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五的下午,树敦城正在下雪,天空阴沉沉的,大花从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在屋顶树上盖了一层。后世的甘陕一带或是黄土高原,或是戈壁沙漠,总之植被很是可怜巴巴,但在这年头,这里却是水草肥美树木茂盛的地方。
河州洮州一带甚至要每年放火烧林,以防止蕃兵潜入扰民,就是树敦城周围,也是大片大片的草地树林。此时登城远眺,就只见原本那一片碧绿都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煞是干净,整个人都会感觉到一种空旷。
“这个时候,我的元宵节礼大概都送到长安了吧!”
李贤站在城头上,见将士都换上了冬季的御寒衣服,下级军官更有毛皮裹身,不禁想到了他送往长安的节礼。他这人虽然疏懒,但对于送礼这勾当却向来经心,老爹老妈他固然是各备了礼物过去,其他人他也一个没有落下。
太子李弘,他的两个弟弟李显和李旭轮,太平公主李令月……这些兄弟姐妹是头一波不能忘记的;许敬宗、上官仪、李敬玄、郝处俊……包括已故的刘祥道于志宁苏定方家里,这也是不能落下的;李绩领着李敬业在辽东,这礼物自然不会送去长安,直接就快马往东边送了;程处默那一圈国公连带曹王明都不能少了。
至于他的侍读当中,唯一留在长安城的屈突仲翔和周晓……
想到屈突仲翔,李贤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很有几分热切的盼望。这提亲提亲。当然不能单单让礼部去干。对未来地岳父大人和大舅子知会一声,那当然是应有之义。
事实上,这正月里。呆在长安地屈突仲翔一反往日的活跃,很是老实地缩在了家里,原因很简单,他老爹屈突诠回来了!
自从进阶担任瀛州刺史之后,屈突诠在家里呆的时间更少了,此番归来只见儿子不见女儿就感到一奇。待发现家里头地家将少了一大批,更是觉得事情不对,遂天天逼问儿子,到最后得知屈突申若带着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顿时呆在了当场。
“女儿果然是养不住的!”
屈突诠是屈突通的次子,因此国公爵位由大哥屈突寿袭了,他自己只封了果毅都尉,对于官场上的心思也并不浓厚。前些年当完外官一回朝。他居然发现儿子女儿都和皇家人走得近,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而到了现在这件事,虽说他已经没了怨天尤人的心思,还是忍不住哀叹连连。
“大公子。外头有人送礼来了,说是雍王殿下从吐谷浑送来的!”
屈突仲翔恨不得离老爹远一点。一听这话立刻答应着就想往外头溜,谁知还没走出去就被屈突诠叫住了,只能任凭老爹跟着一起去收礼。李贤所谓地节礼并没有什么新鲜,只不过多了一些西域特产,然而,屈突仲翔拿着那封信,一双手却在发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在心里狂呼了一声。
姐姐居然真的要嫁出去了!
屈突诠瞥见儿子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遂上前一把夺过那信函,一目十行地看下来之后,那张脸登时也变得异常精彩,几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是真的。
他那个死活不肯嫁人的女儿,这回居然改性子了?这雍王李贤居然在上头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迎娶他的女儿?
他长长嘘了一口气,不免把目光锁准了儿子,趁着屈突仲翔发呆的当口,他一把拽起儿子就往里头走。还没走上几步,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乐呵呵地声音。
“二弟,你可是回来了,咦,这一地箱笼都是谁送的?”
来者是屈突诠的长兄屈突寿,他比乃弟年长二十岁,如今已经七十高龄,却因为自小练武很是结实健硕,此时说起话来更是声若洪钟。他也不比外人,随手抓了个家丁问了两句,得知是雍王李贤派人特意送的,面上顿时笑得更欢了。
“我当初还担心仲翔在外头惹是生非没个出息,谁知道跟了雍王之后竟是大变样了,唔,至少配得上我屈突家这个姓氏!”
屈突寿一面笑一面拉着屈突诠和屈突仲翔往里面走,那边两人虽说还有事急着商量,却不得不屈从于这个家族族长。到了议事大厅,屈突寿左右一望,没找到屈突申若,不禁眉头一皱,旋即诧异地问道:“申若丫头怎么不在?我记得她好些天没看到人了,这大过年地,雍王殿下又不在,她总不会还窝在道观里头吧?”
屈突诠见兄长说得如此直接,心中顿时更加郁闷,犹豫了片刻便干脆把手中信笺递了过去。而屈突寿面色讶异地接过来一瞅,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好,我就等着有这么一天,果然不出我所料!申若那丫头眼高于顶,哪家年轻才俊都看不上,这下终于遇上能降伏她的人了!咦,不对,我记得雍王殿下已经定下王妃了,就是那个……等等,我再看看……原来殿下是这个意思!”
屈突寿一会哈哈大
会念念有词,原本作为主人地屈突诠和屈突仲翔不禁正当他们等着屈突寿有什么决定的时候,这位屈突家的当代族长忽然霍地站了起来,竟是把信笺直接往怀里一揣。
“二弟,仲翔,这事情由我出面,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父子两个直到屈突寿扬长而去,这才想到关键的信笺被人拿走了,顿时全都没了主张。不得不说,有人要娶屈突申若,而这位姑奶奶真的肯嫁,实在是一个太过震撼的消息。
这个正月,贺兰烟也被荣国夫人接到了家里暂住。由于贺兰敏之如今已经被派到了青州当官。并没有回来过节,李贤又不在,这一年就只剩下了她们祖孙二人。虽说李贤时常有信来。但贺兰烟还是时不时发怔,长吁短叹更是常有的事。
“唉!”
“烟儿,你若是再叹气,我这头也要炸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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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夫人杨氏终于切身体会到,女大不中留是什么意思。没奈何地她上去扳着肩膀好一阵开导,好容易说得小丫头缓过神来。她还想再说什么地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嚷嚷。
“雍王殿下派人送元宵节礼来了!”
“啊,贤儿派人送东西来了!”
贺兰烟猛然露出了喜色,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留下杨氏在那里发愣。良久,这位历经沧桑的老贵妇方才摇了摇头,叫人取了青木肩舆,让四个家仆抬着向外而去。
对于礼物是什么。贺兰烟根本不在意,因此看到来送东西地人,第一句话就是开口索要信。谁知那人本就是霍怀恩手下的一个游侠,光棍得很。双手一摊就笑道:“贺兰小姐,这礼物和信都是雍王殿下亲自放的。我也不知在哪里,还请你收好礼物慢慢找。殿下说了,最后找到才有乐趣。”
被人当面这么说,贺兰烟面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娇羞,一跺脚便命下人把箱笼等物都抬进去。而那负责押送东西的人笑嘻嘻地行过礼,拉上大帮脚夫立刻就走了——除了一些西域和陇西特产是李贤专门派人送回来的之外,其他的其实都是贺兰周负责调派,否则光是这一家家地礼物加在一起,路上的费用就不得了。所以,他这拨人的送礼任务还重得很。
杨氏好容易感到前厅,就看到贺兰烟正在费劲地开箱子找东西,却不肯让人帮忙。情知外孙女已经有些疯魔了,可是这事情要训斥也没法子,她只得在侍女的搀扶下上去哄骗了一阵子,这才让贺兰烟坐了下来,由着五六个侍女一件一件地展示礼物。
对于贺兰烟的尺码,李贤知之甚深,所以,送别人的是精美的布料,送给小丫头的就直接是成衣,三套衣服各不相同,但均是用上好地波斯锦掺金银丝线制成,既富丽又雍容,杨氏又适时撺掇着小丫头上身试一试,这一穿,贺兰烟的心情自然更加好了。
衣服之后就是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首饰过后就是一辆华丽马车的模型,直到这个时候,贺兰烟方才找到了李贤地信,一看这车如今正在造,将来就是给自己用的,她登时大喜过望,那面上地笑容再也掩饰不住。然而,等看到信笺的第二张,认出了最下头一行屈突申若的笔迹,她的脸色顿时怔忡了起来,甚至连杨氏叫她都没有发觉。
杨氏虽然年纪大了,眼力却仍旧很好,上来瞥了一眼便明白了此中玄虚,遂把那些侍女都遣退了开来,这才拽着怔怔的贺兰烟,又将其按在了椅子上。
“你不是早料到这一天了,怎么还这幅样子?”
虽说人家都心里有数,她自己也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是一看到李贤郑重其事地提到这个,贺兰烟还是感到心里一阵发苦:“我是料到了,可是……可是……”
“屈突申若那两行字的意思,不外乎是以你为尊的意思,你以前不是放出过话么,不论是谁进门,都是以你为大!烟儿,你姨娘何等强势的人,后宫还不是有粉黛三千,你姨父一时兴起看上哪个女人,又何曾少过?男人都是如此,你有心生闷气,还不如好好设法抓住他的心,这才最正经!”
“没错!”贺兰烟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狠狠挥了挥拳头,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对于屈突申若,她好歹是知根知底的,总比另外窜出一个人强。
李贤这个死家伙,将来她决不会允许他一个个往家里带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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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天降美男了,而且还一降就是两个大帅哥,再外加一匹骄傲的白马?
什么,你是王子他是杀手,偶不小心被卷入你们中间了?不要啊,不关偶的事,偶是出来打酱油滴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