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下,一场大雪于昨夜子时初降,天明方歇。
如今少林广发“英雄贴”,邀武林同道齐聚少室山,参加“英雄大会”;一是为了商讨如何应对这场浩劫;二是为了稳固江湖局势,找出那幕后之人;三是关乎“无极仙丹”。
盖因这仙丹早已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被传的神乎其神,不但可起死回生,还有流言传出服之可长生不老,立地成仙,是故论名头比那白日飞升之秘还要来的吸引人心。
再者江湖各路高手层出不穷,能人辈出,若少林独揽奇宝,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难逃群起而攻之的下场,倒不如与天下人共享,既得时势,又得名声。
天将亮,已有不少人赶到山脚下,等候多时。
这些人从容有之,凝重有之,冷笑有之。
有人须眉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挎剑负刀,凶神恶煞;有的则是三教九流的打扮,贩夫走卒,男女老幼,俱皆紧紧盯着上山的路。
各方势力、各路好手也都凝神以待,等候着少林大开山门,以迎众人。
一道小径,曲折逶迤,在皑皑白雪中被衬的似如一条黑蟒。
有人等的不耐,干脆率先登山。
可这谁先谁后也有讲究,面子大的自然不肯落于人后,但眼下时逢武林千年不遇的盛事,想要出头扬名的人比比皆是,那些自藏宝图上得习奇功的人更加不少。
故而“英雄大会”尚未开始,已有人因三言两语不对付,大打出手。
“哎,你还活着啊?”
人堆里。
阿紫正好奇无比的朝外张望,冷不防眼角余光看见个左顾右盼的熟悉面孔,顿时喜上眉梢,凑近了一拍那人肩头。
那人回过头来,非是别人,正是陈拙。
不想他与巫行云神念通贯,阴阳同修的时候,外界已过去一个多月,然后下山转了一圈,又耽搁了一些时候,差点错过了此次大会。
阿紫拽着他,一溜烟的跑出一截,叮嘱道:“那些人大都来路不明,咱们可得小心些。”
当初缥缈峰上,陈拙以神念遮掩自身,莫说是她,就连打过照面的虚竹都不曾窥破真容,眼下只如久别重逢。
陈拙听的失笑,也不挣脱,而是跟在阿紫身后,只似个初出茅庐,少不更事的少年人。
阿紫头也不回地道:“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那小和尚还给你念了好些天的经文呢,说要超度伱早登极乐。”
她无亲无故,丁春秋又已身死,“星宿派”弟子也被各门各派追杀成了过街老鼠,如今再见一起共过患难的陈拙,心里自然免不了亲近。
“在练功!”陈拙道。
阿紫回头狐疑的瞄了他一眼,然后翻了翻眼皮,语带娇蛮地道:“哼,吹牛,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练出什么功夫,我可告诉你,本小仙已得了一门惊天动地的神功,将来肯定扬名立万。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忘了你跟小和尚,到时候我就建个天下第一的门派,让你俩做我的副掌门,咱们三个一起称霸武林,叱咤风云。”
听着阿紫意气风发的话语,瞧着对方那不谙世事,却又昂起下巴的傲气模样,陈拙笑道:“那可得好些年,我听说一门功夫想要小成少说三年五载,想要大成那可得一辈子。”
阿紫认真点头道:“那是自然,天下第一哪有那么好当的,我师父当年那么厉害了也还要天天练功;武功最难得的就是持之以恒,如今我有奇功在手,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她牵着陈拙的手,绕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路,时而东张西望,嘴上复又道:“不过我师父也不算厉害,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在天山可看见了真正的绝顶高手,那才叫厉害。”
说完她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听说那仙丹能让人功力大增,要是咱们偷几颗尝尝,不就少费些功夫,到时候咱们三个一人一颗。”
这人许是很久没和人说话了,见到陈拙一开口就没完没了。
陈拙轻笑道:“那个小和尚呢?”
阿紫道:“一提起那个木头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他和我一起练功,他非得回去做和尚,你说是不是傻子一个?不过,嘿嘿,也有好处。”
闲谈着,她领着陈拙左拐右拐,最后到了西北角的一堵老墙前,从积雪底下找到一扇矮门。
“还真有道门,那和尚还算有点良心。”
阿紫喜出望外,撬开了锈迹斑斑的锁头。
此刻英雄大会在即,少林几位首座长老,寺中高手也都聚到了前院,商榷大事,这后院倒是冷清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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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潜入寺中,一路畅行。
路过“藏经阁”的时候,阿紫心血来潮,带着陈拙又偷偷摸摸的躲了进去。
陈拙问:“咱们不是去偷仙丹么?”
阿紫没好气地道:“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啊,既然是偷,你见过光明正大动手的么?我刚才在山下看见好几拨人马,好像不是中原人士,依我看迟早打起来,咱们静待时机,等到局势混乱再动手不迟。”
陈拙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说道:“有道理!”
阿紫又翘了翘下颌,眼神四下游走,扫量着书架,一面轻翻,一面随意说道:“趁这个机会,赶紧翻翻看,看能不能再找几本七十二绝技,技多不压身。”
“唰!”
“唰!”
……
只是他们前脚进来,后脚一阵扫地声忽然不合时宜的响起。
阿紫动作一顿,做贼般的从书缝中四下瞧瞧,可看了又看,这藏经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愣是找不到一个活人。
“见了鬼了,这和尚庙里也有这种邪乎事儿?”
眼瞅着找不见扫地的人,阿紫疑神疑鬼的毛病又犯了,缩了缩瘦窄的双肩,抓着陈拙就要离开。
但恰在此时,那扫地声突然停在了二人的前方。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号响起,阿紫美眸张大,才见那走道间站着一个青衣僧人,身形高瘦,手杵笤帚,一面将弄乱的经书扫回原位,一面抬眼看了看二人。
“好大的造化,数月不见,这位小姑娘竟然得了逍遥派的《逍遥御风》,还能练出几分气候,真是武学奇才。”
见被一眼看穿根底,阿紫满眼警惕,后退数步。
哪想老和尚眸光一转,径直看向陈拙,白眉渐渐皱起,眼露惊奇,然后赞叹道:“施主果有过人之处,我当初便觉你已发现了我的存在,但我观你年纪不足双十,只以为是哪位故人培养的弟子;然今日再见,施主你看似未有变化,但体内气息却如日中天,雄浑霸烈,至刚至阳,着实前所未见。”
陈拙立在原地,背对阿紫,眼中赤芒流转,手里翻着一本经书,漫不经心地道:“和尚,既然你有意避世不出,何不一直避下去啊?莫非也惦记那白日飞升之秘?”
他开口无声,却是以神念传声,旁人不可耳闻。
“什么白日飞升,和尚我只想会会故友,试试后起之秀。”青衣和尚眼中神华渐凝,深深看了眼陈拙,“唉,俗世肉眼,难有看清本质之人。自秦皇汉武之初,历朝历代总有不乏追求长生不老的人,可世上焉有真正的长生不老?至于白日飞升,依老僧所见,大抵是超脱此间的方法吧。”
陈拙眼露奇色,多看了对方几眼,赞道:“好,总算有人晓我之意了,不知和尚姓甚名谁啊?”
扫地僧一杵扫把,狭眸渐长,不疾不徐地应道:“我在这藏经阁待的有些年头了,名字什么的早就忘了,不过早些年贫僧在江湖上有一法号,唤作‘金台’。”
“金台和尚?”陈拙眼神一亮,眸子一眯,沉声道:“好,王不过霸,将不过李,拳不过金,难道你就是逍遥子之后的天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