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锵……锵……
况……况……况……
金属被重物敲击的声音,如魔咒阵阵钻入脑中。
萧墨的眉皱到极限,摸索着找到墙壁,现在,四面墙已经换成了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拆了四面墙,揭了屋顶再换成铁壁,没理由他不会知道,他是嗜睡,但也不至于睡的那么死。
难道,他们在饭菜里下了迷药?
萧墨嘴角抽搐,双手捂耳,一双薄掌怎么抵得住超级声波。
看来这次,他不疯有点对不起这帮人的辛苦布置了。
况……况……况……
敲击越来越密,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无限放大、回荡,萧墨坐到最中间,以为能平衡四面的声音,可是完全失败,几乎是那么准确地找到了共振点,脑子哄地炸开,然后觉得灵魂好像脱离了□□。
一刻钟之后。
萧墨的嘴张了张,他自认用了力大喊,可是听不到声音,只是能感觉气流在喉间冲刷。
两刻钟之后。
萧墨蜷缩在地上,瞳孔略微扩大。
一个时辰之后。
萧墨浑身发抖,嘴唇干燥,唇角流出淡淡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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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铁墙,外加一个铁屋顶,合起来容易,拆下来却难。
年轻公子,身着滚了白边的蓝衣,剑眉、星眸、鼻挺、唇红,肤白,他看了一眼为难的官差,冷淡道,“你们要是觉得办不到,我换人。”
话是说得平淡无奇,一群官差平日里耀武扬威,此时却听得冷汗直下,急忙拿了工具围到铁屋前。
可是,焊死了的铁,照吩咐连一丝细缝都不留,此时就凭手里工具,怎么撬的开。
“给我架火烧,铁化了,自然就开了”,蓝衣公子声音慵懒,身子一歪,竟然靠到廊柱上,闭起了眼睛。
一群官差,如今何止冷汗直下,简直毛骨悚然,架火烧铁,让铁熔化,铁化了,人也闷熟了。
折磨里面的人这么久,难道就为了清蒸?
可是,他的命令,又有谁敢违抗。
官差们呼啦啦一大群出去,又呼啦啦回来,每个人怀中都抱着大堆材禾,往铁屋子四周一围,就要点火,蓝衣公子的声音像春风一样飘了过来,只是声音温柔,语意寒冷,“他要是死了,你们就都进去吧。”
熔铁的温度,又要人不死,这不就是要他们的命。
一群官差,双腿颤的直不起来,扑通、扑通全跪到了地上,然后又是一阵扑通、扑通,整齐划一地磕起头来。
蓝衣公子睁开了眼,淡淡地笑,“你们干什么?”话里的笑意比脸上浓。
官差们还是磕头,声音空前整齐,要不是见到真有那么多颗脑袋在眼前,蓝衣公子还以为只有一个人在磕头。
蓝衣公子一直看着,不阻止,脸上的笑却越来越冷,慢慢变成厌恶,突然凌空挥了一下,只听啪、啪、啪几声,每一个官差的脸上都显出一个五指印。
“都给我滚!”一群没用的东西。
官差们捂着脸,哪敢怠慢,果然半滚半爬滚了出去。
蓝衣公子走到铁屋子前,掌心贴上铁壁,掌缘发出淡淡的光,铁壁如同冰破,一道道弯折的细纹从掌下往四周蔓延。
只要再用力,铁壁就将裂开。
可是,蓝衣公子突然改变主意,收回内力,眉尖轻挑,一甩长袖,身轻如燕,飘上屋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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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蓝衣公子又回来,官差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各个角落,铁屋已经被毁,铁片碎了满地,还有一些小一点的铁片毒镖一样切入廊柱上、树上,映着阳光发出刺目的光芒,一直刺到他的心里。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早知道该毁了他的,可是灭绝四君的力量,他还真想见识见识。
同时,小城唯一的一家客栈中。
“君上……君上……”,若水轻拍萧墨的脸,可是无论她怎么拍、怎么喊,萧墨依旧目光呆滞,瞳孔扩大,听不到,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若水秀美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不同于冰冷的表情,很轻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君上,喝点汤药,好不好。”
舀了一勺墨汁一样的汤药,送到嘴边,见他不动,微微倾斜,汤药流出,却是顺着唇角流下,一道墨迹顺着领口蜿蜒向下。
国师说这药凝神定气,可是,神都没了,还怎么凝。
若水垂了眼,很认真地又舀了一勺,然后喂过去,还是一样的结果。眼睛依旧大,却不再亮的人,若水呆呆看了许久才想起来拿帕子替他擦。
却有一只手接了过去,“你出去吧。”
若水点头,放下药碗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回头看一眼,国师长睫低垂,看不清他眼中表情,脸上照旧寒冷,一缕黑发落到唇上,他也不去拂开,挽起自己雪白的袖子,轻轻擦拭萧墨唇角颈间药渍。国师的动作很温柔,很温柔,好像那个动作,他能那样继续一生一世。若水转过脸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墨儿,我知道你生我气了,你不想跟我说话,就不说,你不想看我,就不看,可是,不要气太久,生气对身子不好”,楼无艳举勺喂,药汁依旧流出,他也不急,温柔擦了去,再喂,再流,再擦。
“墨儿,一点就好,喝了再生气,好不好。”
“墨儿,你怕苦,我陪你喝,好不好。”
“墨儿……”
……
萧墨依旧呆呆,最后一点的汤药也从他嘴角流了下来,这次楼无艳不再擦,放下药碗,扶住萧墨的肩,埋下头,伸出舌头从下而上舔过药汁痕迹,最后停留在萧墨唇边,把最后一点苦涩推到他口中、舌尖上。
楼无艳的凤目大睁,认真看着尽在咫尺的容颜,鼻尖轻轻摩擦萧墨鼻尖,手指细长莹白,轻轻描摹他的眉眼。
毫无□□的吻,渐渐变成细微的喘息,国师凤目迷蒙,透出强烈的欲望,扶着萧墨肩头的手也抱到了他腰上,渐渐收紧,“墨儿……墨儿……”
得不到回应,楼无艳的舌略微退出,又开始描画干裂的唇,敏感的舌尖掠过,感觉到刀砍一样的裂口,浑身一震,用力抱紧怀中身子,咬牙欲碎。
很快,楼无艳放开萧墨,轻轻脱掉他身上衣服,抱他到了木桶中。
水足够清透,水面上薄雾层层,但国师仍然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布满少年身子的伤痕,凤眼闭了闭又睁开,拿过旁边的毛巾沾了水,一道一道数着擦上去,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到水面,蜿蜒飘荡。
慢慢的,水变了颜色,红色的丝线像发丝,蜿蜒飘荡,伴着泥色、黄浊,白色毛巾也变了颜色,楼无艳换了一块,继续擦洗,从颈到肩,到手臂,到身体,到腿,他擦的太仔细,像忘记世间一切地专注。
擦干净后,楼无艳把萧墨抱起来,又换了一张更大的毛巾,将他身上水珠擦干,然后再帮他穿上干净的亵衣。做完这一切,楼无艳又抱着萧墨到了另一个小桶边,将他放在腿上躺下,用手指一遍一遍地梳理他脏污打结的头发,直到自己的手指也变成了那种颜色,然后拿木勺舀了水冲下去,另一只手轻轻揉搓。有些水顺着萧墨后颈流下来,楼无艳就拿干毛巾垫到他脖子下,要是水溅到了萧墨脸上,楼无艳也会立刻擦去。
洗干净了头发,楼无艳把萧墨抱到床上,很温柔地把他的头发分成小股擦干,然后抱着一大堆的脏毛巾走了出去。
楼无艳再回来时,后面跟了两个人,看打扮像是客栈小二,那两人抬木桶出去后,楼无艳关上门坐到了床边,又用手指梳理萧墨半湿的头发,“墨儿,头发干了才能睡,不然头会痛。”
楼无艳的声音淡淡,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介意,心道大概不会反抗,于是把萧墨抱到腿上,一边继续用手梳理头发,一边把脸贴上萧墨的,“墨儿,你的头发长长了,以后不能再那样随便系上……”,说着,开始摆弄尚未干透的头发,换了几种发型,总不满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真笨,是吗,墨儿。”
萧墨还是呆呆的,外力怎么摆弄,就保持什么样的动作,长发由头顶垂下,大眼大而无神,双唇没有刚才那么干裂,但苍白无色,楼无艳点了点他的唇,将他抱下腿放到床上,然后脱掉自己外衣,躺到旁边,“你累了吧,我陪你休息一会。”
说罢,楼无艳微微侧身,将萧墨抱到怀中,然后拉被子盖好,“墨儿,明天,明天好不好,明天你就不生气了。”
还是没有回应。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明天你就不能生气了”,仿佛真的得到了承诺,楼无艳凤眼弯弯,唇角勾出笑意,手覆到萧墨双眼之上,一用力就让他闭了眼,“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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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阳光,明亮却带不来温暖,但只要有阳光,人们也就知道是新的一天,而每一个新的一天过去,都预示着冬天要结束,春天要来临。
若水轻轻敲门,里面没有声音,于是敲的大声了一些,然后就听到清冷的回应,“什么事?”
“青龙君求见。”
长久没有回答,若水以为里面的人并不打算见,正准备离开,里面却又是一声,“进来。”
若水推开门,看到国师正帮萧墨系上腰带,顺着腰看上去,仍然一脸呆滞。
楼无艳抽出一根丝带,把萧墨的头发松松地系上,然后问若水,“他来了多久?”
“不久,看青龙君的样子,好像很着急!”若水把毛巾浸了水拧干,走上前要帮萧墨擦脸,楼无艳却接了过去,自己动手。
他擦的很仔细,像是对待天下最珍贵的宝贝,眼睛随着手转动,像是要跟着手的动作,将那张脸刻在生命中。
若水站在一旁,秀眉皱了皱,低下头去不再看。
这不是她的国师大人,不是,这绝对不是她跟了十几年的那个人。
“若水……”,音尾略微高了高,若水回神,看见递到眼前的毛巾,急忙接到手中,楼无艳又道,“以后,不用你伺候墨儿了,你和荣靖赶快查出那个人。”
若水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死的很惨,但瞥了一眼呆呆的萧墨,还是问了,“是不是要把君上送回国师府?”
“不用,以后他的衣食住行,我来照顾”,楼无艳转向萧墨,抚上他的脸,凤眼轻轻弯了弯,唇角也勾了勾,“墨儿,以后我再不离开你。”
若水蓦地睁大眼,右脚后退小半步,手中毛巾被捏的渗出水。
这是真的了,再怎么逃避,也是真的了。
国师大人……朱雀……
“你怎么了?”楼无艳盯着若水的脚,眼中写着不满意,疑惑若水是为何而失态?
“没……没事……要不要先用朝饭再见青龙君……我这就让人准备……”
“不用,青龙君不会介意,你让人把饭菜送过来,请他过来吧。”
“是……是……”
若水仓惶后退,脚跟踢到门槛才懂得转身,跑出去。
楼无艳歪头想了想,把萧墨抱到桌前坐下,“墨儿,饿了吧,再等等,我陪你吃朝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