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移形换位?”
擎东丞狞笑一声,面露不屑,这道教中的术法,他一个隐门中人并不熟络,但这种无意义的举措,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就为了让这个蝼蚁晚死一秒?”
他失望摇头,在隐门中深居简出了这么多年,自打踏上道尊之后,他就从未在世俗界内露过面,更遑论杀世俗界的人,如今这股血腥的滋味,反倒没有当年那么令人沉醉了。
“若是放在五十年前,天底下有本事的人,恐怕比现在多了数倍不止,今日本尊首次以道尊修为动用这道邪法,却换不来一个酣畅淋漓,真是太令人无趣了啊。”
可这话刚一说完,他却猛然低头看向腹部,那里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张深紫色的符篆,上面没有传统的符咒,只写了明明晃晃的五个“雷”字!
道教万般术法,其中当属神霄派中的“雷法”,被誉为万法之首,道术之尊,为道教最强术数!
擎东丞脸色骤然一沉,望向身后那名还活着的全真老道长。
这名道长面露苍然之色,看着死去好友的尸体,浑浊眼眸中多了一抹老泪,他与长春子道长相识将近三十余载,又怎么不知晓他喊出那句“移星换斗”时的所念所想。
这张“五雷符”,不只是他毕生心血,更是能使他有资格披上紫袍的一大道行之证!
如今,却贴在了一个不该贴的人身上。
“老友,你放心去吧,这张雷符,贫道哪怕是死,也要以全真之名,代越庖俎,替你唤来诸雷!”
全真的老道长心头大喝一声,动作行云流水,硬生生将手中那枚铁钉给拔了出来,任由血淋淋的手染红袖袍,双手开始掐诀。
“三十六员大神王,天伤五雷无量兵!”
“移山拔树惊宇宙,驱雷掣电耀乾坤!”
“天官赐法,五雷轰顶!”
“吾奉急急如正一老祖天师真君律令!”
派别不同,道义不同,身份不同,唯一相同的,则是那甘于献祭,为苍生求福的大善之心。
位于天上和人间夹缝中的十万大山里,正在研墨的光脚老道士仰头欣慰大笑,抬起干枯如死尸的手指,轻轻往面前一点:“那就请天上之人网开一面,让你施展这雷法?”
两秒后,他又故作埋怨地看着天上:“又不是那五雷正法,你张道陵这么小气作甚?正一归三清管,全真就不归啦?什么?你是祖师爷?去去去,我还是你爷爷呢,你少在这里贫嘴,这次就让老夫做一回主!”
光脚老道士大笑一声:“善。”
一字落下。
龙口瀑上,阴云密布。
“降!”
全真老道长脸色狰狞,道袍飞舞,双眸闪烁雷光,猛地抬起右手双指,往擎东丞的脑袋一按。
轰隆!
惊雷劈下。
万丈光柱,直坠额顶!
擎东丞面色大变,纵然他是道尊强者,可从未光明正大强行和天雷对抗过,试问天底下无数的修行者,有哪个不畏惧雷劈?
他有什么资格跟天雷斗?
这个老不死的道士,居然用出这么一招狠手,就非要置他于死地?
后悔莫及。
擎东丞心中涌出百般郁气,发了疯似的仰天怒吼长啸,竟是不要命似的,正面迎向雷光!
“来,将本尊劈死,来啊!”
轰隆。
远处,雷声延绵阵阵,雷光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方才缓缓淡去。
全真老道长脸色苍白无比,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强行召唤这道雷,他整只手都彻底焦黑。
以凡人躯体召雷,怎能没有后果?
别看他表面只是焦了一只手,可除却刚才发动天罡三十六法丢去的十年寿命,那一道雷落,又是十年寿命。
他撑起浑浊眼眸,抬头看向擎东丞所在的方位,那里的树干,地面,草木,皆是一片焦黑。
就连徐清风这种极其天才的剑修,也不由躲在了二十米之外,望着这种场景,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乖乖,难怪老头子跟我说,以后遇见了道教的人,要躲得远远的,还真不是开玩……”
话还没说完。
他看向落雷的中心点。
那里,一道浑身焦黑的身影,半跪在地上,浑身衣服都已经破烂,却仍然有着一丝余力,缓缓从地上支撑而起,放出嘶哑又狂傲的笑声:“为何?为何劈不死老子?我问你为何劈不死!”
徐清风脸色呆滞:“妈的,这个疯子!”
居然硬生生扛了一道天雷,连气势都未溃散?
纵然肉身承受了如此大的雷法,擎东丞竟然还能够调动内气,将自己的经脉稳住不断,只是原本因为强行召来那擎天戟所导致的元气大伤,又严重了几分,位于溃散边缘!
但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家伙竟是伸出手,将胳膊上焦黑皮肤,硬生生撕了下来。
皮肤之下,是一条更加白皙的手臂,像是蛇蜕一样,肉身跨入了另一个玄妙的层次。
徐清风怒声不甘:“什么?这家伙竟然还悟到了突破的契机?有没有搞错?”
“呵呵呵呵……”
擎东丞脸上泛起癫狂的笑容,原本倒退的气势,竟然缓缓开始攀升,这是突破的前兆,宛若海水灌入天河一般,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到了他这个修为的隐门中人,再想要去突破,靠的不再只是汲取内气,淬炼筋骨,脚踏实地的前进,反而是追求那玄而又妙的契机,什么不破不立,什么生死大劫,涅槃重生之类的东西。
哪怕是擎东丞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不要命似的搏一搏,能换来这种天大的机会。
全真老道长见状,那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看了一眼自己焦黑的右臂,再看了一眼掌心被钉子洞穿的左手,干脆一咬牙,用出所有力气,打算再度挥斥方雷而下。
符篆上写着的五个“雷”字,如今已经暗淡了一字,余下还有四字,对应四道天雷,若是将这五道雷全部强行劈下,恐怕他的性命乃至魂魄,都将破灭的一干二净。
不可能有回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