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发临近刘宏定下的阅兵之日了,西园内的气氛也变得越发紧张,当然也不乏兴奋,毕竟是当今天子亲至,对于这些大部分只是平头百姓的人而言这算得上的大事了,不过对于西园军的几位校尉而言却并没有那么开心了。
虽然同属西园,七部士卒却并非一般,总有强弱之差,而这些即便刘宏看不出想来当今天子的身边有必定有人能看明白的,这一旦被界定了强弱那么待遇自然也就不同了,强者自然会得到更好的待遇,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而除蹇硕之外的七部中尤以徐济麾下的士卒最为精锐,毕竟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从气场看便不同于新兵,而且徐济带来洛阳的尽是他麾下最优秀的士卒,所以他们的能力不需要任何怀疑。而其余几部的士卒虽然颇为瞧不起这帮并非洛阳之人的“乡巴佬”,但却不得不承认对方是比自己更强的,更重要的是这些家伙的长官那是当朝驸马爷,他们可没有胆子去招惹这位。
麾下士卒次于徐济的便是曹操,原因很简单,只有曹操是真正专心致志的在操练士卒的,有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意外。并且曹操的履历表上可是清楚写着他是率兵打过仗的,真刀真枪的本事绝不是空口白话。士卒们自然也认同这位曾经的济南相的能力。
但叫人惊讶的是西园七部士卒中排到第三位的竟然不是颇有一副西园声望第一的袁绍,这是一件出人预料的事情。照着常理来看,这位袁本初可是四世三公之家出来的,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难道对兵事如此生疏?
面对这样的质疑袁绍也是有苦说不出。当然不是因为自己不知如何带兵,这其中自然是有缘由的。然而这个理由袁绍却没法说,他总不能公诸天下他袁绍是因为和驸马勾心斗角的争夺西园军的控制权才疏于练兵之事吧?这话跟自己人诉苦倒也就罢了,叫外人晓得了遭罪的是他袁绍,这西园本就是当今天子直属的一支军队,由驸马掌控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袁绍终究并非皇亲国戚,凭什么就要掌控这支军队?何况人家驸马和你勾心斗角麾下士卒依旧是西园最精锐,袁绍你何德何能与其争夺兵权?
所以如此一来袁绍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否则倒霉的就是他自己了。袁绍很清醒。现在自己虽然遭受非议但只要能够夺得西园的控制权拿这些些许代价交换是值得的。而且这些非议也不足以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原先积累的名望足以化解这些小波澜了。
而袁绍当然不会猜不到这是徐济暗中使坏,至少他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一回袁绍就猜错了。这么对付袁绍显然并非徐济的风格,这种无关痛痒还容易打草惊蛇的主意徐济是绝不会使用的。实际上这么干的人是冯芳,而冯芳的目的很简单,他纯粹是为了恶心袁绍罢了。
徐济此时倒是没有对袁绍很上心,摆在眼前的大敌是何进,西园现在一个整体,至少暂时是,西园的存在至少徐济的地位有个保障,保住西园总好过于跟袁绍勾心斗角导致西园被何进兼并。徐济对何进是殊无半点好感,这倒不是因为何进如何徐济。从现在的情况看去倒是徐济不断的占何进的便宜,也正是因此徐济很清楚何进是必然要对付自己的,所以徐济干脆也就没想着要怎么缓解关系了,已经敌对到了这个地步什么对策都已经无用了。
而袁绍这个麻烦也只能暂时延后处理了,比起何进这个近在眼前的敌人,袁绍的威胁倒显得较为遥远,至少在西园阅兵之前徐济和袁绍的目的是一致的,袁绍有信心将徐济排挤出西园所以他绝不会容许西园这个自己的“囊中之物”为何进所夺,这就是徐济并不畏惧何进的缘故。
夸大的说,袁绍可谓是当今士子的魁首,虽然这是家世带给他的,但这些东西已经是烙印在袁绍身上的优势,所以面对何进徐济不得不借助一下这位袁本初的力量了,舆论方面有了袁绍的存在何进几乎无法通过这个方面压迫刘宏妥协,若是用强那么宦官一党也不是吃素的,这就解决了何进的问题。
不过这终究也只是计划,难说不会有什么变化,处理完西园之事之后还有更麻烦的事情等着徐济处置,执金吾一职的事情恐怕才会是自己触怒何进最深的事情,若是何进兼并西园无望难说会不会只找自己清算,届时刘宏能不能保住自己实在难说,而且就算能保下自己他是否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也是未知之数,所以徐济不得不早作打算了。
当然还有些势力是可以利用的,张让把自己推上执金吾的位置想来不会不做理会,而有了宦官一党的相助自己所面对的压力自然是大大减小,不过相对的自己恐怕名声就臭了,虽然这代价也还在徐济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显然这还有值与不值的考量,若是可以徐济当然不希望自己会与宦官扯上什么关系,这绝非什么好事。先例便是还在边关抗击羌人的张温,这位大人说起能力自然是有,但不过是因为和宦官有了牵连便遭到了士人几乎一致的抨击,徐济可不想落得这么个下场,何况他驸马的身份恐怕会遭到远超张温的“厚待”。
而不论如何麻烦终究还是会来,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事情了,做好当下的才是徐济此时最在意的事情。
阅兵之日已经到了,一大早西园之内便显得格外的嘈杂,西园之中的大校场上换乱不堪,唯有徐济所部士卒早早站好了方阵,这边不免让其余几部的士卒颇有些看傻子一般的看待他们,按着他们的说法陛下未至何苦如此折腾自己呢。不过徐济如此安排也是早有考虑的。刘宏虽然未曾对他说过阅兵的程序但难保没有探子先行到,虽然早有准备未必有什么用处但留下好的印象总不会有错。
阅兵自然没有这么早开始,但操练之时却是自此时开始,刘宏虽然未到但徐济却先行开始操练士卒了。无独有偶,曹操和徐济似乎是抱着相同的想法,就在徐济这边开始了之后曹操那边很快也开始了操练。
曹操的心理自然是没有徐济这么复杂的,曹操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寻常时候他营中的士卒也已经在操练了,而徐济反倒是有些“装模作样”了,毕竟早先其余诸校尉多少都曾训练士卒的,唯有他这一营自抵达洛阳便从未进行过操练。倒让西园士卒对徐济颇有微词,甚至有不少士卒对于徐济营中的士卒颇为羡慕。当然徐济营中士卒只是笑笑而已,徐济当然是不亲自操练士卒的,徐济麾下的这些士卒很清楚自家主公是没折腾过他们的。但是高顺操练起他们来那当真是往死里整。
而徐济之所以限定了麾下士卒的训练也是因为洛阳危机四伏。难说有没有突发事件需要他手里的这一支精锐之士。凭白在操练上花时间不如养精蓄锐。而今天徐济倒是不准备再藏着掖着了,也好叫西园这帮新兵看看精锐究竟是什么样的。
高顺的训练一向是炼狱也似的折磨,对于所有陷阵营士卒来说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已经成为他们骨子里的记忆了,所有看上去对常人来说不可能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几乎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身缠沙袋奔跑几乎是最简单的了。
但这种方式还是令西园其余士卒感到震惊,尤以淳于琼为甚,时至今日他才发觉自己当初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这种方式训练出来的士卒对付自己手下那帮子新兵蛋子几乎就是一个收拾十个,而当时好在是对方没有动手,否则自己说不定都会栽进去。
当然他们看到的只不过是最简单的,西园之中没有陷阵营常用的训练之所,所有某些特别的训练方式无法展示。不过仅仅是寻常的骑射和结阵就足以叫这帮人看的是眼界大开。一样的阵型,曹操麾下的士卒需要接近一炷香才能完成,而徐济麾下的这些士卒仅仅是十息之内便足以完成,这几乎领先了曹操数十倍的速度。而这一点看似丝毫不重要但却足以反映一支军队在受到突然袭击时的反应,而反应越快损失就越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就在西园诸人看的目瞪口呆之时,一声鼓响打断了喧闹的校场,随着校场的安静传来的是蹇硕阴阳怪气的声音:“西园诸校尉前来迎驾!”
徐济闻听此话心中暗道正主终于来了,随即示意高顺暂停便独自离开前往西园入口接架。西园距离皇宫不远,但刘宏仍旧是车驾齐备的来了,虽然这是铺张浪费但无疑是安定民心的好办法,当然徐济是看不起这种粉饰太平的做法的。不过不在其位不知其苦,徐济也并不清楚刘宏的无奈,所以他也不好多予评价。
在西园入口之处其余几位已经在等着了,而许久为在西园露面的蹇硕也先于刘宏抵达了西园,此时也在这里候着,他见徐济前来便拉着徐济到一边开口道:“驸马,今日西园便系于你手了,奴婢虽在宫中但亦有所耳闻,西园其余几部都不足为凭,惟独驸马麾下乃是驸马自陈留起便跟随左右的精锐。陛下亦命奴婢带来口谕,今日不论如何,驸马都必须全力以赴。”
徐济闻言不由心中暗骂刘宏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西园七部士卒的压力都要他一人来承担,这话说的是简单,只是难有那么容易?而且随刘宏同来的还有何进这个家伙,徐济实在不愿意担这个担子,而蹇硕见徐济面露难说有凑近徐济的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陛下此来还带来了任命驸马为执金吾的圣旨,莫非驸马要令自己这个执金吾之位名不副实?”
徐济闻言更是脸色大变,刘宏这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吃坏了脑子,这个时候把自己送上执金吾之位非但不会改变他的窘境还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而一旦西园出了什么纰漏自己就更是千夫所指,届时恐怕刘宏都保不住自己。于是徐济面色难看的反问蹇硕一句:“未知统领可知执金吾之位乃是烫手山芋?陛下欲置徐济于死地乎?”
这话徐济已经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了,这论罪是可以断他一个诛九族的罪名的,只是蹇硕闻言也是苦笑回答道:“陛下岂能不知驸马的苦处?只是如今大将军步步紧逼。陛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何况驸马终究是自己人,能夺回北军的控制权于陛下来说终究是值得的。驸马能者多劳,奴婢言尽于此,驸马自重。”说完这话蹇硕便先行离去了,但徐济的脸上却是一片铁青。刘宏想的是好,但替他挡箭的是徐济,他收回北军的控制权自然是极为欣喜的,但这昏君想没想过自己的境地?何进原本想要兼并西园的打算几乎就要被自己破坏了,如今更是失去了对北军的掌控。自己得罪何进怕是得罪的太狠了。指不定暗地里已经有多少暗箭已经瞄上了自己。
念及此处徐济不由心头怒火丛生。刘宏打的好算盘,他徐济去挡箭,好处自己收着。不过徐济其实这么好相与的?此时徐济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北军和西园自己是绝不会交回给刘宏的,难说这昏君利用完自己会不会就过河拆桥,这种先例可是数不胜数了。而想要逼得刘宏收不回西园和北军倒并不难,莫忘记何进和十常侍,所谓养寇自重,徐济是深谙此道的人,刘宏想要徐济去替死,那徐济也只能反过来让刘宏尝尝这种滋味。
而决意如此之后徐济倒是心平气和了,反正总归刘宏会自食苦果,徐济可不会跟这种人置气。于是徐济也立刻回到西园入口之处。曹操看到徐济回来还友善的报以微笑,徐济也微笑还礼随即以眼神示意他有事相商,曹操也点头示意了然。随后,视线之中便出现了刘宏那宏大的队伍了。
虽然刘宏治国无方,治军无能,识人不明,但说起奢华倒是一绝,只是从皇宫到西园这短短十里他也弄出了好大的阵仗,不过徐济是没有半点兴趣关心这昏君的这些名堂,他只看到刘宏车驾边山那个乘于马上的汉子,这人虽然是一副华丽的盔甲加身但却丝毫无法遮挡他身上的粗鄙之气,这人,想必就是何进了。
看的出来何进今日这个扮相也是颇有讲究的,虽然徐济是看不出这一身华而不实的盔甲有什么讲究不过既然这家伙这么穿着想必是有什么意思的,只是这个对徐济来说便犹如瞎子面前搔首弄姿,他是全然看不到的,唯一引起徐济注意的只是刘宏车驾之后还有另一驾,徐济心中暗道不妙,能跟着刘宏到西园来的怕不是何皇后便是自己那未过门的娇妻伊宁了。
徐济心中对刘宏不由更是暗骂无耻,为了逼自己连父女之情都已然顾不上了,这皇帝之位当真有这般重要吗?徐济着实不懂刘宏心中是如何打算的,但伊宁在此就不难说明刘宏的想法了,只怕这昏君随身带着两道圣旨,其一是自己保住西园之后擢自己晋升执金吾并且择日完婚的圣旨。而另一道不必猜也是自己保不住西园之后贬职撤销赐婚甚至是直接要自己小命的旨意了。
这下徐济倒是安心了,自己这会儿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了,刘宏是无论如何都要逼着自己去为他卖命了,这昏君只怕是鬼迷了心窍了。不过徐济心中的恨意也一时间消散了,跟这种心中只有权势的人哪有置气的价值?今日的这笔账徐济是必然要讨回来的,至于何时那便届时再议了。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已经近前的何进,以及面带微笑的刘宏。
刘宏自然不会知道徐济心中早已将他视为仇敌,按着他的想法徐济便是再有能耐终究也不过是十六岁少年,自己一顶执金吾的帽子砸过去哪里有不为自己效死力的可能性?只是刘宏大概忘记了徐济当年是怎么复克宛城的,徐文烈洞悉人心的本事可并非虚言。
见到徐济跪迎在前刘宏还微笑说道:“文烈起身,你我乃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礼?”徐济没有抬头,他怕自己这怒火一时克制不住叫刘宏看出来,于是便低头回答道:“君臣之礼不可乱,臣在公为西园下军校尉,在私方为陛下女婿,岂能乱了礼数?陛下请入营检阅西园士卒。”
听到徐济这话刘宏心中便是一喜,看起来自己这个便宜女婿很是上道,这么看起来那蹇硕交代的事情也定然是妥了,想到这里刘宏哈哈笑道:“文烈啊,朕今日还为你带来了惊喜。你看那边,文烈你的未婚妻,也就是朕的掌上明珠便在其内,今日阅兵之后便是你二人完婚之时,不过不要怪朕有言在先,若是文烈麾下的士卒不能入大将军之眼,这婚只怕就结不成了。”
而此时徐济的牙关已然紧咬,随后他一字一字的说道:“请陛下和大将军检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