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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日的休憩,端木暄身上的不适已然去了大半,晚膳过后,由翠竹伺候着服下汤药,她便又准备歇下了。
以前,她入睡时从不让丫头们守着,今日亦是,但因她生病一事,今夜不管她怎么说,翠竹都十分执拗的要留下给她守夜,实在拗不过她,她只道隔壁还有房间,让翠竹在那里歇着,若是半夜她不舒服,直接叫她便是。
在她的一再要求下,翠竹总算是应了。
临走时,她十分细心的为端木暄冲泡了蔗糖水,并将糖水搁在床前小几上,叮嘱她一定要喝下。
看着端木暄有些牵强的点了点头,她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去,可谁知刚一出门,她便撞在一身酒气的赫连煦身上。
“王……王爷!”
心下一惊,翠竹连忙福身行礼。
看着翠竹胆战心惊的样子,赫连煦知道,是他白天吓到她了。
“下去吧!”
微微蹙眉,他随意的摆了摆手,一提袍襟进入房内。
随后,荣昌越过怔在边上的翠竹,伸开双臂,上前将房门从外面关上。
寝室内,身着素衣的端木暄刚刚上床,锦被都还来不及盖上,便听外面传来赫连煦略显低沉的声音,不待她有所动作,声音的主人已经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
“夜色已深,王爷不早些歇着,怎又来我这里?”
想到早起时他对翠竹的态度,端木暄眉心微颦着,坐在床上,视线轻飘的扫过眼前的不速之客,她毫不客气的出声问道:“莫不是王爷觉得今早听我骂你骂的不够过瘾?”
此刻,她不哭了,脸色比之初时也好了许多,却也恢复的如原来般伶牙俐齿了。
不过在来的路上,他便已有了心理准备,知她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是以,面对这样的她,他的脾气,并未点火就着,而是缓步来到床前。
见他欺近,端木暄黛眉微蹙。
“有时候,本王还真是恨极了你的这张嘴。”凝睇端木暄片刻,在她的注视下,赫连煦身子一歪坐在床上。不待她有所反应,他竟然大大咧咧的仰躺在她身侧,并有些悻悻然的道:“不过本王今夜是来就寝的,不是来跟你吵架斗嘴的。”
因他的话,端木暄近乎石化!
床榻上,端木暄怔怔的坐着,在她的身侧,赫连煦大大咧咧的躺着。
他说,他是来就寝的。
意思就是他今夜要睡在这里。
白天时,他才刚说过要视她为真正的合作者,这才一个对时的功夫,他便又如此霸道的躺在她的床上,高呼是来就寝的?
垂眸,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端木暄心中可谓是又气又笑。
这男人……说他霸道吧,更像是个无赖,简直无法让她用语言形容了!
“怎么?王妃不欢迎不王?”
微仰着头,双臂好整以暇的枕在脑后,赫连煦眉心微皱。
别的女人每日都是使尽浑身解数,巴不得他到她们房里过夜,可端木暄此刻这是什么表情?
此刻,她唇角轻掀,正居高临下的蔑着他,更有甚者,在她的眸中,竟隐隐划过一抹讥讽之色。
“王爷觉得我会欢迎王爷么?”
将问题扔回给她,端木暄眉梢轻抬,目视屋内燃到一半的红烛,不再看他。
欢不欢迎,自己想去!
端木暄虽并未直接回答,但态度却十分明确。
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最近一段时日冷冷淡淡的态度,见她如此,赫连煦并未再自讨没趣。有些慵懒的笑笑,他放下双臂,语气柔和的道:“今日你身子不舒服,还是早些歇了吧!”
语落,他转身向里闭上双眸。
室内,一片静寂!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端木暄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声,近到她所坐的位置,低眉之时,正好可以看到他浓密而微微翘起的黑色眼睫!
覆着面具的脸,渐渐开始发热。
心,也微微跳的快了些。
在这一刻,端木暄早前才刚刚被他气到变硬的心,竟又有些软了。
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的针锋相对,她知道,若她的心,一直沉沦在对他的爱里,注定会受更多更大的伤害!
思及此,她的眸中,隐隐有水雾闪现。
鼻中酸涩的感觉越来越浓,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深吸口气,有些无力的闭上双眼。
须臾,再睁开眼时,她看了赫连煦一眼,然后转身拿起身后的枕头,抱起锦被,越过他下了床。
床前不远处,有一张样式讲究的贵妃榻,这是端木暄出阁时太后赐给她的陪嫁!
向前几步,将锦被和枕头扔在贵妃榻上,再转回身来,她来到床前,抬手推了推赫连煦的手臂。
才短短片刻,赫连煦根本还没睡着,感觉到端木暄的推搡,复又睁开眼睛,他扭头耸眉看向端木暄。
“请王爷移驾!”
淡淡的,瞥了眼贵妃榻所在的方向,端木暄对他说道。
顺着她的视线,赫连煦的目光最终落在贵妃榻上,待看清上面的绣枕和锦被,他眸华一闪,方才的柔和不见,整个人都变得阴沉几分。
“你这女人!”
别的女人求他睡她们的床,他还不干呢,可……她竟然让他睡在贵妃榻上!
方才,其实在她下床之时他便知道,却想不到她并非自己换地方睡,而是让他换地方睡!
看到赫连煦想要抓狂的表情,端木暄心下竟觉得有几分舒坦了。
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轻抬了抬眉梢,道:“比起在听风轩时王爷睡床我睡地下,此刻在这里我让王爷睡贵妃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不是将她视作真正的合作者么?
那么此刻她和他的关系便是对等的,虽说她并非一定要追求所谓的公平,但他不该拿翠竹来要挟于她,既是他那么做了,她又何必对他客气?
话又说回来!
比起他毫无风度的让她一个弱质女流睡地下,她只让他睡贵妃榻,算便宜他了!
被端木暄的话堵得哑言,赫连煦却没有起身。
转头不再看她,他继续赖在床上。
侧目,见小几上的蔗糖水还冒着热气,信手端来喝了一口,赫连煦懒懒的丢出一句:“本王不习惯睡在贵妃榻上,要睡你睡。”
她,早已料到他不会跟她讲究什么君子风度,把床让给她睡。
不过,那蔗糖水是翠竹冲泡给她喝的。
“蔗糖水不适合王爷!”
抖了抖唇,她有些别扭的伸手要将盛着蔗糖水的碗端过来。
眸色轻闪,赫连煦握着碗的手又用力了些。
抬眸,直接平视于他,见他又用力几分,她如孩童一般,有些别扭的微撇了下嘴。
这个动作,不带任何娇羞和妩媚,可看在赫连煦的眼里,却十分的——舒服!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他恶作剧般洒然松手。
因他的忽然收手,端木暄只觉手下一松,险些将碗里的蔗糖水给洒了。
见状,他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些。
手里的碗,热热的,暖暖的,知他有意戏弄她,端木暄并不气恼
轻轻的,望了他一眼,端木暄轻叹口气,佯装有些失望的向贵妃榻走去:“我以为王爷今早说的话是真的,原来到底还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此话何意?”
他以为她会如以前一样跟他力争到底,却想不到这么早就缴械投降了,看着她走近贵妃榻,赫连煦暗暗思忖着她指的是哪一句!
要知道,今早他说过的话可不少!
“王爷前脚刚说会视我为真正的合作者,后脚就过来抢我的床睡,唉……”轻摇着头在贵妃榻前站定,端木暄轻轻拾起绣枕放于一边,而后又轻手轻脚的整理着锦被。“可怜我这半病的身子哦……”
有意将声音拉长,锦被整理好时,端木暄轻轻抬眸。楚楚可怜的瞥了赫连煦一眼。
红烛下,她的双眸中波光潋滟,霎时像是点亮了整屋的灯光,让赫连煦心里蓦地一抽。
“咳咳——”
收回视线,端木暄十分应景的轻抬素手,掩唇轻咳两声。
她的咳声,绵软无力,一听便是装出来的。
但,他的心底却因她的动作升起异样之感。
俊秀的眉毛纠成一团,莫名的,被这种感觉所驱动,赫连煦自床榻上起身,三两步便来到贵妃榻前。
“王爷?”
微仰着头,端木暄蹙眉看着赫连煦。
“你总记得拿本王说过的话来堵本王的嘴!”
伸手,扯掉她手里攥着的锦被一角,他有些忿忿的往边上撞了她一下:“起开!”
他让她起开,她哪里还有继续挡路的道理?
难得没有跟他犟嘴,看着他躺在贵妃榻上盖上锦被,端木暄嘴角轻抽了下,却总是掩不去强忍的笑意,转身向床榻方向走去。
一味的强硬下,有时候,示弱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