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溪常与王容与一起厮混时日,芳若便也与喜桃相熟,喜桃还记得芳若从前在王容与面前说不动听的,并不与芳若亲热,芳若也不想热脸去贴喜桃的冷屁股,好在王芷溪只是让芳若常跟着喜桃一起去做事,别偷懒,对二人关系到底怎么样并不关心。
王芷溪只是想让芳若跟在喜桃身后跟她日常会遇见的下人混个脸熟,等到时机成熟就能李代桃僵,假传指令。
王芷溪跟着王容与身后去了几次宫后苑后发现,每次王容与都不直接与陛下见面,只拉了一曲就走,最近一次王容与似是厌倦了,没带琴,拿着她那三角铃在山顶上敲打了半天。
三角铃的声音有多大?养性斋难得出现一个人,是张成,王芷溪认识他,陛下身边两个得宠的小太监,一个冯尚,一个张成,冯尚来过储秀宫一次,张成却是多来了很多次,但是他每次来储秀宫都是为了王容与。
张成就是王容与和陛下联系的桥梁。
王芷溪暗自记下,小心的观望。
张成匆匆爬上了堆绣山,“姑娘。”
王容与停下敲三角铃,“张內侍怎么来了?”
张成看着王容与手中的三角铃,苦笑道,“陛下见姑娘来了,但总也没听见乐声,就让小的上来看看。”
“三角铃的声音也不小啊。”王容与敲道。“实话跟张內侍说,今天我琴都没带,拉的曲子已经没有新鲜的了还不如不拉。”
“那姑娘能去养性斋吗?这样更方便陛下欣赏姑娘的铃音。”张成说。
“张內侍,陛下最近政务不忙吗?”王容与说,“天天要听琴音,就是教坊司的乐师也该有个歇气的时候。”
“陛下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选秀,内阁也知机,不甚重要的事情不会送到陛下跟前。”张成说。
“陛下的人情太难还了。”王容与叹气道,她把手中的三角铃递给张成,“你把这个带给陛下,三角铃并无什么技巧,陛下击打的声音就和我击打的声音是一样的,就不用我特意去给陛下表演。”
“姑娘,这。”张成有些为难。
“眼下是选秀的关键时期,我与陛下要避嫌才是。”王容与说。
“姑娘,恕小的多嘴一句,甭管到了什么关键时刻,顺从陛下的意才是最重要的。如今陛下喜欢姑娘,喜欢姑娘的字,喜欢姑娘的琴,姑娘不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笼络陛下的心,也许日后入了深宫反而不如储秀宫时期经常能见到陛下,姑娘到时候想避嫌多久就能避嫌多久。”张成说
“我知道张內侍的好意。”王容与说,“只是我心意已决张內侍就这么去回陛下话吧。”陛下喜欢她的字,不过抄了几卷就说要换别的更有诚意的感谢,喜欢他的琴,如今这二胡也连着拉了好几日,储秀宫已经有人在偷偷练习二胡,当然这不是问题,可是谁知道这位陛下什么时候就又听腻了二胡。
与其到时候被冷冷的说一句朕已经听腻了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再说她也真疲了没完没了的来堆绣山拉胡琴,简直和当初初学时的练习强度一样。每天还要拒绝那么多秀女想要和她一起来堆绣山的要求。
其实她可以让那些秀女一起来的,毕竟她来堆绣山实在连陛下的脸也不曾见过。但是转念一想,她一个人拉二胡给天地听给自己听给陛下听,凭什么又多几个坐在她面前听,像是观众捧场乐师,还要言不由衷的夸赞几句。反正也无人能证明她在宫后苑时,陛下也在宫后苑,那些猜测都随他去。她才不会松口让自己添堵。
张成走后,喜桃有些担忧的看着王容与,姑娘这样明目张胆的忤逆陛下可好?王容与对她微微一笑,“并不是多大的事。”顺便看看陛下对她的容忍度在哪里?
张成捧着三角铃面呈陛下,“陛下,姑娘的二胡弦拉断了,所以在山上敲着此物,这铃声不大,所以陛下在养性斋不曾听到乐声。”
“两把都坏了?还是她今天压根就没带胡琴上去。”朱翊钧问,他接过三角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几番来往朱翊钧已经有点了解王容与的脾性,“她给朕拉琴厌烦,用三角铃来充数来了?也不想想朕给她的可是救人性命的东西,这才让她拉几回琴就不耐烦,看朕下次还帮她吗?朕还从乾清宫走到这宫后苑,她竟敢光明正大的敷衍朕。”
“陛下,姑娘怎么会敷衍陛下呢?这不是不凑巧赶上了。”张成说。额上冒着冷汗,陛下当真是动若明烛,把姑娘的心事猜的准准的。
“你没让她下来给朕敲这三角铃?”朱翊钧说。
“小的还没说,姑娘就争着要下来给陛下当场演奏,但是小的看姑娘脸色实在苍白不堪,怕她到了御前惊着陛下,就没让她下来。小的特意跟姑娘学了三角铃的技巧,拿着三角铃下来给陛下演奏。”张成说。
“好端端的怎么会脸色苍白?”朱翊钧问。
“姑娘未曾说,但小的猜测,这堆绣山也是有些高度,姑娘一个弱女子爬山下山的次数多了,许就是这样看着没精神。”张成说。
“堆绣山是她自己选的,这苦头也是自找的。”朱翊钧说,击打一下三角铃,“现在三角铃在我手上,她的二胡也坏了,书也不用抄,你去告诉她,下次准备什么才艺面圣吧?”
“是。”张成低头诺道。
王容与也不是在堆绣山上傻坐着,片刻后就下山,在山脚上又遇见了来传达陛下旨意的张成。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陛下了?”王容与闻听后悠悠叹气说,“张內侍要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就偷偷指点我一下,我到底是哪里做不好了,陛下要如猫捉弄老鼠一样戏弄我。”
“陛下是见姑娘可爱呢。”张成说,“小的伺候陛下这么多年,就见陛下对姑娘一人是这样的。”
“若姑娘以为陛下是戏弄姑娘,小的也不免为陛下报不平。”
“我才艺平平,去哪里临时抱佛脚习的其他才艺面圣?”王容与很是苦恼。
“姑娘准备好了,便让安得顺来告诉小的。”张成拱手告退。
王容与长吁短叹。
躲在假山后的王芷溪听闻这一切,心口狂跳,直觉告诉她她的机会来了。
王容与苦思来了一晚上,让杨静茹给她话了几个手长脚长脖子细的彩人,她再用线牵着细竹棍,隔着白布,点着烛火,练起了人偶戏。
“这是皮影?”杨静茹问。
“不算,简单版的看图说话,我拿来应付一下。”王容与说。“谁叫我不喜欢唱歌,又不会跳舞。”
“姐姐的才艺实在与众不同。”杨静茹说。
“自小就被说性子古怪,就爱弄些七七八八的杂事儿。”王容与笑道,“好在祖母开明,只要不出格都随我喜欢。我也就会些烂七八糟的东西,你看正经淑女会的,我都不会。”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姐姐的聪明豁达,让妹妹好是向往。”杨静茹说。
“你若有什么感兴趣的只管跟我说,我会的都会教给你。”王容与说,“你看她们都在学二胡,要不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杨静茹摇头,“姐姐二胡拉在前头,余下所有人都是东施效颦,我才不做那样的蠢事。”
操纵小人儿可并不轻松,王容与闲暇的时候都在练习,以至于手背都开始抽筋,需要放在热水里慢慢揉着散筋。
“比起影子戏,唱跳舞可容易多了。姑娘如此费心思勤加练习,也是想好好给陛下表演,陛下一定会感受到姑娘的心意。”喜桃轻声说,姑娘不是真的敷衍陛下,她最开心了。
“谁说是为了他?”王容与兀自嘴硬的说,“我自己许久没玩过了,想来打发时间。”
王容与虽说没有特意避着人练习,但是若有人在她那坐着,她也不是不练习的,疲于应付那些好奇的问题。一次练习过后,王容与奇怪道,“王芷溪这两日怎么来的不勤快了?”
“不知道,只是听说拉下隔间的帷帐,一个人在里头。”喜桃说,“连芳若都只能在外头等候。”
“不是生病了吧?”王容与问。
“应该不会,生病了芳若该在里头伺候的。”喜桃说。
“只要不是生病就随她去,我还落个轻松。”王容与说。
王芷溪拉下帷帐,在单独的空间里练习舞蹈,她的荷包里有一味香丸,这是她娘给她第一次承宠准备的东西,闻着只是普通的香丸,其中有一位特殊的香料,如遇火燃烧,就能生出甜腻的香风,让男人意乱情迷,女人柔软放松。
王芷溪握紧香囊,成败在此一举,她得承宠,在册封前。陛下不会短时间内宠幸完所有的秀女,等最开始承宠的秀女开始得势,不管有仇没仇的都会挡在她面前,阻止她承宠。
她不能等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