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银楼之后,易廉坐镇的夏记药铺也出了事。
檀州城地处胡汉边境,贫苦百姓居多,风里来,雨里去,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多半是忍着捱着,实在忍不过捱不过了,才上药铺讨几贴药吃。为站稳脚跟,收买民心,天龙帮时不时施舍些驱寒镇痛的散药,供百姓取用。没想到有一户挑夫人家,父女二人相依为命,那挑夫前一日干活淋了雨,生怕病倒了耽搁生计,便去夏记药铺取了些散药,回家煎了浓浓一碗,临睡前灌下肚,结果半夜疼得口吐白沫,满地打滚,没挣半个时辰就一命呜呼。女儿嚎啕大哭,眼肿成桃子,披头散发上报官府,仵作验尸,挑夫是肠断而死,药渣中验出钩吻,也就是俗称的断肠草。
捕快当即查封了夏记药铺,当着易廉的面,从散药中挑出断肠草,坐实了庸医害命的罪行,一时间激起民愤民怨,暴民冲进药铺打砸抢,那捕快却躲在一旁,双手一摊,做出无辜的神色,意味深长。事发之时,夏荇正在院中独坐,他收到药铺被砸的消息,沉默良久,并没有慌乱,易廉是老江湖了,有他在,药铺不会有事。
果不其然,暴民正趁火打劫之际,不小心踢翻了蛇笼,数十条毒蛇蜂拥而出,咬伤了七八人,幸亏不久前才取过蛇毒,不致当场毙命。暴民们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推我搡,彼此践踏,跌破头的,摔断腿的,扭伤腰的,连滚带爬从药铺逃出来。
几笼蛇就消除了一场祸乱,易廉手腕老辣,不负夏荇所托,眼下颇费思量的是,潘行舟已连下二子,他该如何应招才好。
赵荥的态度十分暧昧,据夏芊推测,魏博节度使钱知微通过范阳节度使赵鞠,向檀州行军司马赵荥施加压力,赵荥左右为难,继续扶持天龙帮打擂台,就落下了口实,弃天龙帮不顾,威信一落千丈。然而令二人诧异的是,仅仅半天过后,赵荥便强势插手,查清挑夫殒命一事与夏记药铺无关,散药中的断肠草是别有用心者所为,那挑动/乱民的捕快,是饮马帮安插在檀州城的暗子。
潘行舟在幽州城打压夏记银楼,敲山震虎,赵荥管不到,但
檀州城是他的地盘,顶着赵鞠的压力,也要力保天龙帮不失。夏荇松了口气,饮马帮咄咄逼人,天龙帮亦非全无还手之力,赵荥既然表明了支持的态度,也不用他与赵鞠对着干,剩下的就交给他来处置吧。不过赵荥的反应耐人寻味,他为何如此笃定,将筹码全压在自己一边?到头来还是夏芊一语惊醒梦中人,赵荥真正看重的并非天龙帮,而是站在天龙帮背后的羊护!
药铺的风波还没有彻底平息,河北三镇珠宝行的会长向之仁便倒毙在第三房小妾的床上,七窍流血,中毒而亡,一条半尺长的毒蛇,盘踞在他裤裆里,咬伤了不可描述之物。有头脑的人都知道,羊氏灭门后,饮马帮帮主潘行舟有意染指珠宝生意,向之仁是他一手扶持的傀儡。借孙文良一事攻讦夏记银楼是潘行舟的手笔,向之仁充当了急先锋,结果天龙帮在他床上放了一条蛇,针锋相对换以颜色。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商会很快偃旗息鼓,天龙帮的手段如此狠辣,不是他们这些生意人得罪得起的,何况生意毕竟是生意,人的贪婪是没有底限的,总有一些胆大的行商,偷偷摸摸从夏记银楼进货,去除了“夏记”的印戳,改头换面流入市场,该得的利润,也没有少赚多少。
潘行舟注意到卧榻之旁的威胁,腾出手来亲自操刀,试图吞并羽翼未丰的天龙帮,不想被对方从容化解,一脚踢到了铁板上,这让他重新评估天龙帮的实力。范阳节度使赵鞠阳奉阴违,将侄子骂得狗血淋头,却始终没有实质性的举动,赵荥好端端当他的行军司马,把檀州城经营得如铁桶一般,饮马帮根本插不进手去。
既然插不进手,那就干脆釜底抽薪,掀了桌子。
这一日,夏芊作丫环打扮,正在园中信步闲走,忽听得小楼响起一片骚动,紧接着拳脚交加,呼呼喝喝,打斗声密如羯鼓。她顿时吓了一跳,有人潜入小楼意图不轨,那是冲着她来的,吃一堑长一智,若非二哥早有安排,只怕糊里糊涂就落入对方彀中。
夏芊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悄悄隐身在花树之后,伸长了头颈望去,隐约望见数人正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