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的作战方案虽然看似平常,却包含了诱饵、连环、合纵连横、远交近攻等诡计,可谓大巧不工,但最后又不失堂堂正正,因此非常合阿尔托莉雅的胃口。
作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阿尔托莉雅并不排斥使用计谋,但是“卑鄙”这个词是她绝对不能容许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比胜利、比生命都更重要——那就是道德和正义。
阿尔托莉雅仔细地思索了一番,认为这个基本作战方案相当老成持重,而且后手极多,在敌我情势未明的情况下,应该已经是最好的应对手段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初步认同了楚轩的“军师”地位:
“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方案了,能够和楚轩这样的master并肩作战,也是我的幸运呢。
如果我当初肯再好好听听梅林的话,或许也不会……”
阿尔托莉雅无意间又提到了梅林,不过她在感慨了一半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立即打住了话头。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一切都是偶然中的必然。
或许在某个平行世界里的你,对梅林的话听进去的更多一些,但是因为你的学识、阅历和性格基本不会有什么改变,因此你的行为、你对某件事情所做出的判断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起码不会出现背叛你自身人格的改变。
唯一能够完全改变的,只有某些真正的偶然,但事实上。绝大多数偶然同样是由其他人的必然所组成的,所以就算将一切重来一遍。你的命运、梅林的命运、圆桌骑士们的命运,还有你的国家的命运。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你可以认为这就是你能力的极限,也可以认为这就是你的命运,还可以认为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是所有人的命运。
——除非,你在度过了一生之后,又带着记忆回到了自己幼年的时候,才有可能真正改变些什么。”
楚轩面无表情地推了下反光的眼镜,好像若有所指地对阿尔托莉雅说道。
听了楚轩的话,阿尔托莉雅的脸上露出了尴尬和羞怒的神情。自己只是随便的一句感慨,结果却被楚轩批评得一文不值,这真是一件让人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虽然楚轩说得一点都没错……不,就是因为楚轩说得一点都没错,所以才更让她生气!
看见阿尔托莉雅的脸色有些不豫,善良的爱丽斯菲尔连忙站出来充当楚轩和阿尔托莉雅之间的气氛调节机,虽然这两个人在性格和习惯上都很合拍,但是两个同样过分率直的人在一起,多少总是会有一些磕磕碰碰的时候。
“啊……带着记忆回到了自己幼年的时候。这大概只有圣杯的力量才能做到吧。
对了,saber,你之所以能被召唤来参加圣杯战争,也是有着某种愿望需要圣杯来实现的吧。难道就是改变你的……过去?”
爱丽斯菲尔最后大概是想说“悲剧”这个词,但是考虑到当事人的心情,改成了更加含糊的说法。
阿尔托莉雅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她沉默了一阵子,好像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对楚轩和爱丽斯菲尔说出自己的愿望。
不过作为色rvant。告知master自己想要利用实现的愿望也是应有之义,于是阿尔托莉雅在犹豫了几分钟。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终于开口了:
“回到过去……我确实是有着类似的愿望吧,不过并非是为了改变我的过去。
如果能够获得圣杯,我希望石中剑能够重新选择国王。”
“重新选择?”
阿尔托莉雅的愿望让爱丽斯菲尔楞住了,她思索了一下之后,又追问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让其他人成为国王吗?”
“没错。”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阿尔托莉雅好像也将自己的内心又敞开了一点,她的脸上露出了少许自嘲的神情,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就像楚轩所说的那样,就算让我从拔出石中剑的那一刻起重来一遍,但只要我没有后来的记忆,那么不管是重复一百遍还是一千遍,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就是我能力的极限,我只能够将国家带向毁灭,如果当初石中剑所选择的那个人不是我的话,也许情况就会大不一样的吧。”
尽管阿尔托莉雅的表情和语气都平静无波,但是爱丽斯菲尔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沉没在这片死水最深处的,到底是一颗多么绝望的心。
如果不是完全对自己失去信心了,甚至绝望了,阿尔托莉雅绝对不会说出如此消极,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英雄”应该说出来的话。
“怎么会……只要你……”
“你的执政能力的确很有问题,只能打下江山,但却不是能够守住江山的人。”
爱丽斯菲尔刚想给阿尔托莉雅打一打气,就被楚轩那刺耳的话语给打断了。
不过虽然楚轩这一番真话十分难听,但阿尔托莉雅却没有再生气,而是默默地承认了楚轩对自己的评价——就如同死寂的古井一般。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石中剑为什么会选择你,石中剑真的选错了吗?”
这个时候,一直在贬低她的楚轩却突然又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让阿尔托莉雅错愕不已。
“这是因为……石中剑……选错了吧。”
阿尔托莉雅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如此说到,但这次就连她自己都不满意这个无根无据的回答。
可是,她本来就不擅长考虑这种“哲学”问题,在过去这都是属于梅林的“工作范围”,她只需要选择采纳或否决梅林的建议就可以了。
——话说,如果她擅长考虑这种“哲学”问题的话,大概也不至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虽然我并不清楚石中剑选择国王的机制,但可以假设一下:
第一种假设,石中剑是根据‘结果’来选择国王的,它可以预见到拔剑的人成为国王之后,他个人,或整个国家的命运。
那就是说,拔出石中剑的你,已经是能将这个国家带向最好的未来的那个国王了。
不过这样就会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能够拔出石中剑的那个人,未必有资格去拔剑;或者说石中剑所选择的国王,只是在有资格拔剑的那一群人之中,能够将国家带向最好的未来的那个人。
——如果石中剑的搜索范围是整个国家,甚至整个地球的话,那么最适合当国王的那个人甚至有可能并不在你们的国家中,他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跑到你们的国家里去拔剑,而且就算他来了,你们也未必会让他靠近石中剑。
第二种假设,石中剑是根据‘能力’来选择国王,拔剑的人的各项能力必须都要达到石中剑的最低要求。
那么国王的选择其实就是看先后顺序,所有可以得到石中剑认可的人之中,第一个拔出剑的人直接成为国王,排在后面的人就算能力比成为国王的那个人还要高,也同样已经失去了机会。
由于你是最后一个去尝试拔剑的人,因此可以确定你的能力在所有拔剑的人之中是最高……或者说是最符合石中剑的要求的。
第三种假设,石中剑只对特定的血脉或能力有反应——比如潘德拉贡家族的红龙血脉。
这样的话,能够成为国王的就只有潘德拉贡家族的后代,选择国王的石中剑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为了让潘德拉贡家族‘合法’地始终把持统治权的一个骗局。
在这三种假设之中,无论哪一种,都必定会导致石中剑选择你成为国王,因此石中剑的选择并没有错误。
——如果石中剑的搜索范围是有限的,那么只要你不处于石中剑的搜索范围内,不管它是基于哪一种假设发挥作用的,它所选择的国王也都不可能是你。
但这也并非是石中剑的选择有错误,在可供选择的范围内,它的选择是正确的。”
楚轩用阿尔托莉雅也能够听得懂的话语推测了一下石中剑的工作原理,但是阿尔托莉雅听了楚轩的分析之后,反而却更加糊涂了,她抬起手擦了下额头的汗珠,结结巴巴地问道:
“可……如、如果石中剑本身就选错了呢?”
“那就说明这把剑并没有正确发挥它‘选择国王’的作用,或者它所选择的只是命中注定应该成为国王的那个人而已,并不关心它所选择的国王有没有能力治理好国家。”
楚轩面无表情地推了下反光的眼镜,不假思索地继续分析道。
“使用这样的剑来选择国王,那是你们自己犯了错误——或者可以说,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如果最适合成为国王的那个人是一个平民、甚至一个贱民、奴隶的话,你们会允许他成为国王吗?
不,你们甚至根本不会允许他站到你们之中,和你们一起接受石中剑的选择。
因此在这种局限性之下,你们的国家、你们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是被注定了的,就算你能够稍微反抗一下命运,最终却仍然会被命运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