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舒玉智的宇眠系统自动松开束缚。她呻吟一声,由箱底的力能垫坐了起来。与她相邻的宇眠箱也张了开来,传来堕落大享巴斯基的吁吸和呻吟声。
二人从宇眠箱爬了起来,四目交投,双方均看出对方的惊疑和庆幸。
他们居然还活着!那么,又过去了多久呢?
当时古剑冰与方舟是终止了飞船的跃迁,还是真的进入了反空间?
如果是前者,以飞船当时的状况,就像同是失去了舵、帆、桨的大海游船,会继续在没有摩擦力的虚空恒速前进,直至到达另一个星系,被引力吸了过去。在广阔的宇宙中,星体有若相隔了万亿里的微尘,他们可能一亿年都不会靠近任何星系。
如果进入反空间,碰运气,试试“反极理论”:就是反空间航行是不会永无休止地继续下去,它与正空间宇宙内的黑洞有关系,当飞船在反空间内遇上真通正反空间的黑洞时,便会被吸摄进去,再吐出来。
比起正空间来,进入反空间的危险系数只会更大,那可能一亿个一亿年都遇不上更稀有的黑洞!
巴斯基望往一边壁上显示时间的原子钟,却仍停留在他们进入宇眠的时间和日子上。在反空间里,所有计时器都停止走动。在那里,空间和时间都以一种人类思感之外的奇异方式运作。
“嘟!嘟!”传声器起响了起来。
舒玉智惊疑:传音系统不是给破坏了吗?
这个想法才升起,方舟懒洋洋不大在乎的声音在传音器响起道:“为祝各位反空间旅途榆快,请到控制大堂参宴,各类太空餐应有尽有,包君满意。千万不要错过!按现实时间来算,你们只睡了一个多月,应该没有打破任何宇眠纪录。”
随后是古剑冰的声音:“当时所有宇航仪器包括逃生系统,全被我们合作揄快的破坏了,甚至想要它停下来也办不到。反应炉的能量已达至饱和状态,任何试图改变的行动,都可能会惹起毁灭性的分子连锁爆炸,那时谁都活不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搞定这个问题,飞船的跃迁地点当时已经被打乱了,如今我们的停靠地点临近仰马星系,对你们来说不算理想,不过好歹还在银河系之内。
你们应该庆幸,宇眠室的系统均是独立操作,所以并没有受到飞船其它部分受损的影响。”
其实他对跃迁地点早已心理有数,所以先一步把沙莹等酱油党轰出飞船,而丁杨等人这种连当炮灰都没资格的存在,也早让队友掩护着离开。
如今到达仰马星系的,都是能打能跑强者。
姬慧芙这时亦已醒了过来,听到这里,忍不住轻呼道:“仰马星系!现在这可是黑狱人的地盘了!”
古剑冰道:“没错!大敌当前,我们现在必须同舟共济了!在联邦时的那些恩怨,还请暂时放开吧,否则难说我们会不会都葬身在这里。”
巴斯基欢呼一声:“仰马星系!这可真是个刺激的地方!”他像小孩子般兴奋地爬出宇眠箱,往控制大堂奔去。便若重获新生般的兴高采烈。比起跃迁到联邦受审判,他宁可跟黑狱人拼一场,他是个天生的战士,自认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这或者是联邦历史上最奇怪的“早餐”,最奇怪的组合,最奇怪的叙会地方。大堂仍是那残破不堪的样子,甲板破了个长阔达五十米的不规则大圆洞,可看到下层的零碎破物和隆裂起来的地面。
偏是在破洞边沿放了一张方舟不知由那里弄来的长餐桌,还放了十张椅子。洁净的白餐布上放满了精美的太空餐。
令人鹫异的并非是这些早宴,而是大堂多了一批新的装置,放满在驾驶台处,还有无数管道和纤维输送线由那些装置横过破洞的上空,接驳到规野舷窗对面壁上一个被破开了的方洞里,骤眼看去实不知延伸到那处才是尽头。
桌上头尾两方放了两盏照明灯,其它地方则沐浴在暗红的色光里。
姗娜丽娃仰起俏面,看着横过头顶以千计的各式各样的接线,“噗哧”笑道:“接驳得真难看。”
坐在长桌一端的巴斯基惊异地问道:“你们并没有睡入宇眠箱内吗?否则怎可搬出这套后备宇航装置,还把它与怨男连接起来,”
坐在他左侧的舒玉智美目异采连闪,凝望着正对着巴斯基的古剑冰,以及坐在长桌另一端姬慧芙左侧的方舟。
方舟一边伏桌大吃,含糊应到:“若连我们都睡着了,怎么接驳起这副好家伙,把你们在千多个小时后,带回到这里来。”
舒玉智柔声道:“你们既能在反空间内活动自如,为何不乘机杀死我们四人呢?”
方舟一呆道:“这么好的主意,我竟想也没有想过,不要笑我,我心中只当你是我患难与共的好朋友哩!”
巴斯基呆了起来,沉吟不语。改造人和非改造人,就像天生的仇家。除舒玉智外,从没有非改造人向他表示友善,有的只是仇视和惊惧。方舟的神熊和语气,都有种使人绝不敢怀疑的的真心诚意。
古剑冰亦道:“你们不过是在人类进化的方向上,走得超前了一点,我想不出为什么因此便要抹杀你们的生命。
十几万年前,人生百年,与天地相比,不过渺然一物。任人一度,转瞬即入寂灭。现在的人类,却拥有永生不死的生命,若按当时的标准看,何尝不是改造人呢?
若那时的人类,把当时标准下的改造人斩杀一空,又岂会有如今灿烂的人类文明?
也许再过几万年,大享你和舒玉智小姐,不但不是罪人,反而是先驱呢!”
舒玉智细审着他的脸庞,眼中亮起回忆的采芒,有点自言自语地道∶“这让我想起,当年我发表第一篇有关再次优化‘蜕生术’的论文时,惹来很多人的攻击,特别是各类的宗教团体,指我违反了的旨意,破坏了生态的平衡。他们说若人类永生不死,但又不断增加,将成为宇宙的蝗害,破坏了自然一切生态。”
巴斯基胡子一翘,冷笑道∶“他们最后还不是乖乖的接受了。可以不死,谁肯死去?”
舒玉智仍是那么悠闲舒适地缓缓道∶“当时我确曾怀疑过应否继续研究下去,但宇宙的确比任何生物都要聪明,接受了蜕生术的人,他们的生机都转移到本身的蜕变去,再也不能生育。这有点像与大自然一物换一物,你想制造出生命吗?那便须舍弃自己的生命,再公平不过。”
由那刻开始,生命只能通过精卵厍在试管中制造出生命来,但精卵总是有限,所以姬慧芙借着其它理由,通过联邦议局的同意,无限期停止了这种充满缺点产生新生命的方式。
古剑冰叹道:“人类的进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黑狱人当前,人类若不进化得更强,便有灭族之忧!随意肌始终是外物,而改造人却能给人类带来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若我是联邦主席,定把你们当革命先驱保护起来。”
姬慧芙淡淡地道:“我早已申明立场,如今大敌当前,只要大享他们愿意为联邦贡献力量,我定会为他们洗白。他们非要动手我又有什么办法?”
方舟伸了个懒腰,大叫道:“生命真是美好,只要能活着就美好了。”
众人都生出感触。方舟说得对,总算仍然生存着。
舒玉智和巴斯基最终选择相信姬慧芙所说的话,毕竟从事实来看,姬慧芙上任以来,对改造人的打压并不像她的前任那样残酷,甚至默许了改造人乐园的存在。
姬慧芙对方舟的了解也加深了很多。他来自一个地狱般的星球,与人类的主流文明完全脱轨。外面这世界对他来说无一物事不是新鲜的经验。他就像久旱逢甘露般不停去闯、学习和游玩。人类的什么理想,甚至乎道德观念,他不是不在乎就是不放在心头。于是在旁人眼中就变成这副潇洒和玩世不恭的神态。除非生命受到威胁,否则他绝不会伤害任何人,包括想伤害他人在内。这是个绝不记仇的人。
而古剑冰等轮回者在这个剧情中的身份,就是新改造人。巴斯基和舒玉智很快就相信古剑冰在人类进化方向上,与自己是站在同一立场的。―――――他若是反新改造人,便等于是推翻自己的存在合理性。
姬慧芙亦不觉得奇怪,她曾下令,给新改造人大脑埋下的最高暗示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抵抗黑狱人、保存人类。以当前的形势来看,古剑冰支持新改造人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姗娜丽娃盯着窗外夜空里一粒特别炫目的亮星,面上满布忧色。那亮星在光弧外沿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赤蓝色光,使人很易把它从其它恒星分别出来。
姬慧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由得呻吟一声道:“这是有‘赤蓝魔星’之称的‘造父变星’,又被称为仰马灯塔,因为她离开仰马星只有十光年,是最接近仰马星的星系,她那种光谱是非常罕有的。看来我们果然是跑到黑狱人地头了!”
所谓造父变星,是亮度在短时间内(例如几天),不断作周期性变化的恒星。这变化是由物理的原因引起,生出能量辐射的光线变化。
古剑冰道:“现在这艘飞船等若一条可任人鱼肉的笨物,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充其量只能多挨别人几炮。而且短时间内,看不出有任何完全修复的可能。
以它现在的状况,若要勉强再来一次反空间飞行,说不定就得当场解体。即使勉强可进入反空间,可导航系统已然全毁,我们多半只能如没头苍蝇般在反空间内盲然飞行,说不定去到另一处万多光年的地方,那更没有‘回家’的希望了。
或许我们只能混进仰马星系碰碰运气。”
姬慧芙毅然道:“不错,唯一的生路,就是到仰马星去。
姗娜丽娃骇然道:“什么?”
巴斯基亦点头道:“是的!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只有到那里去,看看有什么方法偷了飞航的资料来,我们就可确立新的座标,飞回原本的地方去了!”
舒玉智望向方舟道:“飞船上还有多少架护卫舰和战车?”
方舟道:“有一艘工作船,八艘中型护卫舰,四十二辆飞行战车,不过飞船上的能源输送系统损毁了,除非修妥当,否则这些家伙屁股尾都翘不起来。”
王青雪弱弱地说了一句:“阿青的力场操纵异能,可以代替能源输送系统。”
姬慧芙满意地点点头:“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方舟长身而起,接着虎躯一震,骇然道:“不好,有十多艘黑狱飞船正由左舷六百万里的空际朝我们全速飞来。”
巴斯基面色一变:“他们的反应真快。确实,这么一艘大飞船,怎瞒得过黑狱人的警戒网?咱们唯有坐护卫舰逃生,然后找机会混进仰马星系了!”
方舟点头:“便是这样!快行动吧!”
飞船已破成这样,要操纵它逃生实在太难,换了中型护卫舰,那便轻松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