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年杀入宋军营垒的同时,偌大宋军营寨周围,好几处遭到了神卫军的夜袭,这时代人由于营养不够均衡的原因,大多患有不同程度的这是叫做雀盲的夜盲症,相应的的在军学上对夜袭的手段利用得并不十分充分。陈德自接掌神卫军后,除了个士卒增加薪俸,就是让这帮玩命训练的家伙吃好喝好,所以神卫军士卒即使曾经罹患雀盲的也大多好了,此后陈德有针对性地将许多现代的夜袭战术加入到训练中来,所以此番派出五个营的兵力夜袭宋军大营,方才收到奇效。杀进宋营的士卒边大声喧哗砍杀,边将随身携带的猛火油瓶等物四处抛掷放火,一时间宋军营盘四周都是火光熊熊,杀声四起。
控鹤军校荆嗣拼命带着几个军卒试图缠住冲进营盘的唐军,谁知在大多数宋军士卒还在在稀里糊涂的披甲找刀的时候,突入的唐军居然在瞬间对荆嗣所带的哨卫们形成了局部优势,已经当了十年禁军,在平蜀、平汉诸战役中勇悍过人的保雍刚刚冲近便被好几个唐军团团围住,上下五六把横刀一起招呼,当场将这个悍卒断为几块。吓得跟在后面的张凤当即“妈呀”一声喊,拔腿便逃。荆嗣本人也被一名唐军抽冷子一刀砍中右腿,倒在地上,本来已经闭目待死,谁知那几个唐军士卒也不管他,抛出几个猛火油瓶之后,便向营盘更深处杀去。
这几日曹彬晚上老是睡不着觉,李继勋几次诱敌不成反被唐军戏弄,虽然并未直接质疑他的将令,却令他本来在军中并不甚高的威望更受动摇,就连曹彬本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中了金陵为拖延大军攻城而施的疑兵之计,可他忌惮王侁的密折奏事之权,不敢直接向王侁求证心中所疑,愈发忧心忡忡。营盘外围杀声火光初起之时,曹彬几乎是所以宋将中第一个从榻上跳起来的。他匆匆披上盔甲冲出营帐,拿起亲兵递上来的腰刀,环顾左右,直觉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有火光和喊杀声,心中暗叫这唐军将领好生狡诈,四面夜袭叫自己判断不出他真正的突袭方向。想到这里曹彬心中一动,沉声道:“速速传我将令,东西班直都指挥使李怀忠、殿前指挥使都虞侯赵廷翰、御龙直副指挥戴兴集合班直精锐,先锋都指挥使曹翰到我大营面前听用,其余各部紧守自己营盘不得擅动,士卒有无故喧哗者立斩。”
因为遮护跨江浮桥事关重大,行营左厢战棹都监田钦祚夜晚都宿在水师楼船之上,他也听到岸上大营四周杀声震天,身旁亲兵问道:“田都监,大营遭到夜袭,是否让水师靠近南岸,发射弓矢相助大营击退来犯之敌?”
田钦祚瞪了那亲兵一眼道:“你懂什么,万一是南贼声东击西之计呢,令所有军卒都起来各守本位,未得本将命令擅动者立斩。”
四面传来的喊杀声和火光越来越大,曹彬却稳稳的站在自己大营之前,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唐军绝没有实力突袭整个宋军大营,那么哪里是此次唐军夜袭的目的所在,便要看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忽然手下哨探来报,从金陵城方向冲出一支人马,水陆并进,约两万人马直往挽系跨江浮桥的采石矶佛塔杀去。这佛塔乃是南塘细作,现舒州军事推官樊若水假借礼佛为名修筑的,试想大江之上风急浪涌,若非有此石塔拴系着,浮桥早被水流冲得七零八落。唐军若要捣毁浮桥,要么从上游以巨舟猛冲,要么设法毁掉长江两岸拴系浮桥的建筑,别无他法。
曹彬听闻南军果然奔着佛塔方向去了,心中暗喜,到底还是为了毁我舟桥,若是大军在这里与南军绞做一团,倒还真难以抽出人马遮护浮桥,好在自己手上扣着这么一支精兵,当即下令道:“李怀忠、赵廷翰、戴兴速率领班直精锐截击夺桥逆军,曹翰带前军去断逆军退路,田钦祚率水师封锁江面,堵截逆军水师靠近浮桥。”
眼看各部都领命而去,曹彬方才安心传令营中尚余的效节、忠猛、广德诸军各指挥,在各自部署、巡检等将官的带领下,全力反击前来袭扰的唐军各部,另外命骁武、龙捷、虎捷诸军将校帐前听用,准备亲自带出去拦腰斩击突袭舟桥的唐军主力。
就在宋军水营大军各船起锚,缓缓驶向长江下游,预备堵截金陵水师的时候。一支人马急匆匆的赶到了浮桥北端,今夜当值的平远军第八指挥副使怀苟荣将他们拦住,喝问道:“舟桥夜间禁止通行,怎的恁不懂规矩?”那领头的将军一把掀开面罩,露出一张扭曲得有些狰狞的脸孔吼道:“我乃殿前指挥使都虞侯赵廷翰,江南大营遭敌夜袭,曹帅急调我等过江援救,军情如火,你还不速速让开!”说完“啪”的一甩马鞭,鞭花在怀苟荣脸前不过半寸处炸响开来,那赵廷翰手下军士更如狼似虎般冲过来将拒马搬开,然后簇拥这指挥使大人,推着满载各种盾牌弩箭等军械的小车急急忙忙地向江南赶去。等这支殿前司精兵全都逶迤离开桥头,怀苟荣方敢摸着自己的脸颊,确信没有被鞭子抽出血。望着大江南岸烽火连天,怀苟荣往江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殿前司的灰孙,赶着去送死投胎,大爷不拦着。”
“好险,指挥使,若是刚才那军校不让我等上桥又当如何?”扮作大宋殿前司禁军的神卫后军校尉郑宾问道。
“我等若真的是殿前司禁军奉命过江救援大营,他胆敢阻拦,当场砍了便罢。”陈德望着前面傲然道,他禁不住用力在这规模宏大的浮桥上跺了几下,即使今天他的任务是来毁掉它,还是忍不住要为它而骄傲,公元一千年前的长江大桥啊,虽然完全是舟船连接铺上木板搭建,但在宽阔的江面上却显得分外稳固。陈德不止一次在城楼上遥望这座大桥,舟船拼接而成的绵长桥体紧贴在水面上纵跨长江,别有一番惊人气势,而木结构建筑特有的细腻也在这座哪怕是临时的舟桥身上也展现无疑。前后桥头都搭造了敦实的木质箭楼,为了防止唐军水师前来毁桥,大桥两边还修了大半人高的护墙,架设着床弩,由宋军士卒警惕的守卫着。甚至在刚才桥头的时候,陈德还看到了箭楼的门楣和柱子上都雕刻着细腻精美的花纹。真是一座巧夺天工的艺术品,陈德不无遗憾的想到。
上桥后陈德所率的神卫后军五个指挥的人便将随军行进的车辆下面的塞子拔掉,表面上堆满弓弩重盾等战具的推车里实际上装着满满的火油,随着他们从江北一路开到江南,整个桥面到处都是这些渗漏的火油在流淌。
大约是见惯江北开过来的军队的原因,大桥南面守卫的宋军士卒盘问得并不认真,直到陈德等人快要走出重重叠叠设防桥头区域,陈德方从辛古手中接过一支火把,回头有些遗憾的张望了一眼着气势恢宏的第一座长江大桥,随手将火把扔到了地上。
霎那间,只见一条火龙喷涌着灼热的毒舌,迅速从桥头蜿蜒到了整座浮桥,因为大桥是木质结构的,熊熊火焰很快使全部桥体都燃烧起来,这条火龙疯狂舞蹈,随着风势旋转方向,很快烧成一片火海。把广阔的江面映得一片通红。这时江风正劲,风助火势,被点燃的木制舟桥不时发出噼噼叭叭的声音,熊熊火焰直冲半空,伴随着不少原本守卫浮桥的宋军士卒不少人连滚带爬的逃出桥面,更多无法逃出的军卒耐不住灼热的火烧,不顾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大江,纷纷惨叫着扑通扑通往水中跳,一时间浮桥两边到处是在水中挣扎的宋军士卒,而两侧拼命提着水桶想要冲上桥去灭火的宋军士卒则还未上桥便被烤焦须发,甚至衣甲也被引燃,道州刺史王继勋、随军转运使沈伦、八作使郝守溶逼迫精壮士卒数十人全身浇透凉水,勉力靠近桥头泼水救火,那水还未落上去便被火舌烤成了蒸气。数丈长的火舌甚至舔在停泊在附近遮护浮桥的舟师船只上,引得好几艘战船也燃烧起来,逼迫水师战船不得不驶离浮桥,远远的看着它一点点烧掉。
眼见江面火起,原本在宋军营盘四面拼命鼓噪放火的神卫军各部便纷纷往外冲杀,由于宋军主力大都出营前去围堵水陆并进扑向江南佛塔的唐军,大营内的宋军只求将唐军赶出营盘,并未一味追杀。金陵城方向声势惊人的唐军也几乎在第一时间缩了回去,就连神速赶到的曹翰所部前军也只截到满地丢弃的火把和旗帜。
望着烈焰熊熊的江面,曹彬的脸色变得铁青,他身边的先锋都指挥使曹翰更是朝着金陵方向戟指大骂:“若有一天攻陷此城,定不留生俘,将这些贼兵全数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