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人声鼎沸,格外热闹。
屋檐下斜插了一面镖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金线上绣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夏云墨几人到客栈的时候,就张连空桌都没有,坐的满满当当。
不过这世上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很少,所以他们很快就在一个角落处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点了些酒菜,几人吃喝起来。
就在此时,有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中。
这三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正在谈论着“刀口舔血”的勾当,像是生怕不知道他们是“金狮镖局”的镖师。
“哈哈,老二,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遇到“太行四虎”的时候?”一个紫红脸的胖子大肆吹嘘,说的兴高采烈,瞧着似已酒意上头。
这紫红脸的胖子唤作诸葛雷,有“疾风剑”的绰号,据说一手剑法迅疾如风,也倒也算得上是个人物。
“俺当然记得,那那太行四虎来抢咱们红货,嚣张得很,可大哥剑光一闪,“太行四虎”变成了“太行死虎”,哈哈哈哈。”
“大哥的一手快剑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简直就是来找死。”
与他同坐的几人大肆吹捧,诸葛雷面露得意之色,欢快大笑。
“以诸葛雷的性子,能活到现在,也算一桩奇事。”李寻欢倒是认识此人,说话后牵动伤势,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突然,饭铺厚厚的棉布帘子被风卷起,两条人影像是雪花被风吹了进来。
这两人缓缓摘下了雪笠,露出了两张枯黄消瘦又丑陋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发黄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锐利的就像是响尾蛇的眼睛。
“你就是诸葛雷?”
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人脸色苍白,一人却黑如锅底。
他们的声音同样尖锐,急促,就仿佛是两条蛇一样。
诸葛雷全身汗毛耸立起来:“我……我就是。”
“将你从关外带来的那件东西留下,我们便饶你不死。”其中一个阴恻恻的说道。
“两位只怕弄错了,我们这趟只是保了一趟镖到关外,现在镖车已经空了,两位……”一个唤作赵老二的镖师长身而起,赔笑道。
唰!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其中一人掌中那柄漆黑细长的软剑陡然跳了出来,缠在了赵老二的脖子上,剑柄轻轻一带,赵老二的人头就凭空跳了起来。
“两位……莫不是……是黄河的碧血双蛇?”诸葛雷牙齿打颤,双腿弹琵琶,突然想到了两个人。
碧血双蛇,黄河一带最心狠手辣的黑道人物,据说他们披的那两件披风就是用鲜血染成的。
白蛇冷冷道:“总算还不是个瞎子,你到底交不交东西。”
诸葛雷面色苍白,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布包袱扔在桌子上,道:“东西就在这里了,两位若要拿走,便不妨露几手本事,也好让我有个交代。”
话音一落,他便撤身飞剑,反手将一旁的装有虾球的盘子挑了起来。
只听剑锋嘶嘶作响,剑光如匹练,十来多个虾球竟都被他斩成了两半纷纷掉落在地上。
诸葛雷面露得意之色道:“只要两位也能做到这一手,东西我诸葛雷就双手奉上。”
客栈中一些看热闹的人却是暗自好笑,如此一来,碧血双蛇就只能斩虾球,而不能去砍诸葛雷的脑袋了。
“你这不过是厨子手艺,也配称为武功?”
黑蛇突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地上的虾球竟又飘飘的飞了起来。他右手一抖,毒蛇一样的软剑瞬间刺出,竟是将虾球全都串联在剑上。
就这份眼力手劲,已不知超过诸葛雷多少。
诸葛雷额头冷汗涔涔而落,道:“既然如此,这东西就交给两位吧。”
“包袱我们要了,但你的命……,嘿嘿,若要我们饶了你,倒也简单,先绕桌子爬一圈再说,。”白蛇冷冷笑道。
诸葛雷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突然握紧剑柄,正当别人以为他要拔剑拼命的时候,他却真的绕着桌子爬了一圈。
李寻欢见此,不由得叹了口气:“难怪他能活到现在,原来脾气早已改了。”
他的叹息声虽轻,但黑白双蛇的眼睛已一齐向他瞪了过来。
白蛇阴恻恻的一笑:“原来此地还有高人,我兄弟倒是看走了眼。”
黑色狞笑道:“这包袱是人家心甘情愿送给我们的,只要谁比我们兄弟的剑快,我非但把这包袱送给他,连脑袋也送给他。”
他们的眼睛毒蛇般盯着李寻欢,李寻欢只是吃菜喝酒,仿佛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忽的有人叫了一声:“那包袱就算了,却不知你们的脑袋值多少钱?”
黑白双蛇目光一转,一下就扫到了阿飞身上:“方才这句话是你说的吗?”
阿飞笑嘻嘻道:“当然是我说的。”
黑蛇道:“你想买我的脑袋?”
阿飞摇了摇头道:“我只想知道你的脑袋要几两银子,我要将它卖给你自己。”
黑蛇怔了怔道:“卖给我自己?”
阿飞点了点头,先是指了指夏云墨道:“这是我多年未见的大哥,我免不得要请他喝酒。”
又指了指李寻欢:“这位李老哥先前载了我一程,我也应该请他一起喝酒。可惜,我这次出来的匆忙,没带银子,那就只能麻烦阁下送我了。”
黑蛇大笑道:“我这头颅千金难买……”
阿飞摇头道:“做人不能贪心,五十两就够了。”
“好。”黑蛇冷冷一笑,手中软剑如白虹般往桌子上卷了卷,蜡烛闪了一下,就已断成了七截,偏偏却还没有熄灭。
这一手剑法,却比先前穿虾球又不知高明了多少。
“你如能做到我这一手,我送你五十两又如何?”
阿飞道:“我的剑不是用来削蜡烛的,太掉价了。”
黑蛇道:“那你的剑是用来干什么的?”
阿飞站起身子,向前踏出几步,握紧长剑,一字字道:“剑乃杀器,为杀而生。我手中之剑,自然也是用来杀人的。”
黑蛇冷笑道:“杀人?你杀得了谁?”
阿飞道:“你!”
当“你”字说出口,阿飞手中的剑已经刺了出去。
剑本来还在少年的腰间,每个人都能瞧见。
可这把剑忽然就已插入了黑蛇的喉咙,除了夏云墨与李寻欢,没有人能够看得清他的这柄剑是如何刺入的。
黑蛇的咽喉处没有丝毫鲜血低落,这是在是因为阿飞的剑已经快到了一定境界,就血都来不及下流。
阿飞拔剑,走到白蛇面前,认真道:“快给钱,他输了。说了这顿我请客的,不然待会就要丢脸了。”
他的眼睛是那么认真,仿佛是一个大孩子,但此时也没有人将他当孩子看了。
“你……你杀了他,就为了五十两?”白蛇额头冷汗不断滑落,越发的惨白起来,手中的软剑紧了又紧,却是不敢刺出去。
“废话,快给我。”阿飞不耐烦的说道。
“哈哈,哈哈……给你,都给你,都拿去吧。”
黑蛇突然甩开了掌中剑,用了扯着自己的头,将衣服也全部撕碎,怀里的银子掉了下来,他用力的将银子掷道少年面前,然后就像是个疯子一样狂奔出去。
“真是没有礼貌,把银子乱扔。”
阿飞呐喃了一句,也不去追赶,弯腰捡起了银子,送到掌柜面前:“掌柜的,再给我们那桌添酒加菜,告诉你,我这可是第一次请人,务必要隆重一些,不能丢面子。”
那掌柜的早已挨了半截,缩在柜台下,牙齿格格发颤,只能拼命点头。
然后,就在阿飞转身的时候,一抹剑光却突然刺向他的背后,原是一直趴在地上的诸葛雷。
阿飞毕竟是刚出江湖,经验尚浅。
他可能会防备客栈中其他人,却不会防备诸葛雷,因为他刚才救了诸葛雷一命,他又怎么会对救命恩人出手。
眼看这剑就要刺出阿飞的心窝,谁知诸葛雷忽然一声狂吼,跳起来又六尺高,掌中的宝剑脱手插在屋梁上。
他用手捂着喉咙,喉咙上已经多处了一柄小刀。
诸葛雷惨叫着把刀拔出,看向李寻欢的位置,嘶声道:“是你,我早该认出你来的!”
话语说罢,便仰头倒下,眼睛一闭,就此气绝。
“小李飞刀,完全融汇了精气神的一击,果然了不得。”在李寻欢出刀的之前,夏云墨施展玄光尽照,神识笼罩李寻欢的全身。
阿飞走过来,挠了挠头,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的笑意,道:“我请你们喝酒,这可是我血汗钱赚出来的。”
夏云墨道:“阿飞,你知道诸葛雷为什么要杀你吗?”
阿飞咬牙道:“因为他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心肝都是黑的。”说中心中又是一阵火大,跑过去朝着诸葛雷的尸体踹了两脚,这才稍微泄了口气。
夏云墨捂了捂额头,有这么个干儿子,真是让人头疼啊。
待阿飞回来后,夏云墨才继续解释道:“诸葛雷要杀你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败在了碧血双蛇手下,再加上先前为了保命,甚至在地上爬了一圈。若是不做出一番惊人的举动,此后怕是就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
阿飞道:“所以他这惊人的举动就是杀我?”
夏云墨道:“碧血双蛇败在你的手中,说明你的武功自然不差,再加上没有丝毫防备,极好下手,不杀你,又杀谁?”
阿飞骂骂咧咧道:“这没良心的玩意,刚刚就该顺手一剑把他给刺死。”
夏云墨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
几人吃喝之后,再次上路。
马车经过铁传甲的修补后已不再漏风,此时跑的又快又稳。
车厢里摆了几坛阿飞买来的酒,三人一人一碗,喝的很快。
阿飞道:“夏大哥,你觉得我的剑怎样?又该如何进步?”
夏云墨思忖了片刻,道:“阿飞,你的剑很快,单纯的快。如同外面的白雪一般,无瑕、干净,不染一点尘埃。而你似乎并没有多少江湖经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听别人所说,所以你还保持这赤子之心,才有着毫无尘埃的快剑。”
夏云墨喝了几碗酒,眸子里依旧是温润如玉,又深藏着几分锋芒,却看不出半点醉意。
阿飞点了点头道:“大哥说的不错。”
夏云墨又道:“赤子之心,毫无尘埃的剑法,这都是你的长处。可这也是你的短处……”
李寻欢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多言,只是偶尔点了点头,显然也认可夏云墨的说法。
阿飞忙得道:“什么短处?”
夏云墨道:“你的赤子之心,是未入江湖的赤子之心,而非千锤百炼,历经红尘的赤子之心。一旦赤子之心染上瑕疵,那么你的剑法或许还是很快,可却已经没有了如今的神韵,顶多是一流高手,而无法臻至绝顶,更无法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阿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夏云墨淡淡吐出四个字:“红尘炼心。”
阿飞还要提问,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少爷,前面有个雪人拦路。”铁传甲的声音传了过来。
道路的中间,不知被哪家顽童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李寻欢捏起雪球砸过去,雪花四溅,雪人却没有被击倒。而一片片冰雪从雪人身上散开,里面露出了一张惨白色的脸。
这不但是个雪人,雪里还藏了一个死人。
这是白蛇。
从客栈中逃出去,却还是死在了这里。
李寻欢叹道:“想来是那包袱惹得祸,他为抢包袱而来,却也死在了抢包袱的过程中,唉。”
夏云墨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正常不过了。”
阿飞思忖道:“白蛇已经死了,却还摆着路中间,摆明了就是阻我们去路。”
夏云墨望向一旁的树林,淡淡道:“人已来了。”
果然,道路树木上的积雪忽的簌簌落下,一人从林中走出,大笑道:“哈哈,探花郎,我们已有十来年未见了,如今可好。”
这是个颧骨高耸,面淡如金,目光睥睨如鹰的独臂老人。
右边雪林中,忽的也出现了一个人,这人干瘦的脸上没有四两肉,仿若一阵风都能吹倒。只是这人一路从雪地走来,竟是连脚印都没有,轻功之高,当真吓人。
李寻欢笑道:“原来是“金狮镖局”的查总镖头,和“神影无形”的虞二先生,在下面子不小,才入关内,就有这么多朋友来见我。”
“可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四位朋友也想要见见你呢?”虞二先生冷冷的开口。
与此同时,树林中又走出了四人。
这四人年纪已经不轻,但却打扮的像是小孩子一样,身上穿的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腰上系着围裙。手腕上,脚踝上,竟还戴慢了发亮的手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直响。
李寻欢脸色变了变,沉声说道:“莫非四位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门下?”
其中一个童子咯咯笑道:“看来我们还是有些名气,竟然连探花郎都知道。”
夏云墨打了个哈欠,道:“这里的是就交给你们了,阿飞,红尘炼心,你可要好好准备啊。”他转身大步离开。
“嘿嘿,这人一听我们威名就吓得跑路了,倒也识趣得很。”一个黄衣童子怪笑道。
另一名穿红衣的童子吃吃笑道:“可是,我们还没有让你走,你怎敢走?”
话语落下,这红衣童子手中铃铛摇了摇,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他的口袋蠕动了一下,似又什么要爬出来,却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那童子脸色一变,从口袋中拿出了四五只五彩斑斓的蜈蚣,这些蜈蚣只看颜色便知奇毒无比,可此时却是身躯僵直,一动不动,似已经死去。
另外三个童子也叫了起来,原来他们身上的带来的毒物,竟也死的差不多了。
李寻欢望着夏云墨离开的方向,咳嗽了两声,惊叹道:“夏兄下毒的本事……怕不逊他武功多少。”
阿飞面上露出得意而骄傲的神色:“义父的另一位妻子乃是昔日天下第一女魔头云梦仙子,那位云梦仙子的武器“天云五花锦”可是号称最毒的暗器,义父若是不会一两手下毒功夫,又如何降服得住她。”
李寻欢不禁哑然失笑,道:“你应该成为云梦仙子为大娘才对。”
阿飞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
“小李飞刀,小李飞刀,果然是风云第一刀啊。”夏云墨漫步在雪林之中,依旧回味着李寻欢先前那一刀的风采。
凝合精气神,近乎无敌的一刀。
在这一刻,夏云墨竟也生出想要试一试自己能不能躲过这一刀的想法。
这无疑是个危险到极致的想法,上官金虹也有这样的念头,并付之行动。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唾手可得的成功。
那夏云墨呢?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夏云墨想了原来路线的剧情,却发现小李飞刀的确担得起这八个字。虽不一定杀死人,但却从不落空。
或许,可以想个法子将这一门武功弄到手中。如此神奇的武功,他若是不眼馋,那纯粹就是屁话。
若是和李寻欢做朋友,向他请教“小李飞刀”的秘密,他一定会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可夏云墨却不愿意。
那么,还有其他法子吗?
夏云墨闭上眼睛,回想起先前“玄光尽照”之下的李寻欢。
“玄光尽照”中,李寻欢身上一丝一毫的动作都无法瞒过夏云墨,甚至是连真气、血液的流动、肌肉发力都能察觉一些。
他忽的从怀里摸出一枚铜板,手腕一抖,这铜板立刻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射出去,插在一颗大树树干上。
隐隐中,竟有小李飞刀的一丝韵味。
夏云墨很高心,很畅快,哈哈大笑,震得大树上雪花簌簌掉落。
他拿起葫芦喝了两口酒,却发现剩的已经不多了。这酒乃是他根据“九九丸”、“烈火丹”的特性调制而成,里面的材料极为难得,很是珍贵。
可是现在酒瘾上来了,他展开身法,很快就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小小酒家。
栏杆上的红漆已经掉落了不少,踏在木板上嘎吱吱作响,显然已有不少年头。
“店家,来一壶好酒,要快,再上两碟小菜。”夏云墨进入店门中,当即开口道。
这里的店家是一个已经发福的老头子,见有客人来,顿时眉开眼笑道:“客人稍等。”
夏云墨随手打发了几两银子,道:“可千万不要拿掺水的酒来对付我,不然我会砸了你的店。”
那店家接过银子,脸上都笑开了花,忙拍胸口保证:“客人请放心,我们这可是老店了,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夏云墨挥了挥手,店家便眉开眼笑的去厨房准备了。
夏云墨又在客栈中瞧了瞧,便看到角落处还坐着一名矮子,矮子的前面摆着丰盛的酒菜,他却毫无食欲,抓耳挠腮,一幅忐忑不安,心事重重的模样。
夏云墨瞧见那矮子有些眼熟,稍一思考,便暗忖:倒真是有缘。
他走到那矮子面前,打招呼道:“真是巧啊,又见面了。”
那矮子吓了一跳,忙的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夏云墨呵呵道:“先前在小镇中,我与那少年、李寻欢三人同桌,你肯定见过我。若我没有猜错,当时偷走包袱的是你,你嫁祸给了李寻欢,想让他们两败俱伤。”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快滚,快滚。”这矮汉的身材瘦小,耳边长着一撮黑毛,正是先前与诸葛雷同行的镖师。
夏云墨呵呵笑道:“包袱里应该便是金丝甲吧,那玩意如今在江湖上可是个香饽饽。这等宝物向来是有德者居之,你的武功太差,怕是消息传出去,不到一天,尸体就已凉了。”
“你死了,就没人传出去了。”
那汉子唤作洪汉民,他咬了咬牙,面上闪过一丝杀意。手中抖出一条银亮的链子枪,洒开链子,毒蛇般的向夏云墨刺了过来。
看来他在这一柄枪上至少有二三十年功夫,这一招刺出,软软的链子枪竟被抖得笔直,带着劲风刺向夏云墨的喉咙。
夏云墨拇指扣着中指,“当”的一声弹在链子枪上,链子枪立刻调转方向,宛如毒蛇一般朝着洪汉民刺了过去。
洪汉民惨叫一声,血花飞溅中,他的臂膀已经被刺穿。这小子倒是反应倒是挺快,知道不敌,立刻撒腿便逃。
夏云墨屈指一弹,一枚铜板飞了出去,打在洪汉民的一处大穴上,他立刻就倒在了地上,身子一动不动。
“客官……你……你的酒和菜来了。”
这时候,店家老头也刚好出现在门口,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已在不住颤抖,上面的酒壶颠来颠去,好似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
夏云墨拿起酒壶,往嘴里灌去,面露笑容道:“不错,虽算不得佳品,但没有掺水,也还能饮下。”
那店家老头慢慢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道:“喝吧,喝吧,毕竟喝了这一次,就再也喝不着了。”
夏云墨道:“哦?这是为什么?”
店家老头面上笑容更甚,佝偻的身子竟似暴涨了一尺,就连一张脸都变得红中透着紫,隐隐有光:“因为喝了我这杯酒,只要稍微一动用真力,酒里的毒立刻就要你七窍流血而死。”
夏云墨瞧着他发紫的脸,忽的想起了一个人,道:“你是紫面二郎孙逵?”
那老头笑道:“不错,就是你老子我,没想到最后还是我得了金丝甲。”
夏云墨道:“哦,看来你已经确信我中了毒。”
孙逵道:“你难道没有中毒?”
夏云墨道:“你不妨试试?”
孙逵眉头一皱,然后大声咆哮一声:“去死吧。”他挥拳论动,呼啸生风,全力朝着夏云墨砸了过来。
砰!
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夏云墨胸口,夏云墨身子动也不动,依旧优哉游哉的饮着酒。
而孙逵却是向后跌了两步,好似被人重重的轰击了一般,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面色惨白无比。
“你……你,怎么可能……难道是那臭婆娘和花蜂骗我……”
孙逵见势不妙,立刻要逃。
夏云墨反手一弹,两根竹筷飞射而出,一根穿透了孙逵的胸口,另一根却直接射出了窗外,传出了一声女子的惨叫声。
夏云墨抓起酒壶,将剩下的酒全部灌进嘴里,脑孩子还盘旋这“小李飞刀”的一式绝技。
忽然间,木板门砰的一响,一个人自门外爬了进来。这人腹大如鼓,好似个肉球。而他之所以爬进来,却是因为他断了腿,是个残疾。
夏云墨道:“你若是来要饭的,可真是选错了时候。”
这人根本就像是没听到夏云墨的话一样,他身子虽臃肿残废,但一双手却并不笨,很快就滚到了洪汉民面前,把开衣服,露出一团金光,正是金丝甲。
这人竟七手八脚的把金丝甲剥下来,仰天大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不到这宝贝竟是到了我的手中。”
夏云墨笑道:“莫不是你真以为我是不会杀人,说这话只怕还太早了些。”
那怪人冷笑道:“我妙郎君花蜂虽是不学无术,只会勾引良家妇女,骗财骗色。但下毒的功夫就连五毒童子都要稍逊一筹,我还能不清楚“寒鸡散”的特性,现在你已全身乏力,就是个小孩子都能杀死你。”
夏云墨道:“我不信。”
花蜂骂了一句:“蠢货,你倒是动一下试试?”
于是,夏云墨真就试了试,屈指一弹,一道劲气就洞穿了花蜂的额头。
花蜂“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眼中还带着惊愕之情,却是怎么也不明白眼前的情况。
若论下毒的功夫,夏云墨算是花蜂的祖宗。
更何况,夏云墨一身深厚的太阳真气,肉体宛如好似一座融金炼铁的烘炉,绝大部分的毒素在他体内不过两三个呼吸就要被蒸发的一干二净。
“你们三人纠缠了半辈子,先同一天,死在同一个人手中,也算是缘分吧。”夏云墨叹息了片刻。
这三人,分别是紫面二郎孙逵、妙郎君花蜂、以及刚死在窗外的蔷薇夫人。
二十年前,蔷薇夫人是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妻子,她席卷了总瓢把子的财产,暗中与妙郎君私奔,却又找了紫面二郎孙逵来当替死鬼。
却不想女人心易变,蔷薇夫人和孙逵朝夕相处竟动了真情,两人一齐动手,将妙郎君击倒,又斩断他两双腿,让他受了十几年的活罪。
这才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又有六道人影进入店中,竟是四个极乐童子和查总镖头,虞二先生。
红衣童子拍手双眸发亮:“快来看,先前害死我们宝贝的人就在这里。”
黄衣童子咯咯笑道:“好极了,好极了。师父正在研制新的毒虫,我们不如将他手脚斩去,带去极乐峒,交给师父处置。”
另外三个童子纷纷拍手道:“好,好,就这样。”
“金丝甲!”虞二先生的眼睛最尖,轻功也是最高,一把就捞起了金丝甲,那里还有心去管夏云墨,一下就要越出窗外。
“都留下来吧!”夏云墨屈指一弹,一根断魂针弹射而出,好似闪电一般,视时间、空间如无物,只在空中一闪,就重新回到夏云墨袖子中。
而虞二先生仰天倒地,气息全无。
“五位,该你们了。”
其余五人尚在震惊中,夏云墨一甩袖子,一枚枚断魂针从夏云墨掌心射出,只听得嗤嗤声响大作,一瞬将不知有多少断魂针飞射而出。
三四个呼吸后,房间中便又多了五具尸体。
夏云墨将一壶酒饮尽,拿起金丝甲,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好了,该去见我的大徒儿了。不知道这丫头过得如何,见了我可千万不要哭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