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之是到城外灞河边,为李贤送行的。为了避免弄出大的动静来,他只一身便装,没带几名随从,随他一道来的太平公主也只一身青衣小帽的打扮。
“贤儿,你要一路保重!”贺兰敏之对李贤施了一礼后,叮嘱道。
李贤真的踏上流放路,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点伤感的,前些日子还是大唐尊贵的太子,如今要被流放到岭南那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地方,还有可能永远回不来了,这给人以很大的刺激,甚至会想到更多,贺兰敏之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依然憔悴的李贤神情上似乎放松了许多,对贺兰敏之笑笑道:“表兄,多谢你今日来为贤送行!贤到岭南,定是许多人期望的事,贤不在长安,会省事许多!”
李贤踏上流放路,除了贺兰敏之和太平公主外,没有其他人来送行,他的两个弟弟李显和李旦都没来,他以往亲近的那些大臣也没来,这多多少少让他有点意外,并有悲意起来。贺兰敏之除了来送他外,还给他置了几辆不错的马车,送了许多路上的用物,这是很让他感激的事,他对贺兰敏之的感觉又改变了很多,有一种亲近感涌上来。
贺兰敏之轻声安慰道:“贤儿,想必过两年,姨母就会改变主意,让你回长安的,到时表兄一定亲自出城迎接你!”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了!”李贤摇摇头,苦涩地笑笑。他已经对自己的母亲完全失望了。
眼中满是泪的太平公主上前,抓住李贤的手,可怜巴巴地说道:“贤哥哥,你去了,可要回来看令月的,令月会向母后求情,让她答应你马上就回长安来。表兄也会向母后求情的,前两日表兄已经数次向母后求情,只是母后暂时没答应而已……她以后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令月。你今日能来送哥哥,哥哥很高兴了,你不要在母后面前求什么。那样母后会恼你的!”李贤说着,看看贺兰敏之,再对太平公主说道:“令月,母后最疼你,敏之表兄也疼你,以后没人敢欺侮你的,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向表兄求助,他一定会帮你的!”
眼泪不停往下留的太平公主忙不迭地点头,“令月知道了!”
李贤走近贺兰敏之身边。深深地行了一礼,道:“敏之表兄,要是我的家人有一天能回长安,还请表兄多多照拂,贤在这里多谢了!”
“贤儿请放心。只要表兄还在长安,一定会做到的!”贺兰敏之赶紧搀起。
“多谢表兄,贤就先走一步了!”说着李贤抱拳施了一礼,就大步往马车走去,但马上又停下了脚步,再对贺兰敏之道:“表兄。贤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步贤的后尘,你位高权重,母后她……终有一天不能容你的!”说着不待贺兰敏之回应,就钻入了车中,留下贺兰敏之一人呆愣!
押送李贤的那名吴姓中郎将在对贺兰敏之和太平公主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也马上令手下的将士启程。车辚辚,马啸啸,数百名军士护着李贤和家人所乘坐的几辆马车,往南而行。
看着押送李贤的车队远去,太平公主终于忍不住,扑到贺兰敏之怀里大哭起来!
“令月,莫哭了!”回过神来的贺兰敏之拍着太平公主的身子,小声地安慰道。
太平公主抬起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很可怜地看着贺兰敏之:“表兄,母后为何让贤哥哥去那么远的地方啊?贤哥哥真的惹母后生气了?”
贺兰敏之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是的,贤儿惹姨母生气了,生很大的气!”
太平公主止住了哭,低着头,咬着嘴唇想了一下,再问贺兰敏之道:“表兄,令月听人说,贤哥哥是想谋反,只是令月不明白……贤哥哥为何要谋反啊?他原本是太子,他不可能谋反的,他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以后的江山都是他的,他怎么会谋反呢?”
没想到太平公主会如此问的贺兰敏之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夺笑笑,摇头道:“这个表兄也不知道,姨母这样给贤儿定罪,那只能是如此了,谁也改不了!”
太平公主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再问,只是紧紧地抓住贺兰敏之的手!
“令月,我们回去吧!”贺兰敏之牵起太平公主的手,“天凉了,我们得回去,不然要冻着了!”
太平公主听话地点点头,和贺兰敏之一道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的太平公主依在贺兰敏之怀里,眼中的泪痕还在,在贺兰敏之替她擦去后,她再问道:“表兄,贤哥哥去了南方,父皇他知不知道的啊?”
“应该知道的吧!”贺兰敏之含糊地说着应付的话,“他是皇帝,肯定会知道的!”
“那父皇就舍得让贤哥哥去南方?”太平公主有点不解了,并继续疑惑地说道:“令月已经好久没见到父皇了,也不知道他身体如何了,母后就是不让我去见父皇!”
“你父皇现在身体不好,可能是你母后怕你见了父皇会哭,你父皇也跟着伤心,加重病情,所以才不让你见的!”贺兰敏之觉得武则天所做确实有点过分,李治生病,还将不行了,也不让儿子、女儿见见,如果说儿子不让见还有她的道理,太平公主这个得李治异常宠爱的女儿,怎么都应该让她见见。太平公主小孩子一个,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的,为何连她也不让见呢?
“父皇病的很重,那令月更想去看看了,”太平公主说着,抓住贺兰敏之的胳膊摇晃着道:“表兄,我知道你可以见父皇的,你什么时候带令月去见见父皇吧,好不好?”
“这……好吧,什么时候我告诉姨母一声,带你去见你的父皇!”
见贺兰敏之答应了,太平公主并没露出什么开心的样子,反而很悲伤,躲在贺兰敏之的怀里,小声地说道:“表兄,令月真的很怕!父皇最疼我,万一哪天父皇驾崩了,就没有人疼我了!”
想不到太平公主会口无遮掩地说出这样话的贺兰敏之大惊,忙伸手将她的小嘴掩住,“令月,这样的话你也敢说,要是被人听到,少不得又挨你母后一顿骂!”
“表兄,你只在你面前说,不会说给其他人听的,表兄……我想问你,母后这段时间都很少陪令月玩了,她是不是生我气了?”太平公主嘟着小嘴,很不高兴地说道:“我央求过她,不要处罚贤哥哥,她骂了我一顿,就不理我了!”
“不会的,你母后也疼你,不会生你气的,她只是这段时间忙着朝务,又要照顾你父皇,所以才没空陪你玩了!”贺兰敏之细声安慰道:“你要是怕孤单,以后你可以去找琬儿他们玩!”
“不,我才不和臭琬儿玩,他老是欺侮我!”太平公主搂着贺兰敏之的脖颈,带点撒娇的味道说道:“表兄,以后你得经常陪令月玩,你最疼令月了,令月喜欢你!”
“表兄也忙,要是表兄有时间,会陪你玩的!”贺兰敏之有点头疼!
“表兄,以后要是母后斥责令月,你要替我求情啊!”太平公主缠着继续撒娇,“母后最听你的话了,她从来没有骂过你,令月可经常被她骂,特别这段时间,令月很怕你得保护我!”
“令月放心,以后表兄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贺兰敏之拍拍太平公主的小脸,笑着道:“你母后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好了,不要说话了,你累了,离长安还远,表兄抱着你,你睡一下吧!”
“嗯,好的!”太平公主点点头,靠在贺兰敏之怀里,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我大唐兵威真的是没人可以敌的,在阿史那伏念叛乱的消息传回来后的第十天,前方再有军报传来,裴行俭亲领的人马日夜急进,奇袭阿史那伏念部,一举击溃突厥叛军,后续跟进的人马从几个方向合围溃逃的叛军,阿史那伏念走投无路,只得向裴行俭投降,一场新的“闹剧”在发生了十几天后,就谢幕了。
这次急袭,裴行俭亲领的人马在六天内就急进了五百余里,以让任何人都没想到的速度长途奔袭突厥叛军,一击得手,没花多少代价就聚歼突厥叛军,延续了大唐军队不败的神话,也进一步成就了裴行俭的英名,我大唐的兵威再震大漠南北,贺兰敏之及其他朝臣都相信,没人再敢作乱了。
大伙的预料还是不错的,在这份大捷的军报发回来几天后,裴行俭再传回密报,说大漠南北的许多部落头领都派人或者亲自到他的大帐中,表示了对大唐的效忠,还有很多头人准备随他进宫,当面向天皇陛下和天后娘娘表达忠心。武则天看到这份密报后,心神大慰,病榻上的李治看到,也龙颜大悦,一个劲地称赞裴行俭的神勇,并一再表示,待裴行俭班师回京后,他要当面重奖。
但谁也不知道李治能不能挺到裴行俭率军回京之时,因为李治的身体已经非常差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