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回来了!
这样一个消息犹如冬日寒风一样席卷了洛阳的大街小巷,一般的小民百姓还只是哑嘴惊叹一回,可越是高贵的人,对这个消息就越是敏感,尤其是被这几天抓人抓得心惊肉跳的那些个宗室,当听说武后一个人回来,而太上皇皇帝父子全都还在骊山享受悠闲的假期时,全都是面如土色。
纵使是李元嘉这个自认为什么事情都没干,什么浑水都不曾掺和的宗正卿,面对这些天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监房,那眼皮子也是一直跳个不停。他这个时候反倒感慨起虢王那几个家伙的好运来,若是那些出了名嚣张的家伙先头没关进去,这回肯定得上断头台。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这个宗正卿虽说好比是李贤的喉舌,但总比别人自在。
于是,这位年纪老大的亲王便换上了正式的行头前往宫中求见。结果,他的热脸却贴了个冷屁股,一向对宗室还维持着表面客气的武后居然说路途劳顿暂时不见外人,他只好讪讪地转到东宫。这一回却顺利得很,东宫官员见到他全都是一口一个恭恭敬敬的弗王,就是李贤本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也是笑脸立起相迎,总算是安抚了他受伤的心。
既然人家客气,弗王李元嘉绮老卖老的性子便又发作了。寻思自己乃是如今宗室中名正言顺的带头人,他坐定之后便预备替那些被牵连地无辜人士求个情。
“六郎啊。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太可恶,那几个首恶和策刮的家伙着实不能放过,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不过,宗室皇族中人心惶惶,我家里的门槛都快要给人踏破了,毕竟我李唐皇族那么多人,彼此间姻亲关系原本就复杂,若是株连起来只怕少说也有百多人,你看是不是让老上官……”
虽然李元嘉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但这求情的意思李贤还是听出来了。他原本是不想株连的。可是武后把一堆堆确凿的罪证全都撂在他面前,指出那些所谓无辜人士这些年的斑斑劣迹时,他这心里也着实恼怒了。人前道貌岸然,人后男盗女娼。这种情形多了,可以容忍;但人前毕恭毕敬,人后却暗藏祸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给脸不要脸的人,留着又有什么用?
“叔祖说的原本是正理,论理我应该听地,但是……”李贤晒然一笑。从桌案上拣出一个卷轴递给了弗王李元嘉,示意他打开来看,“先头处置了虢王他们几个,我原本只是想宗室能够在长安洛阳过富贵日子。兴许就不会为非作歹了,可是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就算某些号称无辜的人这次没有谋逆,可是他们先头做的某些事情还少吗?”
“辰镇,居然还有人用唇镇之术!十几年前那次辰镇闹得沸沸扬扬,险些动摇国本,这其中居然也有某些宗室的功劳!”
李贤忽然咬牙切齿拍案怒喝,正在埋头看案卷地李元嘉给吓了一大跳,这通篇刷览下来更是汗流浃背。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初某件事情安排得并不单纯,甚至还曾经谋刮过把武惠娘送入宫,设法让他的皇帝侄儿看上她,到时候再编排**等等流言。尽管这件事情半途而废,又被李贤折穿,但做贼心虚总是有的。
比起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兄弟子侄晚辈。l6k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几年的安逸日子。他只能咬咬牙,满脸堆笑地问道:“那六郎的意思是。要借着这一次地事情,好好清理一下宗室?”
人家既然知情识趣,李贤也就不用继续敲打,又丢了一个卷轴过去。那上头是他昨天熬夜定下的名单,内中林林总总有上百人,几乎一网打尽了曾经稍有劣迹的所有宗室。至于那些真正的老实人,他则是列在了另一个名单里…那是之后要褒扬封赏地对象。
不得不说,皇族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原本就出了通身大汗的李元嘉在看完了名单之后又是一身大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六个儿子都不在这一斤列,就连和他交往密切的几个也都免遭劫难。料想李贤是在示好,他便再无犹豫,立刮义正词严地表示自己这个宗正卿一定会好好行使职责。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试探着问出了自己某个最担心的问题:“六郎,这太上皇后忽然撇下太上皇和陛下独自回到了洛阳,这大家都很有些忧心忡忡。不是我多事,毕竟先头羽林军那件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这要是万
他犹犹豫豫说出这话,见李贤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顿时心中一凛。这武后回来的时候似乎是李贤亲自迎进宫地,据说母子俩单独商议了很久。如今武后往宫里一躲不露面,焉知不是把立威的机会全部让给了李贤?这么说来……
“六郎放心,先头乃是叛逆趁势作乱,万一这要是传言,我就是豁出去这个王爵不要也会为你求一个公道!就是其他安分守己的宗室皇族,我保证大家也全都站在你这边!六郎,大家都支持你!”
笑吟吟地亲自把李元嘉送出了东宫,李贤回转身来之后那笑容就渐渐变成了疲惫。那么多人喜欢坐那个万众瞩目的位子,天可怜见,他现在还只是储君就已经够累了,这要真的是天子,他还要休息不要?
这回被那些家伙搅和了自己的计刮,等到杀人地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一定得好好把儿子培养出来,他也得找个人挑担子才行!
把该办地事情差不多料理完之后,他便把剩余的全都丢给了一帮东宫官员,带着程伯虎茸丁山准备去看看上官仪那边地情况。结果,这刚刚出了左掖门上了天津桥,他便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见那位原本丰腴的**竟是消瘦了些许,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武后回来的时候,失踪多日的李焱娘也回家了。然而他却听说这一位一回到尉迟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好几天不出门。屈突申若大腹便便不好出门,贺兰烟便带着人去探望了一回,谁知道也吃了一个闭门羹。他也是之后才从武后那里得知,某人跟踪追击直接撞上了武后,这一个闷亏吃下来,心里没一点郁闷才怪。
李焱娘在家里憋了好几天,终究一口气顺了,于是今早去修文坊探望了正怀孕的屈突申若,又和贺兰烟赔了不是,说前几天在外头吃了亏气性不好,至于吃了什么亏却死活不肯说,让一群女人们很是纳闷了一阵。
她却无心理会这些,出了修文坊就打算进宫和李贤说道一声,毕竟听尉迟家的人说,李贤那些卫率把金吾卫羽林军撵得鸡飞狗跳,那些天整个洛阳城都几乎给翻过来了。结果,这好死不死偏偏在天津桥上迎面撞上,她勒马站住,一下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李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此时无比盼望着有个人冲出来搅搅局。好在上天马上回应了他的这一期望,一个俏丽的人影风风火火地从他刚刚出来的左掖门冲了出来,正眼也没朝他看一眼,就急急忙忙拍马上去来到了李焱娘跟前。
“焱娘姐,你可是终于出现了!我都上尉迟家两回了都没见着你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哎呀,才个把月不见你居然瘦了……”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被上官婉儿这么一通噼噼啪啪的话一说,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面对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小丫头如今变成了婷婷玉立的美人,李焱娘猛然间便有一种韶华老去的感觉,顿时叹了一口气。
老了,以后还是莫再逞强了,否则给自己惹了祸事只怕还不知道!
瞧见上官婉儿在那里犹如老上官似的唠叨个没完,李贤只得没好气地上去打断了她的嘘寒问暖,自己却端着笑脸邀请李焱娘晚上去家里坐坐,结果招来了一个大白眼。
“这还用你说!我刚刚就打修文坊来,已经瞧过申若贺兰她们了,晚上少不得也去吃你的喝你的!对了,老上官这几天审案子审得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你这个储君这般正式装捞,难道是准备再去给他添乱子?我可告诉你,宗室里头已经请人准备叩闽陈情了!”
???这当口谁会理会?
尽管心中冷笑,但这样一个消息却不可不重视,李贤便对身后的程伯虎叮嘱了几句,见那大大喇喇的家伙点点头应声去了,他方才谢过了李焱娘,随即对面前两个年龄相差近一倍的女人笑道:“我是打算去看看老上官那里进展怎么样了。虽说我提醒过他,但他为人太方正,我只怕他反而被那些宗室给糊弄住了。”
上官婉儿此时却扑嗤一笑,随即傲然道:“我刚刚从太上皇后那儿来,我已经得了偷令,即日起我就去爷爷那边监审。就算那些皇族宗室再桀骜,他们也是罪人,想糊弄爷爷可以,想糊弄我……门都没有!”
李贤怔了一怔,随即和李焱娘面面相觑了起来。野心勃勃要掌权的女人古今中外不少见,但雅心勃勃要当官的女人……咳咳,似乎还就是,巾婉儿这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