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家师外出归来,忽然对晚辈提起一个想法……”
听着霍月行沙哑的嗓音,久屹一时恍惚了一下,下一瞬方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阎邵云。
那,阎邵云外出归来,指的定是阎邵云带着家仆赶往异境之行喽。
阎邵云这人向来稳重,如此听来,那次行动的具体去向和细节,他并未同霍月行细讲。就像关于乜寒涯和炆爞的一些事情,若非必要,阎邵云也几乎不会同他人多言。
否则霍月行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知坐在眼前的这个躯壳中的,早已不是乜寒涯本人了。
霍月行继续道:“他说,此次魔族霍乱,便是崛起的预兆,不容小觑。更可怕的是,魔族的细作和暗探已经渗透到了各处。
所以,家师已经开始怀疑宗内已有异心之人。只不过因宗中并无动荡,暂且未得显现。
未免打草惊蛇,家师决定着手开始暗中调查此事。
但其实,很困难。
既不打草,如何见蛇?水面平静,水底暗涌就很难显现。
所以,连日来,家师安插的眼线皆一无所获。
就好像,宗内仍是干净的。
但,近日,京中法会就要开始了,家师作为宗中长师,不得不动身前往。此等大事,得力的亲随也需得同往。
此事一时间不得不中断。”
说道这里,霍月行见久屹歪了歪眉头,忙解释道:“其实,自几百年前师祖他老人家重整林青宗以来,宗内表面上一直平静如常,看起来还是团结紧密的。
但实际上随着师祖的隐世,宗中势力已有暗中分帮结派之势。
势头初见,暂不至嚣张之态。
师叔祖您大概也知道,这种事,一但要整顿,必然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待契机很难大刀阔斧一并整治。
所以家师,一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而,像这种半点口风不得外露的暗查之事,家师暂且不敢交由他人。
他现在能全全信任的人,也不多了。”
霍月行一口气说完这些,开始自顾自的喘气。
久屹歪在隐几上无奈的冷笑了一声:“看来他这些年也是难熬,炆爞哥哥隐世松手不管,倒是苦了他。”
“家师他本来的意思是,他不在的这几日,未免意外,暂且终止探查行动。
但……
都怪晚辈自作主张,听闻有外人进入林青宗,一时心惊,鲁莽行事,惊扰了师叔祖……”
见霍月行说着,又要起身赔不是,久屹忙耐着性子摆了摆手,叫他罢了。
久屹抿了一口陆畔寻斟的茶,想了想又道:“邵云的决定没错,既然你们可信任的人手已然不足,必不可再强行铤而走险,否则只会走漏风声,适得其反。
若想达成目的,你们现在的方法不行,需得换个路子行事。”
久屹说完瞧着两人看自己的目光,显然两人是一点其他法子都没得,不然也不至于做今日的傻事。
久屹只好笑了笑:“你先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可再乱来。
就算故意打草惊蛇,也要挑选得当的法子,你可懂?”
霍月行闻言老脸惭愧的垂下连连称是。
“其他的事情嘛,或许我能帮上忙也未可知。”久屹摸着下巴,思绪转的飞快,早就将面前两人甩出了三条街。
见他们跟不上思路,他也只是笑笑不多说。
霍月行自小受阎邵云教诲,师长不愿说的,不得多问。眼下见此情形便也不再多言。
久屹算了算时辰,该将话题回转了,此行不能白跑,便道:“还有,我此行同随之人你不必忌惮,他们行事,如同于我本人。”
“有师叔祖开口,月行自然明白,定不再轻举妄动。”
见久屹大有话毕之势,霍月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心中的疑惑:“百年前曾听家师提起,师叔祖同师祖乃刎颈之交,不想师叔祖也是……”
‘不死之身、长生不老’这样的话还未脱口,久屹便笑了起来。
乜寒涯可不是什么不死之身,哪能同炆爞相提并论。看来阎邵云当真是嘴紧,长辈的这些私事完全不会向小辈闲话。
乜寒涯早已身故百余年,无关之人竟然都还不知。
也好,久屹笑了笑,随便答道:“算不得什么幸事,也不知是不是坏事,反正够不上好事。
你全当是我借来的命罢了。”
这可是实话,久屹没瞎掰。
霍月行见久屹如此含糊,说着随意的话却提着沉重的心思,便未多言,施礼赔罪,会意的不再多问了。
久屹含笑的看了看霍月行,又看了看旁边的陆畔寻。吓得陆畔寻腰杆立刻弹了起来。
“这小家伙,你带大的?”
霍月行见久屹对自己徒儿上心,忙道:“正是……师叔祖怎知?”
久屹轻笑了起来,放下茶杯道:“如此紧要关头,你找的,定是最信得过的人,若是寻常弟子,恐怕还够不上这个格。”
见霍月行似是在考虑久屹讲这些的目的,久屹便抬手点了点‘小家伙’道:“经验不足,警惕不高,行事不慎。”
曾师叔祖都开口指点了,陆畔寻忙拱手认错,低头咧嘴等着挨骂。
却听久屹道:“但胜在可信,也好,或许用的上。”
霍月行一听,老脸乐开了花:“若师叔祖看得上,自是小徒之幸。”
陆畔寻也没想到这弯转的如此急,险些闪了腰,受宠若惊的看着久屹。
久屹摸着下巴,计划在心中已然盘算的差不多了,约莫时辰也差不多了,见霍月行这老狐狸已基本放下了戒心,便点了点陆畔寻道:“让他帮我个忙,邵云回来之前,宗中的事,我帮你查。”
另一边蒋灼三人宴饮已然过半。
看着各自桌上还算丰盛的饭食,林诀却在有生之年头一遭体会了真正的如坐针毡。
这宴席刚开始,蒋姑娘便介绍了自己芳名,蒋雨。又简单介绍了自己身旁的小姑娘,她的亲随柳碧霄。
紧接着就问了那位姓久的公子因何没来。
就见湛暝和蒋灼同时开口,一个说:“他不愿来”,一个说:“他水土不服”,两人说完皆闭了嘴不做声,气氛尴尬的令人窒息。
蒋雨冷眼看了看他们,便只道;“开宴吧。”
就此直到现在,一句话未再讲。
宴席上就只有轻微的碗筷碰撞声和蒋灼大快朵颐的声音。
林诀真的佩服蒋灼,就这样的气氛下他竟然也吃得下。
但想想晚间他们还要行动,不好饿着肚子,便也勉强食不知味的往嘴里填了些。
众人就这样尴尬难熬的坐着,直到蒋灼都吃的差不多了,打着饱嗝抹了抹嘴。
见大家都早早的放下了碗筷,他便厚着脸皮决定帮大家结束这难熬的宴席,直接道:“都吃的差不多了,也不好再叨扰老妹,我们……这就,先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