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你如此英雄气概,不愿意牵连别人,那我建议你能走远些,尽量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
高云麟眼中闪过笑意,接着语气一转,“但现在迟了。”
他看到这黑汉子面上憋屈之极,差点笑场。
“不过,我有办法帮你拖一拖时间,你若能逃掉便罢了,我也不要你回来报答。”
高云麟认真道:“若是你逃不掉……”
“放心,我哲别何等人,必不会牵连到你、你们。”
哲别说得斩钉截铁,但看他面现绝望,便知是抱了死志。
“好!你这样的英雄,死了可惜,我帮你一帮。”
高云麟道:“你骑马往山里走,过了草场,有一个峡谷,那是我们藏粮食的地方……”
他画出一个简略地图,其实是从郭靖嘴里听来的位置并不精确。
但哲别有了这“退路”,面上重新升起了生的希望,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好,好汉家娃儿,哲别必定会记住你的指路恩情。”
哲别也是心思精明的人物,话没说满,等这“指路”真实有效,这“恩情”才成立呢。
他活动下身体,身上的伤处都已经结痂,那伤药涂抹后伤口处一片清爽,疼痛消了大半——真的是“极品”好药!这小孩所言不虚。
“但我说了,你现在走迟了。”
高云麟道:“我还有一‘假死’药,吃了就像真正死去了一样,不仅呼吸没了、而且心跳都会变成一个时辰跳五下。你若不想连累我们,可以假死避过敌人后,我再用解药救活你,到时你可以去那山谷、顺利逃脱追兵……”
他看着哲别的脸色,道:“我虽只有四份,但可以用一份、先试给你瞧,但你要快做决定,药效发作需要时间的。”
“好!我信你。”
哲别听他这样说,赞道:“你这小孩,心思聪慧机敏,是在难得,我哲别信你,就不必试药了!”
“这‘假死’药,名字叫‘三虫三草剧毒’,吃了下去,当场假死;取‘牛黄血竭丹’和‘玉龙苏合散’服下,又以金zhēn cì涌泉、鸠尾等穴,散出毒气,便可从假死中救活过来。”
高云麟一边打开药包,一边详细介绍,问道:“你明白了么?”
“这是很简单的医理,我懂的。”
哲别赞道:“你们中原人总是会有这许多神奇技艺……”
“那,你说一遍解法。”
高云麟指着药包,道:“认识汉字么?这是‘牛黄血竭丹’和‘玉龙苏合散’,都标注清楚的。”
“我认得。”
哲别诧异地看着他,还是很快回答了他一遍,和他说的解法步骤完全一致,还在他自己身上点出了那些穴位……
“好,这是金针,你记好了,别扎错了。”
高云麟耽搁了这几秒说话的时间,一口吞下“假死药”,随即便软倒在地。
“你这娃儿……”
哲别老脸一红,他面对生死,还是这么一个半大的小孩面前,不免会有些犹豫,但给这心思机敏的小鬼头看破了这片刻的“迟疑”,见到他服下“假死药”,心底里的羞愧一股脑儿的涌上了头……
好在高云麟已经“假死”,看不到他的此时心情和表现,否则……
“真是让某无地自容啊!”
哲别细心地试探高云麟的脉搏和心跳,果真如他所言,当下,便按照高云麟的办法,喂他服药、将他救醒过来……
“如果没有问题,那快点用药吧。”
高云麟醒来后,漱了口,也无需催促,哲别看了看追兵的位置,先忍痛撕开了身上几处结痂的伤口,让血再次染透了衣服后,才一口吞下“假死药”……
“不愧是铁木真都佩服的‘神箭手’哲别,这心思相当缜密啊!最后一点破绽,都给他补上了。”
他俩这般“闲扯”加试药,耗费了几分钟时间,哲别陷入“假死”后,呼吸和心跳很快消失,那流血的伤口失去了心脏压强作用,也瞬间“止血”……
“轰轰轰……踏踏踏……”
数千马蹄声,如同雷鸣加地震般,很快由远及近。
“小孩,你看见一个黑衣汉子……?”
一个被十数骑簇拥而来、身披红色斗篷的年青人,跳下马来,拔刀指着高云麟,耀武扬威地叫嚣不已。
“妮玛眼瞎呀!”
高云麟没搭话,将身体让开几步,露出不远处草垛里躺着的黑衣大汉,那不是哲别是谁?
这红披风青年顿时欢喜地持刀上前,却被高云麟张开手拦住。
“死者,归于长生天,不可轻辱!”
高云麟的理由好强大,年青人一时被震慑住,迟疑地呆立当场。
等他面色变得奇差,正想一刀劈开挡路的这小鬼头时,后面一声大喝传来,让他偃旗息鼓、恨恨地瞪了高云麟一眼,好不甘心!
“术赤!不可造次!”
此时一个头戴铁盔、露出下颌一丛褐色胡子、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骑着马率众赶到,及到近处,才发现他脖子上受了伤。
“小孩,为什么挡住我孩儿的去路?”
这汉子受伤也没降低他的威严气度,这一双精光四射的犀利眼睛,少有人敢跟他对视、而不露怯。当然一代星主高云麟除外……
“死者,归于长生天,不可轻辱,那是对神明的不敬!”
但高云麟的话,唬得住那稚嫩的小年轻,唬不住这精明威严的大汉。
“哈哈哈,好一个伶俐的小鬼,我知道你是汉家娃儿,何必说我长生天。”
那大汉仰天长笑,他自是看穿了高云麟的刻意维护。
“这位贵族老爷,可是没当我们汉民奴隶是自己人啊。”
高云麟冷笑一声,“我们被掳来,难怪活下来的十不存一,没人将我们看做草原大漠的一份子!需知,我们再也回不去中原,因为我们被俘虏过,在草原当过奴隶,就是汉家的叛徒!”
他一个小孩子,说这些,颇让这些草原上的英雄权贵们震撼。
“而留下来,猪狗不如的活着,随时,会被责骂、或老爷们心情不好而无辜受刑罚鞭笞而死;随时,会因为没足够抗寒的取暖物资而被冻死!”
他高声喝道:“我们也是爹娘生养的血肉之躯,也是为了部族贡献过自己微不足道之力的存在!
你们在帐内取暖享受安逸时,可知这火热是我们这些奴隶为你们献上的?可知他们有人正因为献出了取暖物资,而正被冻毙!
你们在骑着马儿扬威四方时,可知这些马儿是有人用生命照料出来的?
而他们……
算不得草原大漠部族的一份子么?这位老爷,他们就说不得长生天么?!”
“好!好!好!”
那大汉闻言沉默了片刻后,止住了其余人等的怒斥,赞道:“好个部族的一份子!说得好。”
他下马来,走到高云麟跟前,“我知你未必真心归顺我部族,但你所言不虚,是我疏忽了底下的管理,汉民奴隶,也是我部族的一份子!”
“你要斩了他的头么?”
高云麟适时地表现出小孩子的怯弱,担心地看了看哲别,“他死时都不喊疼,是个好汉子,你不要侮辱他的身体,好么?”
他举起那瓶剩下的伤药,“我有药!我给你伤药,作为交换,好不好。”
他拔出腰间一把刀,割开自己的手臂皮肤,涂抹伤药后,立即止血结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