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有紫霄宫道君慎固前辈镇守,本该平安无事。不过,当初夜袭宣明山的那个邪魔外道道君,却不肯善罢甘休,不久之后,就招来众多邪魔外道高手,再度偷袭宣明山,要把我绑走,拜入他邪魔外道门下。”
“好在九崇山道君争千秋早有谋算,他离开宣明山之前,无声无息在宣明峰顶,布置了一座长生剑阵,且留下一道分身,守在阵中。当众邪魔外道的道君,袭击宣明山之时,山顶长生剑阵突然发动,慎固前辈依托山顶大阵,坚守一月有余。一月之后,紫霄宫众位道君来援,将侵袭宣明山之辈围困在宣明山顶,逼迫他们发出誓言,不可再对紫霄宫下辖数百万里山河当中,各派仙门弟子动手。那些邪魔外道的高手若不肯答应,紫霄宫众道君则说要请天尊亲自出手,让对方万劫不复。对方迫于压力,只得答应此事,指天画地发出誓言,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战后不久,陈操之师伯回到师门,主持门中事务。师伯见我与廖师姐已修至神魂境,就按照师门规矩,派遣我二人,来深渊地狱,诛魔历练。”
独孤信说起廖长空,心中免不得多了几分烦忧,沉默片刻之后,才道:“深渊地狱,层层往下,无穷无尽。廖师姐原本也想来这一层深渊地狱,和横兄一起历练,可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横江点点头,却没问为何。
独孤信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道:“廖师姐说,当年在封魔岛,在斗魔洞府,因与你同行,过得不够潇洒自如。这一次在深渊地狱历练,则一定要来去纵横,无牵无挂,才符合剑修的道心。”
横江道:“独孤兄修持春秋剑印,也是剑修一脉,难道就不怕和我一起诛魔历练的日子里,会遇到和廖师姐一样的烦恼?”
“廖师姐是不够潇洒自如,才会觉得和横兄在一起,会多了羁绊。我反而觉得,此番和横兄一同历练,凡事皆有横兄费心,让我少了许多烦忧,岂不更好?”独孤信端起酒杯晃了晃,只一个低头闻酒香的动作,就让人觉得她有万种风度,难以言表。
横江笑道:“独孤兄倒是很会偷懒啊。”
独孤信道:“求仙问道,事务繁多,若诸事都要烦心,就算修炼有成容颜不老,也会道心迟暮,暮气沉沉。”
横江道:“独孤兄这种想法,才更符合道法自然四字。难怪当初在那邪魔外道的道君眼中,就连紫霄宫赵清雪,比起独孤兄也稍有不如。”
独孤信饶有兴趣的看着横江,调侃道:“横兄这是想让我也说几句好听的,说当初那邪魔外道道君,最欣赏的人实际上是你么?”
横江哑然失笑,问道:“陈操之师伯一人回来,掌门师伯与师门其他前辈,莫非还留在深渊地狱?”
独孤信点点头,道:“我见陈师伯孤身回山,也问过此事。陈师伯说师门众多前辈,还要留在深渊地狱,助九崇山众人一臂之力。其他的事情,陈师伯不愿多说,只说他们在深渊地狱里,和九崇山一脉高手相遇之时,九崇山妖尊陆慎,曾表达过,想要我们宣明道场,归入九崇山一脉道统的意愿,祖师爷虽未答应,却也没有明确拒绝。”
横江问道:“独孤兄你对归入九崇山一事,如何作想?”
独孤信道:“若以宣明道场掌门弟子的角度来看,我宣明道场诸多法统,本就源于九崇山,如今有九崇山妖尊陆慎亲自提出此事,我宣明道场归入九崇山,可算是认祖归宗。九崇山底蕴深厚,道统源远流长,归入九崇山之后,对我宣明道场而言,虽有些许弊端,却好处极大。若以我个人的角来看到此事……”
独孤信语气一顿,语气了多了几分感慨,也多了几分调笑,道:“横兄你曾对我说,那陆慎亲自传过你九崇山道法。这样算起来,妖尊陆慎虽和横兄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一旦我宣明山归入九崇山门下,而妖尊陆慎要收你做弟子,到时候你的辈分,比我肯定要高了好几辈。假若我再称你为横兄,算不算蔑视礼法伦常,算不算欺师灭祖?”
横江道:“若在以前,这等俏皮调侃话语,独孤兄很少会说,现在却妙语连珠。看来,经年不见,独孤兄比起以前,要洒脱不少。”
独孤信云淡风轻一笑,道:“我破障了。”
二人互敬了一杯。
横江道:“我也破障了……”
不过,当横江准备说,他破掉的心障,是因勘破了仙道一途,须得秉持求索拼搏,奋勇向前的心态之时,独孤兄却挥手摇头。
“横兄且慢,让我猜猜。”
独孤兄站起身来,站在满天黑红相间的飞雪之下,身上散出一层光圈,挡得雪花环绕着他如羽而落。
她用两个修长白皙的手指,勾着小酒坛的,轻轻摇晃着,眼眸也微微迷上,再随意迈动步伐,在雪中走着。
一步,两步,三步……
第七步尚未踏出,独孤信已经转身回头,道:“横兄应该是明悟了,修仙问道一途,与你而言,不适合安安稳稳闭门苦修,而理当要像你当年,在墟城寻求仙缘那样,是么?”
横江不置可否,问道:“独孤兄是怎么猜到的?”
独孤信指了指覆盖了黑红飞雪,却又残留着大战痕迹的荒山原野,道:“因为横兄,正在这么做。”
横江微笑道:“独孤兄还真是冰雪聪明!”
这话一出口,横江又觉得不对。
独孤信已经沉默不言。
冰雪聪明,素来是形容女人,而不是形容男人。
于是,横江又道:“冰雪聪明一词不妥,理当是胸怀丘壑,七步一计,世间少有。”
不料,胸怀丘壑四字一出,独孤信连眼睛也闭上了。
横江哪里知道,对于独孤信而言,冰雪聪明四字,本就没有半点差错。
至于那胸怀丘壑四字,则更让独孤信羞赧难耐。
唯有女人,才真正算得上是胸怀丘壑,凹凸有致,男人就算再如何身体健壮,肌肉发达,也远远比不得女子身前山峦起伏。
良久之后,独孤信才回到桌边,默默的喝酒。
直到渐渐的有了醉意,独孤信才抬起头来,醉眼迷离,唏嘘道:“横兄说我七步一计,我却早在十几年前,就觉得横兄运筹帷幄,智珠在握。再怎么聪明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有些事情,也未必能看得透彻。”
这一番话语,和此情此景,很不相符。
即便横江再如何心思细腻,也猜不出来独孤信说这番话的缘由,他只得将原因归结于兄弟二人多日不见,独孤信兴致来了,一不小心就喝醉了,这才有些胡言乱语。
果真,喝着喝着,独孤信就醉了。
醉了坐不稳,站不稳,横江就去扶她。
横江本要施法驱散独孤信的酒性,助她酒醒,独孤信却断然拒绝,道:“酒醉心里明,我只醉了八九分,尚未醉到十分,无需用道法解酒。再者,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与横兄饮酒,饮到酒酣,醉意微醺,如履云端,才算痛快。本就难得一醉,怎可轻易解酒?横兄我敬你一杯,我们继续喝,一醉方休!”
横江只得抱住独孤信的肩膀,免得她倒在地上。
二人靠得极近,横江却闻到了独孤信身上除了浓浓的酒气之外,还有淡淡的香气。
不同于百花之香,也不同于横江曾在街市上闻到的别的女子身上的香粉香水气味。
这是一种独特的馨香,极为清馨淡雅,不靠近了闻则难以闻到,香味一旦离开独孤信身边半尺距离,则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横江的酒量,比独孤信稍稍好些,却也有六七分醉意。
酒令智昏。
此情此景,横江也未曾考虑太多,随口说道:“独孤兄你还说我身上有香味,怀疑我沾花惹草,会耽搁了修行。现在看来,你身上才是真的有香味。莫不是这些时日,独孤兄动了凡心,结识了些红颜知己?”
独孤兄闭着眼睛,醉的身软如棉,道:“横兄不要胡说,我就算动了凡心,也……也喜欢的不是她们?”
横江问道:“那是谁?”
“是……”
独孤兄一字出口,突然觉得不对,赶紧咬了一下舌尖,借着疼痛清醒过来,再急忙捏出一道法诀,将醉意驱散得干干净净,却蓦然发现自己竟被横江搂着肩膀,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好在脸上带着众妙之相眼罩,又低着头,才不至于被横江发现不对。
“多谢横兄搀扶。”
独孤信不着痕迹迈出一步,和横江稍稍拉开距离,道:“夏侯翼道友已经去得远了,不如你我先去和夏侯氏之人汇合。”
先前还说,酒逢知己千杯少。
先前还说,醉意微醺,才算痛快。
先前还说,难得一醉,不能解酒。
先前开说,要一醉方休。
如今却突然驱散了醉意。
横江觉得喝了酒的的独孤信,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又道:“先前独孤兄说的那些,必定是喝醉了之后,说的酒话,当不得真。”
酒醒之后,独孤信一如当初风雅绝伦。
当横江把近日以来,扫荡群魔之事,以及找二位天尊借名之事,对独孤信说了一说,独孤信将衣袖一甩,脚下已升起一道剑光,道:“横兄,事不宜迟,该启程了。在横江的谋划里,最终还是要将那深渊大魔引出来。若以横兄一人之力,只怕难以天衣无缝的冒充两位天尊,我与横兄同行,正好能在此事之上,替横兄分忧。”
横江剑眉一扬,笑道:“独孤兄竟猜到了我心中谋划,果真心有灵犀!”
独孤兄却又不说话了,且稍稍转过头去,看向远方,不肯让横江看到她眸中目光。只因那心有灵犀四字,听在独孤信耳中,立时让独孤信心砰砰跳,连目光也柔和温润得如同一泓春水,荡漾无限柔情。
横江则在心中猜测:“独孤兄说他也破了障,也不知到底是想清楚了什么问题,勘破了何种心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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