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亭被一分为二,口鼻之中不断地往外涌出鲜血。
可他一时之间并未死去,眸光搜寻着长公主的踪迹,在看到对方之后,眸子里似乎多了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好……还好你没事……”
战公主呆了呆,怎么听这话,就好像他们这帮人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杀自己一样?
正愕然之间,就听到江然哭笑不得的声音传来:
“不要说得就好像是你拼死去救人的一样好不好?
“明明是我把你扔过去的……”
就凭借宇文亭的武功,想要从江然的手里挣脱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宋威剑光一起,江然便顺手把手里的宇文亭扔了过去。
恰到好处的挡住了这一剑。
明明不是自己的意愿,却又说得好像是他自己想要救人一样。
江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是想要让长公主记住他,还是说面具戴的久了,自己都摘不下来了?
宇文亭眸子转了转,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这话到底是说不出来了。
两眼一翻,当场气绝。
至此,这一战之中,血色蝉翼已经死了两个,废了一个。
还剩下一个天煞神刀。
以及两位银蝉。
江然轻轻拍手:
“诸位,我帮伱们梳理一下,事到如今,你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逃命之法。
“想要从这里离开,除了一鼓作气,和江某死磕一场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至于说想要要挟人质之类的……我奉劝诸位莫做此想。”
“……”
为首的银蝉知道江然这话说的可谓是实在至极。
想要抓人质,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江然早就已经有所防范,不会给他们任何可趁之机。
而且,他还知道,就算是他们跟江然死磕,最终侥幸赢了。
但休息到了现在,早就已经恢复如初的道缺真人和剑无生,也绝对不会让他们离开。
今日这事走到这一步,就算是到了死局。
因此,为首的银蝉深吸了口气:
“江大侠说的确实是有道理,不过要说,这是最后一条路,却也未必。”
“哦?”
江然眸光微微转动:
“说起来,二位似乎并非是蝉主。
“难道血蝉的蝉主,如今就在周围,待时而动?”
此言一出,其他人姑且还好,剑无生和道缺真人则禁不住下意识的环顾四方。
他们武功极高,如果蝉主隐藏在侧,他们却一无所觉的话,那这位蝉主的可怕就可见一斑了。
为首的银蝉却回答不出来江然的问题。
蝉主神秘至极,就算是他和宋威也未曾有过几次面见蝉主的机会。
彼此沟通都是通过隐秘手段传讯。
他又哪里能够知道,蝉主到底在不在周围?
不过江然的话却也让他有些困惑。
他们之所以决定今日动手,便是因为蝉主有令传下,并且说,他会亲自处理江然的问题。
可如今江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这里。
可见蝉主的手段并未得逞。
而从江然提及蝉主是否隐藏在周围这一句话来看,江然或许从未见到蝉主,那蝉主所谓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这疑问一旦自心中诞生,便迅速生根发芽。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并不能够让他们从困境之中解脱。
因此,他看向了金蝉天子,沉声说道:
“我等……愿意束手就擒!!”
此言一出,金蝉天子便是一愣。
江然则是哑然一笑,也将目光落到了金蝉天子的身上。
余下众人也都看向了当今天子。
金蝉天子眉头紧锁……感觉这情况很是难得。
自今日变故诞生开始,他还是第一次受到了这么多人的关注,感觉到了身为帝王应该得到的重视。
而作为皇帝,面对犯罪的束手就擒。
最好的做法,自然是生擒活捉,然后明正典刑,该审的审,该定的定,最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在百姓的围观之下,将他们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然而面对血蝉这两位银蝉。
金蝉天子却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看了长公主一眼,发现长公主也正看着他。
兄妹两个对视之间,金蝉天子忽然好似是领悟到了什么,忽然看向江然:
“江然……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江然一愣:
“我不过是一介白衣,什么时候有资格参与到这种事情的决定之中了?
“还请陛下自行裁决……”
“你少废话!”
金蝉天子瞪眼:
“朕就将这件事情,全都交给你来处理。
“你说你是白衣……那朕现在就封你为……为……太子太傅!!”
宋威:“?”
继而心中暗骂不已。
虽然他并不觉得太子太傅这个官职有多重要,但是先前说什么不能将朝廷大事视作儿戏的不就是这位金蝉天子吗?
现在随口就封了江然一个一品大员……这官职来的不是太过随便吗?
江然也是愣了一下:
“你想得美……”
太子太傅……虽然不是说,身为太子太傅就一定得是太子的老师。
但只要一说到这个官职,首先想要的便是这个。
回头自己真的要教太子的话,那教什么?
教武功?
那这金蝉天子不是狼子野心吗?
“不可不尊!若是你连皇命都敢违抗,那你就休提自己是什么所谓的一介白衣。
“哪个白衣敢违抗皇命?
“你若尊了,那你就是当朝太傅!今日这些事情交给你处理,也是有名有份。”
金蝉天子说到这里,禁不住洋洋得意。
江然嘴角抽了抽,看了看那为首的银蝉:
“要不然,我加入你们算了。推翻这个狗皇帝如何?”
银蝉干笑一声,知道这话根本无需接茬。
果然就听江然说道:
“罢了罢了,现如今不管是三教九流,还是庙堂之上的皇帝,都学会耍无赖了。
“我这人对无赖最是无可奈何……
“即如此,那也就勉为其难了。
“老先生既然打算束手就擒,那我金蝉毕竟是泱泱大国,没有不接受敌寇投降投降的道理。
“不过,你们武功盖世,除了江某之外,没有几个人能够压得住你们……”
“真不要脸。”
道缺真人听到这里,禁不住连连摇头。
剑无生本想附和的点头,但想了一下,还是耿直的说道:
“也未尝没有道理。”
为首的银蝉面色一沉:
“你待如何?”
“还请老先生先自废武功,也算是拿出诚意。”
江然笑道:
“对了,还有你身边的这位原先的宋太傅,也请宋太傅自断经脉,或者是自断一臂……唯有如此,江某方才能够相信,二位是真心想要束手就擒,再无野心。”
金蝉天子闻言禁不住连连点头,对长公主说道:
“他一直都是这般无耻的吗?”
“一直都是。”
长公主满脸骄傲。
宋威却是脸色大变,猛然看向了为首的银蝉,却见这位似乎没有丝毫意外,只是轻轻点头:
“好!”
他答应的痛快至极,手底下也是利落至极。
反手一掌,直接打在了自己的肩头。
骨骼破碎之声顿时响起,与此同时,又有鲜血从面具之下流淌出来。
然而江然却只是冷眼旁观:
“打自己的肩膀,可不能废掉武功。
“毕竟丹田气海,又不是在你的肩膀头子里。”
为首那银蝉似乎喘了口气,这才重整旗鼓。
反手往下一按,直接按在了自己的丹田气海之上,只听砰的一声响,一股罡气顿时四散奔走,场中一刹那飞沙走石。
这是破了自己丹田气海之后的散功。
此人一身所修,可谓是深不可测,散功的过程更是凶险至极。
寻常人若是在左近,被这罡风一卷,说不得就得粉身碎骨。
这一瞬间,长公主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竟然当真散功了……”
与此同时,道缺真人也跟剑无生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神之中的惊愕之色。
这帮人都是老江湖,千年的狐狸谁也别玩聊斋。
为首的银蝉说自己要束手就擒,他们都是一眼就看出,这根本就是缓兵之计。
因此江然提出让为首的银蝉自废武功,本就是题中之意。
这话一出口本就说明,江然已经看破他的打算。
豺狼漏出獠牙,也就在这一瞬之间。
却没想到,为首的银蝉竟然当真想都没想,直接就一掌按在了自己的丹田之上,真的散去自己一身苦修的内力。
这份决绝,属实是让人吃惊不已。
且不说江然等人愕然,就连宋威和那天煞神刀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就听宋威怒声喝道:
“你疯了吗!?”
前面就说过了,千年的狐狸谁也比玩聊斋。
他们其实都很清楚,江然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所谓大侠。
为首的银蝉敢于散功,他就敢趁着他散功之后,无力还手的当口,将其击杀从而以绝后患。
如今眼看着为首的银蝉平日里以聪明智慧著称,如今却自赴死地,宋威一时之间怒不可遏,他深吸了一口长气。
这一口气,如同鲸吞水,刹那间周遭的空气都好似被席卷一空。
争鸣的剑气嗡嗡嗡接连不断的从宋威背后展开。
手中的短剑嗤的一声,泛起了一抹淡青色的剑芒。
剑芒一展,直奔江然而去。
他这一次是存心拼命,因此剑锋极为激烈。
与此同时,那位天煞神刀也没有抹头就跑,这个当口,跑根本是跑不了的。
若是寻常的金蝉弟子还好,他们这样的人总是会被格外关注。
因此,他以身做刀,直接化入宋威剑气之中,以至于宋威的剑芒之内,竟然眨眼之间涌现出了一层煞气。
煞气侵入心神,可以叫人心神动摇,胆战心惊。
然而对江然来说,却根本不足为虑。
他眸光微微抬起,看着宋伟的剑芒从最初好似‘一滴水’到如今则变成了‘汪洋’,轻轻点头:
“好剑法!
“未曾闻其名。”
“【长河】!!”
宋威整个人似乎已经融入了这漫天剑气之间,无穷尽的剑气,汇聚成了涛涛大河,正是宋伟所修的【长河剑意】。
剑意细卷之下,可以将一切冲刷消弭于无形。
只是这一门剑意他并未传授给单聪。
毕竟就算是师父,也总得留下一点压箱底的本事。
江然口中咀嚼了一下长河二字,下一刻,一缕缕刀芒便自周遭身影的脚下,倾倒马车的暗影之间复现。
凌冽刀锋刹那间弥漫全场。
宋威的长河剑意本就让在场众人全都叹为观止,而如今江然这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刀芒却叫人胆战心惊。
剑无生凝望这一幕,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
道缺真人捏了捏胡须,眉目之间也有一些凝重之色。
沉吟了一下说道:
“阴影之中泛起刀芒……贫道从未见过。
“但是,剑芒的话,贫道倒是听说过……”
“剑芒……万影无形剑!?”
剑无生经此提醒,顿时恍然大悟:
“他本就会左道庄的天意倒悬不灭神功,如今再会一个万影无形剑,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你看……这当真是万影无形剑?”
道缺真人抬起眼眸。
就见那一道道自阴影之中迸发而出的刀芒,已经尽数卷起罗列在了江然的背后,形成了一道完全用刀芒组成的墙壁。
猎猎刀锋,严阵以待。
随着江然屈指一点,刀芒好似倾天之浪,轰然落下。
跟宋威的长河剑意瞬间卷在一处。
这是前所未有的声势。
长公主脸色大变,一把扣住了金蝉天子的手腕:
“快跑!!”
身形一转,就已经落到了马车一侧。
只听叮叮叮,嗤嗤嗤,刷刷刷,无穷剑芒刀锋四散奔涌。
这一次就算是躺在地上都不好使。
刀芒剑锋一扫,不死也是重伤。
金蝉天子躲在马车后面,眼睁睁看着这马车一点点被这刀芒剑气‘啃食殆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还是人吗?”
武功可以强身健体,但是没听说过可以成仙作祖的。
这一个卷起涛涛大河,一个掀起惊天巨浪。
一旦碰撞,天地倾覆,围观者死伤惨重的画面到底是如何而来?
“……他们当然是。”
长公主眸光凝重:
“不过,他们都已经是站在了江湖巅峰的人……
“千万人中不一定能有一个这样的人。
“所以,皇兄你也无需害怕。”
“岂有此理,朕乃是金蝉天子,受命于天,岂会害怕?”
金蝉天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领悟到了剑无生剑意之中宁折不弯的精髓。
为何不弯,全靠死撑啊!
而与此同时,宋威的长河剑气终究抵不过江然的观沧海一刀。
彼此消耗,待等宋威剑气锋芒落下,便是授首等死的一刹那。
就在这一瞬间,宋威总算是无以为继。
他的剑芒消散一空,现出了藏在剑芒之后的身影,以及在他身边的天煞神刀。
只是相比起宋威来说,这位天煞神刀如今的情况更不好。
他和宋威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默契。
为了活命,方才强行将自己的天煞神刀,融入到了宋威的长河剑意之中,助长剑势锋芒。
方才一番消耗,他早就已经是身受重伤。
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的手腕一紧,紧跟着一股大力传来。
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直接朝着江然奔去。
他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宋威一眼。
将自己扔出来的,正是此人。
然而宋威并未逃走,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
心中固然愤恨,可此时此刻,这位天煞神刀已经别无他法可想。
手中单刀一转,用尽毕生之力,终于斩出一刀。
这一刀存着必死之心,却也是他这一生之中最高明的一招刀法。
刀身隐隐泛起深色血芒,黑红一片,与此同时,煞气冲天,让他感觉体内的真气融会贯通,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之中。
甚至让他感觉,自己这一刀可以斩了江然。
就算是走不到,也是两败俱伤!
一时之间眸光之中满是兴奋激动之色。
可就在他这刀芒盛到极致,一抹弧形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一抹弧形简单干脆,没有罡风,不带刀芒,好似是在天地之间,画下了最简单的一道线。
最简单,却又最玄妙!
而在这一道弧线面前,天煞神刀只觉得自己苦修了一辈子的刀法,毫无意义。
方才燃烧起来的希望,一瞬间就被湮灭。
与此同时,湮灭的还有他手中刀芒。
那弧线扫过,他手里的刀连带着刀芒一起被一分为二,紧跟着漫天金彩一扫。
人影已经从自己的身边走过。
生机流逝!
天煞神刀知道自己要死了。
之所以要死,是因为江然出了刀!
从最初到现在,这是江然第一次真正出刀。
因此天煞神刀禁不住回头:
“这就是……惊神九刀?”
然而这句话,其实并没有问出来,因为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的脑袋便已经从脖子上滚落下去。
临死之前他唯一看到的画面是,江然手提碎金刀,已经站在了宋威的面前。
只是当那碎金刀高高扬起的一瞬间,本来应该已经自废武功,散去了一身真气的银蝉。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来到了江然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