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传情离开芳草阁后,直接返回了武林庄。几人见他安然无恙回来,各自欣喜不已。
孟传闻问:“传情,你去追那神女传人,怎么去了那么久?都几天了,可追上了?她可有说什么?”
孟传情看向孟传心,想起神女传人的话,有些失神。神女传人说,姐姐的命运不在自己,而在我,是什么意思?我对姐姐能有什么影响?他不敢再想,怕众人担心,就没说实话,“她……轻功太快了,我追不上,路上遇到了一点事,所以耽误了。”
几人都愁眉苦脸的,孟传心倒看得开,对众人道:“你们大可不必将那老尼姑的话放在心上,我孟传心是断然不会出家的。”
“说的是,神女传人的话,未必可信。”庄伏楼看了孟传心一眼,帮她说话。
孟传情见这两人站在一起,男俊女俏,极其养眼,简直是般配极了。庄伏楼为人正直,待人真心,在江湖上的声名也不错,若是能撮合他跟姐姐在一起,倒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如此想着,他便想请庄伏楼留在庄里,“庄兄,你我一见如故,既然来我家了,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一番,你一定要在庄里住上一段时间。”
庄伏楼倒也爽快,欣然答应了。
孟凡尘还未出关,桑引言跟莫云苏出去了,孟津要处理庄里的繁杂琐事。整个庄里,就剩这几个年轻人,在一起玩的甚是欢快。刚巧次日,是孟传心的十八岁生日,孟传情便提议众人,为喜爱花草的姐姐搭建了一座惜花别院。几人欢欢喜喜地为孟传心过了个特别的生日。
惜花别院位于武林庄侧院,建庄的钱当然都是桑幼忧出的,庄伏楼帮忙跑腿搬花,竟是少见的殷勤。鄢商慈负责帮助孟传心挑花,然后布置方位,小麦在一旁打扫,虽累却是不亦乐乎。
疯玩了一天,孟传情将鄢商慈送回房间后,就洗了个澡,钻进了被窝。想到庄伏楼和姐姐的感情增进的还不错,心底有些高兴,正想着明天用什么方法让两人独处时,他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疼痛。
这,貌似是发作了?不对,这次服下的药丸还不到十天,怎么会发作?孟传情心中奇怪,扒开胸口,发觉胸前有一团黑气环绕,驱之不散。正自惊疑时,又发觉右手手臂上多了一条红色的印记,与灭绝神掌不同,这印记如普通血管一样,不断的往他丹田扩张。
“这是什么?”孟传情大惊,一跃就坐了起来。看着这红色印记与手掌心的灭绝掌印一样,红的刺眼,他的心一个咯噔。“难道,是灭绝神掌的后遗症?”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孟传情心中隐隐不安,连睡觉都没了心思。掀开被子,静悄悄地出门,不动声色地偷偷溜进了孟凡尘的书房。他必须要弄清楚这印记是什么,父亲的书房藏纳百书,也许会有相关的书籍也说不定。
进了书房之后,发现孟雪夜还躺在案前,也不去理会她,直接去书架找书翻阅。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整个书架上的都被翻完了,孟传情才找到一本“伤身集”。他愣了愣,这不是跟小神医那本一样吗?匆匆翻开,仔细阅读。
片刻后,孟传情呆住了,几乎是傻愣在当场,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落外地。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捡起书,匆匆放回原处,满怀心事地离开了书房。
次日,孟凡尘出关了。
武林庄所有人都聚在关口,随着洞门的爆破,一脸阴沉的孟凡尘走了出来。从气息上,众人也能感受到孟凡尘此次闭关后的改变。不仅身上戾气更强,还隐隐带着一丝杀意。
孟传情站在最后,暗暗抬头看了孟凡尘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父亲这次闭关并不成功,似乎有走火入魔的迹象。然而,他却无暇深思,想起昨晚在书上看到的内容,他有些沮丧还有些心不在焉。
“恭喜父亲出关。”孟传闻上前道。
孟凡尘淡淡地点了个头,眼神一一扫向面前众人。他的妻子,他的长子、他的女儿、外甥女、还有管家,甚至连寄宿于此的鄢商慈和小麦都在,但最后,他却将目光停留在了始终低着头的孟传情身上,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这次闭关,并不是很成功。他心中有杂念,始终对孟传情的事耿耿于怀,才入定几天,就走火入魔了。好在最后他恢复过来了,然而修为并没有什么长进。正是因此,他出关的时间才推迟了几天。瞧着眼前那个致他走火入魔的孽种,他心中说不出的憎恨。忍了忍,将所有怒气压于心底,对众人道:“回吧。”
孟凡尘回庄后,洗漱一番,就回到了书房。没有发现书架的异样,一眼就注意到了孟雪夜,发觉她中了昏睡穴,出手解开。
“发生什么事了?”他冷着脸问孟雪夜。
孟雪夜揉了揉脑袋,慢慢道出事情经过:“……那日,我发现二公子和鄢姑娘手牵手从房里走出来……之后,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孟凡尘沉着脸,道:“他们手牵手?”
孟雪夜想了想,道:“庄主,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是两情相悦,他们彼此看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深情。这瞒不过我的眼睛。”
“两情相悦?”孟凡尘若有所思,喃喃道:“岂能便宜了他?”
就在孟凡尘心有介怀的时候,江湖上的消息一波一波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听的最多的就是,武林庄二公子孟传情与盟主艳阳湖一战,大获全胜,狠狠地挫了韩令风的锐气,致使他一直躲在家中,几天没出门。
武林庄二公子英雄年少,武功高强,智勇双全……
一瞬间,所有好听的话都传进了孟凡尘的耳中。越是听到这样赞美的话,孟凡尘越是觉得刺耳,瞧见孟传情和鄢商慈坐在后花园中,两人依偎在一起,亲密无比,更是刺痛了他的双眼。
二十年前的一幕幕忽又涌进了脑海,当年楼仲丛与秋双心依偎在一起,与如今这两人的情形几乎没有差别。
果然,无论是楼仲丛还是他的儿子,他都见不得他们太好受。
“传情,那天在东华客栈我们说过一回来就成亲,你还记不记得?”鄢商慈坐在花园中,望着身边的孟传情。她总觉得,今天的传情有些变化,似乎沉默了许多。
孟传情抬头看向鄢商慈,笑道:“当然记得。”他心中还在想着昨晚在孟凡尘书房看到的内容——隐脉,被灭绝神掌反噬,生出隐脉的人,无法救治。隐脉会慢慢从手腕处延伸到胸口,到那时,神仙也难救,就连小神医也无可奈何。
孟传情本以为自己还有一年的寿命,如今却又得知自己仅剩几天,怎能不忧心。他怕鄢商慈担心,愣是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在想,这几日要怎么过?他本不是个心甘情愿等死的人,此时,却不得不坐等。
鄢商慈顿了顿,问:“传情,你是不是不想?如果不想的话,那就……”
“想。”孟传情道。他是真心想,却又不知该如何跟鄢商慈说,若此时跟商慈成亲的话,过几天她面对我死亡时,会不会很痛苦?
“商慈,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我带你去游山玩水,玩够了我们再成亲。”孟传情看向鄢商慈。若是用这最后的几天时间,多陪陪商慈也好。
鄢商慈盯着孟传情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好啊,我们一起去西湖,去黄山,去哪儿都在一起。”
“好,如此甚好。”孟传情看着鄢商慈的笑脸,感叹道。
两人都想得极其美好,却不知这世间的事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当天夜里,孟凡尘将鄢商慈独自叫进了书房。他拿出一封信,递给鄢商慈,道:“这是你父亲当初给我的信,你看看。”
鄢商慈拆开信,信中的内容让她大感意外。“令郎传闻谦和有礼,勇谋并存,不失为一好少年。小女商慈正值年华,与令郎可谓是门当户对,吾愿将商慈许他为妻,望贤弟做主,成全佳偶。”
“不可能,义父不可能会写这样的信。”鄢商慈看完信,一脸的不可置信。
孟凡尘道:“鄢兄确实是这个意思,传闻你也见过,我自认我这个儿子非常优秀,绝对配得上你。今后,你就是我孟家的儿媳了。”
鄢商慈道:“我是想做孟家的儿媳,但不是孟传闻啊!我喜欢的是传情,我要嫁的人也是他。”
“你要违背你义父?”孟凡尘没想到鄢商慈如此主见。
鄢商慈摇摇头,疑惑道:“义父……义父不可能会写这样的信啊!我们一起生活了近十年,我对他再了解不过了,他是不会逼迫我做任何事的。他怎么可能把我交托给一个陌生人,就算要交托也应该是传情才对……”
“传情太小了,传闻的年纪刚好。”孟凡尘皱眉道。鄢商慈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搞定,这个女子,很有主见,一般人很难左右她。
鄢商慈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比我小的。”她出神了片刻,突然撕碎了手中信纸,坚定道:“我才不管甚么父母之命,除了传情,此生我谁也不嫁!”
孟凡尘见鄢商慈坚决至此,眼神一变,迅速出手,封了她的穴道,缓缓道:“原本我也不想控制你,但你坚持要嫁给传情,我也只能这么做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将一粒傀儡虫喂进鄢商慈嘴里,暗运内力,逼入她的腹中。
鄢商慈服下傀儡虫后,记忆渐渐消散,最后留在脑海里的,只有孟凡尘那张邪恶的脸……
次日,孟传情兴冲冲地去找鄢商慈,说是要带她去游山玩水。
鄢商慈从房中走出来,平静地看着孟传情,道:“我不能跟你走。”
孟传情一愣,“为什么?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鄢商慈将一封信递给孟传情,信中的内容与她昨晚看到的是一样的,想必是后来孟凡尘又重新写了一份。
“这……怎么可能?”孟传情捏着信,有些诧异,“商慈,你难道当真?”
鄢商慈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然要当真。况且,这还是义父的遗书。”
“可是……”孟传情看着信,急切地道:“这封信是假的!这是父亲的笔迹,我认得出来,他在骗你。”他上前一步,拉住鄢商慈的胳膊,又道:“你问问自己的心,真的愿意嫁给大哥吗?”
鄢商慈甩开了他的胳膊,道:“你想让我违背义父之命吗?义父收养我,待我如亲生女儿,恩重如山。如今他生死未明,我怎可让他寒心。”
“商慈……”孟传情不明白为何才一夜,鄢商慈的转变就如此之大,他望着眼前的玉人,有些心痛。不死心,继续道:“商慈,是不是昨日我的话伤了你的心,若是这样,我道歉。”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今后,你要叫我嫂子。”鄢商慈转过身,不再看孟传情。
“嫂子?”孟传情有些接受不了,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大哥。“不是,商慈,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你相信我,这信真的是假的……”
鄢商慈忽然转过身,手中却多了把匕首,她将匕首抵在颈间,看着孟传情,道:“我心意已决,你别再纠缠我,否则,我死给你看!”
“商慈,别!”孟传情心惊,忍不住又上前一步,却惹的鄢商慈加重手中的力道,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条血口。
经此一吓,孟传情再也不敢动,瞧见鄢商慈眼睛里透着坚决,他终于认输,“好,只要你不伤害自己,我什么都答应你。”看着鄢商慈,凄然一笑,“今后,你就是我的嫂子,我不会再纠缠你。”他转过身,落寞地离开。
孟传情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手中,还捏着那封信。将信放在桌上,扒起袖子,看着手臂上那条鲜红的血印,已延伸到手曲处,心中更是黯然。难道这是天意吗?在夺走自己的生命之前,还要夺走我的爱情?
孟传情正自出神,房间的门打开了,孟传闻走了进来。
“大哥?”孟传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孟传闻。大哥应该还不知道他抢了我的女人吧?
孟传闻拿起桌上的信看了一眼,微微讶异,道:“这信应该是假的吧?商慈她相信了?”
孟传情点点头,幽怨地看着孟传闻,“今后,她是你的了。”
孟传闻道:“传情,我知道你心有不甘,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这封信是父亲伪造的。但商慈却信以为真,我们谁也改变不了。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孟传情摇摇头,“我要是知道父亲他为什么这么对我就好了。”
孟传闻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轻声道:“传情,我大你整整四岁,你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我已经懂事了。你知道吗,那年,我亲眼看见父亲将你抱进屋中,他脸上那憎恨的神情,让我印象太深刻了……”
孟传情猛然抬起头,一脸诧异,“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不是出世的时候吗?
孟传闻如实讲出了孟传情的身世,“这件事,只有父亲,母亲和我三个人知晓。你其实是被父亲收养的,那年,你被弃于武林庄大门之外,父亲刚好出门看见了你,就将你抱了进来。”
孟传情愕然,道:“所以,我不是父亲和母亲亲生的?那我是谁?”小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如今竟然真的应验了,他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孟传闻道:“没有人知道你是谁。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这里原本就不是你的家,如果你在这个家里活得很痛苦,就离开吧,去寻找你自己的家。”
“大哥……”孟传情看着兄长,几乎感动落泪。
大哥始终待他很好,他一直都知道,想到鄢商慈即将成为他的妻子,纵使心中百般不舍,他也只能忍痛割爱了。至少,大哥会好好照顾商慈,况且,他仅有几天的寿命,能在离世之前将商慈托付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也无憾了。
“大哥,我明白了。商慈,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孟传闻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孟传情不禁叹道:“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这些,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如今,既然知晓了,我一定要去寻找的。”
孟传闻道:“我们家的秘密还有很多呢,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住的是山洞呢。”
当初,桑引言未婚先孕生下了他,带着他一直生存在山洞里,整整两年。两岁的时候,他已经有记忆了,后来莫名其妙来了一个男人,说是他爹,于是他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孟传闻。
“哎?”孟传情扭头看向孟传闻,“大哥,你怎么会住山洞里呢?”
“这些事,以后再跟你说吧。今后,你一个人,行事一定要小心,不可再像之前那么鲁莽,随便跟人打架了,要好好保重自己。”孟传闻叮嘱道。
孟传情点了点头,“我会的。”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跟别人打架了吧?
孟传情离开了武林庄,没有人跟任何人告别,他要去追寻自己的身世,也是去遣散一颗受伤的心。他不知道自己的前路有多渺茫,只是带着一丝信念往前走,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