了许多,提气明显有些不顺,便随夜未央一同向下落去。
瞧见越来越近的尖石,江才情当机立断,一个旋身垫在夜未央身下,摔在尖石之上。
亲眼瞧见夜未央摔下山崖,劳桑心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极度的担心和恐惧让她的身体忍不住发抖,坐在铁链上摇摇晃晃,看得崖上的人心惊胆战。
冉必之摇摇头,心想,一遇到跟领主性命攸关的事,她就无法保持冷静,果然还是个小女子。无奈,只得施展轻功,跃向劳桑心身旁,“你在干什么?”
劳桑心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冉必之一声叹息,道:“还有生还的希望,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救他们。”抓起她的肩膀,足尖在铁链上轻点,飞回了山崖。
冉必之抓起余下的铁链,将一端缠在树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身上,攀下山崖。莫天都和冉弄衣一直盯着夏星辰,防止她再有小动作。劳桑心则一直站在崖边看着,随时接应冉必之。
片刻后,冉必之爬了上来,道:“不行,铁链太短了,我没有看到他们。”
“那怎么办?”劳桑心无比着急,望着已牵好的链桥,对冉必之道:“没有绳子,附近也没有藤条,要不,我们把这铁链砍了吧,先救人要紧。”
冉必之松开身上的铁链,道:“砍了?那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劳桑心看向悬崖下方,犹豫不决,抛开几人购买铁链的难处不说,堂主以身搭桥的辛苦她可是都看在眼里。他飞到尽头时,明显有些气息不足,趁着自己固定铁链的时机调息了一会儿,才能勉强从铁链上返回。此时,又翻身下去救领主,若不是他功力高深,轻功绝顶,根本就撑不到现在。若是将其辛辛苦苦搭起来的链桥毁掉,怎么都觉得有些可惜。
“用不着砍断铁链,我可以救他们。”这时,毒阵之外的夏星辰忽然开口道。
“你?”劳桑心扭头看向她。
夏星辰道:“我的机关可以救他们,你把毒阵撤了,我下去救他们。”
劳桑心冷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若不是你,他们岂会掉下去。我们现在没工夫跟你计较,等救他们上来了,再跟你算账。”
夏星辰有些着急,眼中透着真诚,“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真的想救他们,因为,我不想你们砍断铁链,不想看到你们堂主刚才的辛苦付之一炬。”
亲眼看见江才情跳下去救夜未央,她的心里无比震惊,除了恍然,还有后悔。恍然是因为明白了夜未央在江才情心目中的分量之重。后悔的是,不该贸然出手,结果虽苦了夜未央,重伤的却是江才情。
冉必之盯着夏星辰看了一会儿,对劳桑心道:“姑且信她一回,我就不信,她下去后还能补堂主一刀。”示意冉弄衣撤了毒阵。
夏星辰来到崖边,几人只见她朝大树一扬手,身影如大雁一般飘然落下了山崖。
夏星辰在崖底见到了江才情和夜未央,两人的惨状令她不忍直视。江才情的后背被尖石刺穿,白衣染红,他忍痛拔出尖石,将躺在自己身上已经晕过去的夜未央靠在一边,自己静坐调息。夜未央伤的并不重,不过额头处流了一些血,显然是掉落下来的时候头部撞到了山石。
夏星辰走向江才情,问道:“你怎么样了?我带你上去。”
江才情睁眼,看向夜未央,道:“先带他上去。”
夏星辰想了想,道:“好。我很快就下来,你先忍着。”扶起夜未央,带着他攀登上山崖。
行至半路,夏星辰的脸色忽变,望向自己的右手,暗自咬牙。她的机关引线,以前一直靠特制腰带来支撑,如钢筋一般紧箍自己腰上,她本身有多少力气,就可以承受多少力道。但如今,没有这腰带,她只能将引线缠在戴了手套的臂膀之上。也就是说,所有的力道全靠她一只手来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几乎要将她的手臂拉断了。
“不行,一定要把他救上去,如果我救了他,江才情一定会感激我的。”想到这里,夏星辰咬紧牙关,慢慢缩短引线,向上升起。
夏星辰爬上山崖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却依然坚持着下去救江才情。不过,与其说是她救江才情,不如说是江才情救她吧。她再次下去的时候,江才情看出她已经虚脱了,虽然受了重伤,不过力气还是有的,揽住夏星辰,抓住她手中的引线,脚在山壁一蹬,整个人就向上冲起。
夏星辰被江才情揽在怀中,脸颊感受着他胸口的温度,随着他慢慢上升,忽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众人瞧见了江才情背上的伤,都觉得触目惊心,赶紧带着他进去上药包扎。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成功地为江才情止住了血。刚缠上纱布,一褐衣男子忽从里面窜了出来,望着江才情,一脸的震惊,半晌后,冷声问道:“怎么回事,少主为什么受伤了?”
劳桑心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冉必之僵着脸道:“天道,事情说来话长,他并无大碍,你无需担心。”
被称为天道的男人,正是轩辕家四大守卫之一。他和无极两人,一人负责守卫青璃夫人,一人负责守卫轩辕家的少主,也就是江才情。无极之前因为护送青璃夫人回天涯阁,不幸身亡,如今留在糊涂堂江才情身边的,就只有天道一人了。身为影卫,他几乎从不正面现身,然而一旦主子受伤,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天道看着已经被血染红的纱布,道:“少主,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这时,听得旁边床上的夜未央一声闷哼,缓缓坐起,不停地拍打着额头,喃喃道:“好痛……”
夏星辰一瞧见夜未央醒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他面前。夜未央一愣,看着她,道:“你干什么?”
夏星辰道:“我要加入糊涂堂。”只要眼前这个人同意,她就能留在糊涂堂,留在江才情身边。所以,什么尊严,傲骨,脸面都不重要了。哪怕是向曾经的仇人下跪,只要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切都值得。
夜未央眉头一皱,继续拍着额头,口中道:“关我什么事?”
夏星辰脸色一变,道:“你不是说让我求你吗?现在我求了,你还想怎么样?”这人难道是故意在整我?
夜未央喃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喝水,给我弄点水来。”
夏星辰凝眸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在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刚端起,胳膊猛然一抖,茶杯啪嗒一声摔碎在地。她摸着自己的右臂,一丝疼痛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冉必之瞧见了,上前道:“你的胳膊……”看向夜未央,应该是方才救他们太用力了,还算诚心。
夜未央看了看众人,茫然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
众人如遭雷击,各自震惊地看着夜未央。
夏星辰眼睛一鼓,道:“他……该不会失忆了吧?”这算什么?刚想要加入糊涂堂,这人就将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刚才岂不是白跪了?
劳桑心脸色也变了,走向夜未央,问:“领主……你认识我吗?”
夜未央道:“不认识。”下床,自己在茶壶中倒一杯水,灌下。不禁意地瞧了江才情一眼,猛然指着他的后背叫道:“他中毒了!”
众人一惊,齐齐望向江才情的后背,发觉纱布上的血已变成了黑色。江才情双目紧闭,额头滴汗,上身青筋暴起,似是在逼毒。
夜未央却在此时又泼冷水,凉凉地道:“没用的,那是外毒,逼不出来的,毒已经渗进血液里了。”他淡定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夏星辰瞧着夜未央淡漠的神情,心中就来气,“他可是为救你才受的伤,你赶紧救他啊!”
夜未央看她,疑惑地道:“为什么要我救,我又不是大夫。”
夏星辰道:“你不是很聪明吗?难道想不到办法救他?”这人关键的时候,头脑怎么就迟钝了?
“治病救人是大夫的事,找大夫就好了。”夜未央懒散地道:“这里血腥味太重了,我要出去透个气。”不理会几人,施施然地走了。
“大夫?”劳桑心恍然大悟,“对!找神医!”她看着夜未央的背影,道:“领主可能是撞到了头,头脑有点不清醒。不过,他的智力还没有受影响。他说得没错,我们根本不知道堂主中的是什么毒,不能贸然施救。所以,只能找神医,她一定可以救堂主。”看向众人,道:“虽然毒已渗入血液,但我想,堂主一定可以支撑到明天。今晚,我们先守着堂主,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寻找神医。”
众人皆静下心来,关注着江才情的一举一动。
夜未央在外面溜达够了,又返回了屋中,冲劳桑心道:“喂,我晚上睡哪啊?”
天道见了夜未央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猛然冲上前去,揪着他的衣领,道:“你什么态度,少主可是为你受的伤,告诉你,如果少主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你给老子放开!”夜未央不禁加重了语气,一拳打在天道的胸口,不过这一拳显然没什么效果,如同打皮球一样被反弹了回来。
天道被惹怒了,眼睛一瞪,夜未央看得有些害怕,低声道:“你放开,我去看看他。”
天道冷哼一声,松开手,夜未央突然撒腿就跑了出去,口中道:“一群神经病,都关我什么事!”
天道气极,也懒得去追。劳桑心,冉必之几人更是面面相觑,各自汗颜。领主就算失忆了,也还是只狐狸。
当夜,天道一直用轩辕家的功夫帮助江才情压制毒液扩散,劳桑心则在外面陪了夜未央一晚。
次日天明,江才情的气息明显弱了许多,体内的毒扩散的更广,身体上半身的皮肤都变黑了。劳桑心不敢耽误时间,随即吩咐堂中所有弟子出动,去寻找神医。夏星辰得知水连环就是神医,也自告奋勇地去找。
劳桑心也宽宏大量,点头道:“好,那你去东面找,神医的名头几乎众人皆知,找起来很容易。”她又看向莫天都,道:“天都,你去南面找,如果找到了,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将神医以最快的速度带回来。”
夜未央失忆,糊涂堂一时无主,劳桑心只得担当大任,安排堂中事宜。她不放心夜未央,便命两名弟子紧跟着他,除了不让他下山,一切都随其意。随后,她便让糊涂堂弟子全部出动去寻找神医水连环,仅留天道一人在堂中照顾江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