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笃定,仇婉若绝对不会说出他是谁!
是以,此刻,他可以在此安然以待,稍等片刻后,便能离宫而去。
耳边,衣袂摩擦声,伴着风声骤然而至!
罡风正烈!
惊觉有人对自己出掌,赫连飏陡然转身,迎掌而上……
但,当他看到身后之人是迎霜时,不禁眉心一皱,随即腕力一减,将手掌错开!
迎霜一路追来,此处已然是梅寒林的最南端,已然极为偏僻,平日甚少有人来此。方才,因追得太急,她见前方梅枝轻颤,有人影闪动,便选择先下手为强。
但,令她所没有想到的是。
眼前之人,竟会是她心中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而此刻,她掌风如电,再想收手,已无可能!
噗的一声!
她用尽全力的一掌,狠狠的击在赫连飏的胸前。
胸口处,仿佛裂开一般,痛的撕心!
琥珀色的瞳眸,紧紧的凝着面色倏变的迎霜,鲜红色的血,自嘴角溢出,赫连飏一侧的嘴角邪佞勾起,抬手将她推离自己身前。
身子一晃,落在地上,看着赫连飏嘴角处溢出的血迹,迎霜心下一痛,顿时心如刀绞。
“皇……王爷!”
脚步向前,迎霜有些急切的想问清赫连飏的伤势如何,不过在看到他冰冷的眼神时,不禁心下一窒,再也迈不开步子。
“你对本王,还真是够狠的!”
凉凉一笑,睇着迎霜,赫连煦面露嘲讽之色。
看着他一脸嘲讽,暗带愤恨的的样子,迎霜微愣!
心下一痛!
脸上,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神情,迎霜紧皱眉心,看了眼赫连飏抚着胸口的手,不禁出声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
此刻,在他手上的虎口处,明显又一圈被咬过的伤口。
不用再找什么证据,迎霜便能断定,方才仇婉若口中所说的那个贼人,该是赫连飏无疑!
“是本王又如何,你是想抓了本王,去赫连煦和端木暄面前‘领功’么?”故意在领功二字上着重语气,赫连飏面色冷然的凝着迎霜,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今日进宫之时,他未曾想过会见到她。
若她执意要拿他,他也许……会选择束手就擒!
心下五味杂陈,迎霜张了张嘴,想跟他解释些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她却一个字都说出口。
她能跟他说什么?!
说端木暄救了她的命,待她如亲姐妹?
所以她才救了赫连煦,以至于害他丢了大好河山么?!
自嘲的轻笑一声,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你走吧!”
此刻,她能做的,只有如此了!
闻言,赫连飏原本冷凝的面色,瞬间一柔,但只是片刻,却又恢复如昔!
“你肯放我走,端木暄也肯么?!”
背对于他,迎霜痛苦的闭了闭眼:“今日我追人至此,便再不见其踪!”
话,是这么说的。
但回到凤仪殿,她便一定会对端木暄说明一切!
她,已然背叛过赫连飏,便绝对不会再背叛端木暄!
“你不后悔?!”
深深的,凝望着她的背影,赫连飏眸华一敛。
“也许,再过片刻,我便会后悔,所以,你最好现在马上就走,否则此事若是闹到皇上跟前,谁都脸面都不会好看!”
仇婉若,是皇上的女人。
而他,虽不算是亡国之君,却也差不了多少。
若赫连煦知道他轻薄了仇婉若,定会让他好过!
听了迎霜的话,赫连飏哂然一笑,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再次出声,迎霜依旧不曾转身。
“怎么?”脸色黑了黑,赫连飏沉声问道:“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对于他的冷嘲,迎霜只苦涩的弯了弯唇角。
深吸口气,她轻叹出声:“皇后娘娘曾答应过我,若你一直安守本分,便可在齐王府内安然度日!”
闻言,赫连飏冷冷一哂!
转过身来,他看着迎霜,语气冷冽的问道:“你觉得,我在丢了江山和帝位之后,有可能窝在齐王府里,安然度日么?亦或是……你以为,只要我在齐王府里蜗居不出,赫连煦就会放过我么?”
在这一刻,赫连飏的心里,没有皇上,没有王爷。
有的,只是他和迎霜。
只是你我!
被他接连问的一窒!
迎霜唇瓣微启。
此刻,她的双眼,虽是闭着的,可眼睫却止不住的轻颤着。
世上之事,有许多,是她可无力改变的。
就如端木暄答应若他安守本分,便不会动他一样。
她虽是这么说了。
但赫连飏一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在齐王妃待着。
而过去,他和纳兰煙儿将赫连煦陷害的那么惨。
他一定,不会容赫连飏在齐王府里老死一生!
“你走吧!”
她知道,劝不了他。
却也,无法将他抓到端木暄面前问罪。
是以,此刻,她能做的,只是顺了自己的心思,放他离开而已!
深深的,在凝视着迎霜的背影,赫连煦再次转身。
此刻,在他的唇畔之上,浮现一抹浅显的笑。
这抹笑,与阴谋利用无关。
最是纯粹!
……
仇婉若遇惊一事,不等前朝事完,太后便差人通知了皇上。
酉时许,前朝正是大宴之时,赫连煦便离朝而去,直奔烟华殿。
自然,在第一时间,身处凤仪殿的端木暄,便已得了消息。
不过至于这一切,尚在情理之中,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迎霜回到凤仪殿的时候,端木暄早已等候她多时。
见她进殿,端木暄眸光一闪,自贵妃榻上施然起身。
“可追到了?”
垂首,对端木暄恭了恭身,迎霜轻轻摇头,极力让自己的面色,看上去坦然一些。
眸华轻抬,凝望着迎霜的尚算平静的眸子片刻,端木暄眉心一颦,便重新坐回到贵妃榻上。
边上,在赫连煦去了烟华殿后便已回返的翠竹,此刻,正轻轻的为端木暄揉捏着双腿。
轻轻的,又揉捏了两下,她轻声说道:“依着奴婢看,这贼人一定有通天的本事,否则这偌大的皇宫中,何以他可来去自由?”
闻言,迎霜双唇紧抿,一脸冷沉。
微抬眸,睨着迎霜的侧脸,端木暄轻轻一叹,她故意轻道:“本宫看他,只不过是位皇亲国戚中的登徒浪子,也算不得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面色,微微缓和,迎霜的眉心因端木暄的话,而微微蹙起。
见她如此反应,端木暄心下微凉。
她,已然猜出大概!
“好了,你去看看晚宴备好了没!”
对翠竹轻摆了摆手,端木暄将她打发了下去,这才将视线重新调转到迎霜身上。
迎着她的视线,迎霜垂下头来,缓缓跪落在地。
眉心,紧紧一蹙,端木暄出声问道:“那人是赫连飏?!”
在这个世上,可以让迎霜如此维护的人,少之又少。
她是一个,而另外一个,则只能是赫连飏了。
只是,让她颇感无奈的是,她和赫连飏,不共戴天!
而这一切,若要有个结果的话。
迎霜一定会受到伤害!
她不想伤害迎霜,但……家仇,却不能不报!
“是!”
抬头望着端木暄,迎霜点了点头,应证了她的猜测。
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端木暄一定会猜到,本就没打算瞒她!
暗道一声果然!
端木暄看着迎霜,蹙眉问道:“你可知他和惜嫔之间发生了什么?”
赫连飏跟仇婉若,应该是不相识的。
可他为何要掳掠仇婉若呢?
十分诚实的摇了摇头,迎霜回道:“奴婢只知惜嫔娘娘咬伤了他的手,至于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她们二人心里最是清楚。”
“你这话说了,就等于没说。”
微微一笑,无奈的凝着迎霜,端木暄对她道:“此刻你一定累了,待会儿陪本宫用过晚膳,便早些去歇了吧!”
神情一怔,迎霜望着端木暄:“娘娘不怪奴婢?!”
“你我姐妹,是过命的交情,我为何要怪你?”反问一句,端木暄轻叹着笑道:“本宫让你去追,只是想知道是谁,并没有打算就此事刨根问底……你不觉得,此事让太后来出面,才会更加稳妥么?”
听端木暄这么说,迎霜的脸色,微微好转。
“好了,起来吧!”
扶着迎霜起身,端木暄轻笑了下。
“谢娘娘!”
迎霜略一低头,满脸感激。
……
戌时三刻许,端木暄仍旧未曾上榻歇着。
此刻,暖炉里,香烟袅袅。
她已然卸去了满头华饰,只任长发披散双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