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儿……”
仇御风刚要说些什么,却见端木暄已然先他一步,转身向外。
距离牢门几步之遥,她再次停下脚步。
旋身望向仇御风,她沉声轻声问道:“若齐王得势,可答应过哥哥,给你解药?”
闻言,仇御风不禁眉宇一皱!
思绪纷至,他摇了摇头,“为兄方才便说过了,就算没有九还丹之毒,我身上的毒,在几载之内,也足以要命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死去……”说这句话时,端木暄的神情,格外凝重!
这句话,端木暄是说给仇御风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
离开天牢后,登上辇车,端木暄的思绪,百转千回,一直都不曾停歇。
半晌儿后,回过神来。
见辇车一直未动,她轻蹙了下眉,“荣昌?!”
“是!”
辇外,荣昌应声。
隔着薄纱,端木暄轻问:“不是说皇上等着么?为何不走?”
一语落,静窒半晌儿,荣昌终是回声:“奴才斗胆,有话要与皇上娘娘进言!”
端木暄微一皱眉。
轻掀纱帘,见辇外车夫不在,只荣昌一人,她的眉心不禁又是一颦:“有什么话,你直言便是!”
“是!”
再应一声,经过短暂的停顿后,荣昌一脸踌躇,恭身复言:“是从安阳说起,还是从南陵说起?奴才想要说的,很多,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荣总管,你到底想要与本宫说什么?”杏目微眯,轻轻抬足,步下辇车,端木暄看着荣昌。
“奴才还是从南陵时说起吧!”稍稍抬头,露出些许苦笑,荣昌垂首:“在南陵时,娘娘不辞而别,皇上当时可谓勃然大怒!这对于一直随侍在皇上身边的奴才来说,是极少见的,在那个时候,奴才便知,娘娘在皇上心里,已然十分重要!”
静静的,看着荣昌,端木暄的脸上,露出一丝讶然之色!
无论是在赫连煦面前,还是在她的面前,荣昌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从未有过丝毫逾越!
但此刻,他却……
轻叹口气,荣昌不无动容的接着道:“自南巡的路上,皇上接到太后加急密报,便一路疯也似得独自驭马返京,天寒地冻,他却只着单衣……还有今次,知皇后娘娘可能在离国,他不顾安危,只带杜奎同往……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都说明,皇上对娘娘用情至深……娘娘……他是皇上,是万万人之上的一国君主,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啊……”
“够了!”
心绪浮动,却是冷眉以对,端木暄不客气的打算荣昌的话:“荣昌,你的话太多了!”
“皇后娘娘!”
抬头之间,见端木暄转身要登上辇车,荣昌忙道:“请娘娘再容奴才多说一句!”
顿下脚步,端木暄深吸口气,转身看向荣昌。
恭身,荣昌垂首道:“皇上知道的事情,不在少数,只是不曾明言罢了,还请娘娘,谨慎行事,莫要伤了自己,也不要伤了皇上的心……”
“哈……你让我不要伤了皇上的心,又有谁与皇上说过,不要伤了我的心么?”嗤笑出声,端木暄拧眉看着荣昌,思忖着他话里的意思。
片刻,她哂然一笑,转身向后,登上辇车。
想来,方才在天牢里,她与兄长的对话,荣昌该是听到了……
荣昌,是赫连煦的耳朵。
他听到了,赫连煦自然而然也会知道!
那么,即便她不顾一切的,只为得到赫连飏的解药,而任失态如现下发展下去,只怕赫连煦也是不肯的!
……
端木暄抵达曌庆宫的时候,仇婉若正跪在宫门口处。
在她身边,早前留在曌庆宫的迎霜,似是刚刚在里面出来,听仇婉若说了什么之后,不禁面露难色!
抬首,见辇车停驻,她快步便迎了上去。
轻掀薄纱,迎霜对坐在里面的端木暄伸出手来:“姐姐可见过大哥了?”
“嗯!”
侧目,透着薄纱,看向不远处跪着的仇婉若,端木暄眉心轻拧。
“方才皇上到了,惜嫔娘娘便也跟了过来,一直在那边跪着,直说要替自己兄长求情,望皇上看在司徒一家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份上,留他一命!”
与心中所料丝毫不差!
端木暄的嘴角,有些苦涩的微微勾起。
伸手,搭在迎霜腕上,她缓缓步下辇车
不远处,仇婉若早已对辇车方向翘首以盼!
在她看来,赫连煦极为宠爱皇贵妃,若皇贵妃替她说话,说不定仇御风还有一线生机!
但,当端木暄转身之际,看清了所谓皇贵妃真正的容颜,她心中隆隆作响,瞳眸也跟着瞬间睁大!
震惊之余,她原本直直跪着的娇躯,倏然跌坐于地!
那张脸,她太熟悉不过了。
就因为熟悉,所以已经成了她的梦魇!
如今再见,自然心生惊惧!
远远的,将仇婉若的反应尽收眼底,端木暄轻笑了下,由迎霜扶着,缓步上前!
“婉若妹妹,可认得我么?”
在宫门处站定,端木暄看着仇婉若,吐气如兰的问道。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但仇婉若对端木暄,恰恰是做了亏心事的。
是以,当端木暄一步步朝她走来时,她顿时觉得周身阴冷。
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她颤抖红唇问道:“嫔妾,是该称呼您为皇贵妃,还是……皇后娘娘?!”
眼神,从一开始的冷凝,渐渐变成审度,端木暄轻声说道:“就冲着婉若妹妹对哥哥的这片心意,你称呼我为姐姐便是!”
凤仪殿的那把火,烧死了翠竹,也险些烧死了她自己!
对于仇婉若,端木暄并非没有恨!
但仇御风说过的话,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若仔细论起来,仇婉若……只是整件事情里的牺牲品罢了!
她虽可恨,但也可怜!
端木暄的反应,大大出乎仇婉若的意料!
“你不怪我?!”
方才,端木暄看她的眼神,冷凝低沉!
从她的眼神不难推断出,关于凤仪殿的那把火,到底是如何真相,她该是知道的!
但她,却说让她称她为姐姐?!
“我想要怪你,却不想拂逆哥哥的意思!”如是,反问一句,端木暄低蔑着仇婉若,苦涩一笑:“你的那把火,烧死了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合着我该怪你!但……你的一生,却为哥哥所苦,而我也答应过哥哥,不计较你以前的过失!日后……你只要记得,到陌云轩,去为翠竹守墓忏悔!”
端木暄在心中告诉自己,无论是她还是仇婉若,都是仇御风的妹妹。
而她选择宽恕仇婉若,只是仇御风说,他一直都亏欠了仇婉若!
而翠竹……
想来,她也该去与她忏悔吧!
“哥哥……”
想到端木暄与仇御风的关系,仇婉若的心中,曙光乍现!声音止不住的轻颤着,她跪行两步,拉起端木暄的手,仰头说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他死,无论如何都不能……”
“哥哥不会死!”
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句话,端木暄转身向里:“皇上在里面,若你想……便一并进来吧!”
定定的看着端木暄绝美的丽颜,直到她进了大殿,仇婉若才恍然回神。
“哥哥,我再不必为那把火,对你心生愧疚了……”水眸中,泪光涌现,呐呐的,喃喃自语着,仇婉若宛然一笑,快步跟上……
……
大殿内,赫连煦已然换上一身玄青色的常服。
此刻,他正负手站在窗前。
以他所站的角度推算,方才在宫门处,端木暄和仇婉若相见的情景,他该是都看在眼里的。
转身,见端木暄带着仇婉若进殿。
他神情虽有些疲惫,却并无不悦之色!
目光相接,与他四目相对,端木暄停下脚步,只直直看着他,却不曾辐身行礼。
“嫔妾参见皇上!”
在皇宫大内,于圣驾前不行礼,无疑是犯了宫规的。
虽端木暄不行礼,赫连煦并未动怒,但之余仇婉若,该遵的礼法,还是要遵守的!
“免礼吧!”
不曾去看仇婉若,赫连煦冷冷出声。
上前几步,在端木暄身前站定,他轻声问道:“可见过你兄长了?”
“见过了!”
端木暄只轻轻的应了一声!
眸光微深,赫连煦问道:“他可给出答案了?”
轻哂一笑,端木暄淡淡说道:“哥哥与我说了什么,合着荣昌已然悉数告知皇上,此刻……皇上何必又要明知故问呢?”
闻言,赫连煦眸色一寒!
因今日种种,心中着实烦躁,他却不忍对端木暄疾言厉色。
“七年前的那把火,毁了哥哥的脸,还险些要了他的命!为了活命,他用了至毒之物,他身上本就有毒,却又为了皇上大计,而服用了齐王给的九还丹,因两毒相克,他已毒发,自等不到皇上给出承诺的日后……是以,他只能选择尽早对长公主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