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哈德:“你从德累斯顿理工大学毕业之后一直都在德累斯顿的一家民用飞机的研究所工作。1930年的时候, 你被公司调往柏林, 是这样吗?”
艾伯赫特:“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被公司调往柏林的。”
测谎仪并非完全通过一个人在说话时的身体反应来检测一个人是否说谎的。它需要配合审讯者的问题, 引导被审讯者慢慢进入他们真正想要弄明白的那个部分, 并通过多个问题在逻辑上的冲突来让对方意识到——他说谎了。
因而,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绿眼睛的贵族会在对方问出保安局的局长才问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给出了此般答案。
艾伯赫特:“事实上当时是有一个组织向我发出了邀请, 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他们,问我愿不愿意去到柏林工作。”
莱茵哈德:“什么组织?”
艾伯赫特:“还处在保密状态下的参谋部。”
这下,不光莱茵哈德险些要没能控制好自己地倒抽一口气,就连陪在帝国元首身旁的希姆莱都开始要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阴谋了。
可看着这一幕的希特勒却是和他们的反应全然不同。他的表情里酝酿着滔天怒意,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冲进那间审讯室, 并命人把用细钢丝把那个辜负了他信任的可恨的叛徒吊死了。
莱茵哈德:“所以你从1930年起就已经在为参谋部工作了?”
艾伯赫特:“是。”
此时站在艾伯赫特的身后检测着他说话状态的技术员向莱茵哈德做出了“他在说谎”的手势。而坐在旁边的秘书则在同时把这些全都记录了下来。
可莱茵哈德却是不动声色。
莱茵哈德:“说说你在参谋部的工作范围。”
艾伯赫特:“一些和空军重建相关的工作。包括如何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培养更多的飞行员。那时候我们和苏联有一些合作的项目,参谋部挑选国防军里的一些陆军军官,把他们送去苏联进行飞行相关的训练和学习。但那太少了。”
莱茵哈德:“但你在1932年加入党卫军和纳粹党的时候却隐瞒了你在总参谋部工作的经历, 是或者不是?”
艾伯赫特:“是。”
莱茵哈德:“理由?”
艾伯赫特:“当时的参谋部还在保密状态下,就连政府也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我认为说出这件事可能并不恰当。”
负责监测数据的技术员很快又做出了“他在说谎”的手势。那甚至让盛怒状态下的希特勒左手开始轻微地颤抖以及肌肉抽搐起来。
而陪伴在希特勒身边的陆军副官却并不能对于这件事加以评论,与很多参谋部出身的陆军军官都有着不错的关系的这名元首近臣只得说道:“这台仪器……真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接着, 希姆莱则让人看不出他情绪地说道:“看来他今天没能让自己骗过测谎仪。”
底下那间审讯室里的审讯却还在继续,记录员敲打着打字机按键的声音则给屋子里更添紧张的气氛。
当一个人被好几个人用精密的仪器记录着自己的一切数据, 并且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明白那些数据帧指向着什么的时候,那种深刻的不确定以及怀疑会与审讯者的一个个问题一起, 切开他的心防。
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找到了问题切入点的莱茵哈德继续在那个方向上施压,并企图速战速决地瓦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意志。
莱茵哈德:“但是一年之后元首就成为了帝国总理,等到1934年的时候, 元首就成为了拥有最高权力的帝国元首。总参谋部的存在也渐渐浮出水面,但你却没有借机回到参谋部。眼见着你当时的朋友们都一步步地晋升,你却只是在党卫军里担任元首近卫军军团里的一名队员。你一定有着更重要的目标吧?”
艾伯赫特:“我在参谋部的职责已经完成。于是追随元首,并且护卫在他的身边,这就成为了对于我而言的,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标。”
这一次,站在艾伯赫特身后的技术员全都给出了“他说的是真话”的手势。
那让莱茵哈德轻轻地把目光从那几名技术员的身上转移到了这名被审讯者的身上。
而在楼上,双眼紧紧盯着他们的希特勒则也看到了这一幕。
那一刻,他的左手停止了抽搐。那让他不再把左手隐藏在身后,而是用它牢牢地抓住了隔在他与窗口之间的那道护栏。他的身体不住地微微前倾,仿佛要把接下去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威廉大街旁,
公园长椅处。
“不行,我得回去。回去找到艾伯赫特。”
在和路德维希一起坐在那张长椅上稳了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终于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说出了这句话。那当然会让亲王殿下迟疑地看向她。
于是林雪涅便在对方的注视下说道:“无论如何,莱茵哈德和希姆莱做了些什么,并且我也做了些什么。我得去告诉艾伯赫特,让他能够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否则他很可能会被那些人给骗了的!”
说着,林雪涅站起身来,并走向那几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而不知她现在究竟想要做什么的路德维希则也跟着站起身来,并很快追上了林雪涅的脚步。
林雪涅:“这是一个被放置了这么久的不□□了。艾伯赫特不可能它被放在那里,那么多年都无动于衷。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这不是他的所作所为。”
路德维希:“所以你认为他可能做了什么?”
林雪涅:“我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但我必须得让他知道我做了什么。”
说着,林雪涅一把拉起那辆被她藏在了这里的滑板车,但不等亲王殿下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林雪涅就已经说道:“祝我好运吧,施泰因亲王少校。”
在路德维希才向林雪涅用力地点了点头的时候,林雪涅就在坚定了目光后再次呼唤起了时空的缝隙。于是在路德维希的眼中,他已然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就在转身的同时仿佛进入了一扇他所看不见的门,并最终在那扇门被关上的时候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尽管路德维希在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已经称她为“巫女”了。
但是亲王殿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的朋友会是这样的“巫女”!
那让路德维希也立马转过身去,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脸上那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后自言自语道:“所以现在就我一个人是帮不上忙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的吗?”
但就在感到无所适从的路德维希一路走回到宽阔的马路上时,他就被两名他所认识的飞行员给叫住了。
“施泰因亲王少校!”
或许是因为路德维希现在实在是太紧张了,当他在距离威廉大街这么近的地方被人叫住的时候,即便那是一个听起来很快乐的年轻的声音,他还是会在转身的时候动作稍稍有些僵硬。
直到路德维希看清楚叫住他的人是谁,他才感到轻松起来。
“小伊恩斯?”
“果然是您,而且您还记得我!”
那是路德维希曾经的部下,非常非常年轻。
这名才年满十八岁的飞行员在路德维希快要离开前线的时候才来到他的麾下,并因为出色的飞行技巧和天赋而给亲王殿下留下了印象。
路德维希:“你回来柏林休假?”
伊恩斯:“是的少校,而且我后天就要回前线了。我们得经由那不勒斯飞往前线。”
路德维希:“你们被派去非洲战场了?”
伊恩斯:“是的,被派往北非,支援隆美尔将军的非洲军团。听说那里的飞行条件会很不一样。”
说着,伊恩斯连忙给自己身旁的那位也对亲王殿下充满了崇拜之情的同伴介绍起对方来,并带着些许的忐忑问亲王殿下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喝杯咖啡。
在路德维希被自己曾经的部下拦下来说话的时候,先前才因为顶不住那几乎要让空气都凝滞了的重压而逃了出来的女孩在已经又踩着滑板车,乘着她的时空缝隙之河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地冲进了党卫军的指挥部大楼。
但是这一次,她不再像先前那样,手上一直都紧紧抓着她的小滑板车,并甚至还要抬着一楼一楼地往上爬,生怕别人会看到不该属于这里的这件物品了。
她在一楼找了一间先前发现的储物间,并把她的滑板车丢了进去也用布给盖好,而后就一路冲下那些地牢所在的地下室。
她奔跑着冲过那一间间色彩阴郁的牢房,以最快的速度找寻起她的绿眼睛男孩。
但是先前的她没能迅速找到窃听艾伯赫特在前线的电话线路的房间,现在的她也同样没能立刻就找到她的恋人。
于是她不得不按捺着性子,并一楼一楼地找过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雪涅焦急得都在五月的柏林出起了汗,并且深深地喘了起来。
但就在她又是找了近半个小时却依旧还是无所收获的时候,合上了手中怀表的林雪涅却是被一个细节给吸引了。
一位大楼里的军官小心翼翼地推着放有咖啡和茶的小推车进到了电梯。
从那名军官的肩章来看,他的军衔应该并不低,但他却依旧表现出了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
这让刚刚才提醒了自己要冷静的林雪涅决定跟着他走一趟。
虽然在林雪涅的认知里,此刻的艾伯赫特一定不会得到那么好的待遇,但是直觉却让她跟上。
毕竟,艾伯赫特虽然很可能会被残忍地对待,可是造成了这一切的人,却一定是在这里有着绝对权力的。
但当门被推开的时候,眼前的那一幕却还是会不自觉地倒抽一口气。
是的,她猝不及防地又一次见到了第三帝国的元首。
可不等她被希特勒和党卫军的头子都在望向的那个窗口吸引了注意力,她就被由下方的那间审讯室里传来的,莱茵哈德和艾伯赫特之间的争论吸引了注意力。
莱茵哈德:“一派胡言!你在说谎!你明明是在接到了总参谋部交给你的特别任务之后才故意利用你和总指挥之间的关系接近了元首,并欺骗了他!”
艾伯赫特:“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在击败了所有的竞争者后才争夺来的机会,而我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我希望为元首争取到总参谋部和国防军的支持。”
当林雪涅听到了这样的对话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尽管她还不能准确地想明白所有线索之间的完整关系,但她却已经弄明白了那份总参谋部绝密档案的意义。
而此刻,希姆莱则正要把那份他先前放进了自己办公室内保险箱内的档案袋递到帝国元首的手上。
于是林雪涅的脸上流露出了恍然之后的笑意,她小心翼翼地,并且明知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却还是脚步轻很轻很轻地走近了在第三帝国拥有绝对权力的那两人。
现在,她需要在把最重要的消息传递给艾伯赫特之前再确定一次,确定这封“绝密资料”还和她离开时的一样。
她需要走得近一些,再近一些才能够看清楚资料上的那一处说明显其实不会那么明显,但要说让人看不出来也的确很难的细节。
然后她就看到希姆莱在元首拿出了那份资料后帮他翻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一页,而后指向最关键的那个日期。
【1932年8月5日】
那正是莱茵哈德在和希姆莱反复确定后定下的时间,并且那也是艾伯赫特第一次见到阿道夫希特勒的时间。
可这封文件却并非是莱茵哈德找人伪造的那一份,而是他们的人在冒了巨大的风险后从总参谋部的绝密档案室里偷出来的,由哈尔德将军在数年前放进去的那一份。
而在那个日期的边缘处,则有着纸片被粘贴上去的痕迹。
用打字机打上他们所决定的那个日期,把它裁到合适的大小,再在纸片的周边用手轻撕一圈,给它做出毛边的效果,最后把它贴到原有的日期上,且还要贴得不让纸片下面的关键信息被挡住——这当然是林雪涅所做的。
而当她确定希特勒已经发现了这一粘贴痕迹之后,她便松了一口气,并离开了这间观察室。
现在,该是时候把这里的变故告诉她的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