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灵烟知道对于这个男人,她怕是无论如何再不能视作敌人,也……远远不止于朋友!她的心里……有他的位置,无论将来发生什么!
这一闹,等回到守备府天已经大亮。经过一夜的奔跑与惊吓,灵烟本就虚弱的身体高热又起,昨夜忙着逃命,身上的汗水早已浸透里衣,如今湿润润的黏在身上,睡的昏沉沉的灵烟许是无法忍受,于是不停的揪着身上衣物,军营之地没有女眷,随行军医也只是外伤圣手,于这宿疾之上并无多少手段,所以叶凛天只得提前结束巡查,匆匆回京。
回到宫中,才将灵烟抱回兰庭,叶凛天竟然倒在当场。吓坏了一众下人,连忙又将他挪回寝宫,又是问诊,又是探病,好不热闹。
他这一睡,竟睡了一天一夜。也难怪的,那夜醉酒醒来,只顾着去寻灵烟,快速奔袭,难免汗湿衣物,又被冷风一吹,怕是当时就不好了。后来几日,灵烟不省人事,一路之上他寸步不离,凡事亲力亲为,三天两夜一眼未合,怕就是铁打的也经不住。
眼下心思一松,病势竟如排山倒海,来势汹汹!太医面有难色,对着叶冠天战战兢兢的说:大王脉象虚浮,乃是虚弱之兆,如今又着了风寒,更兼思虑太甚,操劳过度,如今病势沉重,不过好在大王素来身强体健,又有内功护体,所以眼下只要内补外治,善加调养,多多休息,不过月余想必即可恢复往日风采。”
“月余?大王国事繁忙,镇日忧心忡忡,你却说要休养月余,如何可行!想办法务必让大王尽早恢复健康,与平素无异!”叶冠天紧皱着好看的眉毛,冷冷说。堂下太医只能连连叩首,领命前去。
半夜时分,灵烟醒来。看见头顶浅紫色纱帐就知道这是又回到宫里了,唉!可惜如此难得的自由时光竟这样匆匆断送在自己手中。
她才叹口气,旁边微儿就探过身来,见她醒来更是喜气盈盈。嘴上说着要她用些清粥便忙去了,灵烟本想问问叶凛天的下落,又觉不妥,于是作罢。
到了次日午时,叶凛天才终于自昏睡中醒来,看到一旁伺候的朝颜,劈头就问:“烟儿呢?高热退了吗?”
朝颜强压下满腹不安,不情不愿地回答:“昨夜就醒了,还用了些清粥,只是如今还需好生将养着,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叶凛天听到他说灵烟已然醒来,这才放下心来。刚想再问问呢,窗外黑鹰的啸叫声猛然响起,朝颜速速起身,回来的时候将手中之物递到叶凛天手中。
展开手中锦帛,跃然而上的是贺瑶光的自画像一幅。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芳华流转,尽显妩媚。狠狠的将手中之物抛于床下,叶凛天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夹杂着满满的怒火:“蠢货,几次三番为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动用紧急联络的手法,真是该死!”
“她可能是得了这边的什么消息,有些急了,才会出此下策。瑶光对大王情真意切,也难免有些不稳。”叶凛天冷哼一声,并未言语。
朝颜略扫了一眼主子的脸色,问道:“主子不打算告诉她青冥的真实身份?”
叶凛天的脸色暗了几分,朝颜已经非常后悔自己的多嘴,可是话已出口便是如何也收不回的,只是心中难免七上八下的。好在这会儿叶凛天身体虚弱似乎也没有过多发怒的本钱,也只是淡淡一瞥,靠在软枕上气息虚弱的说:“她只是一个细作,细作就要想方设法得到情报,而不是等着孤将情报拱手送上。”
朝颜未敢出声,叶凛天看作势要下床的样子,他忙上前一步,搀扶主子因持续高烧而越发虚弱的身体:“主人,您要什么吩咐一声即可,您高热未退,尚需静养不可妄动。”
“多嘴,扶孤到兰庭走一趟。”
下人伺候主子就是这样,明明不敢对主子有任何不敬行为,却硬要他们监督主子们的行为,每每此时,主子犯下的错,他们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正如朝颜此刻明知主子不可妄动,不可忧虑。但是主子那严肃的脸色令他实在不敢多嘴,还得默默的伺候着主子的不智之举。
而兰庭里,灵烟也是刚刚才睡醒,稍微用了点清粥,就坐不住了。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叶凛天,按说她病了,叶凛天一定会守在床边,像上次一样,可是此次也未免太过安静了些。她不得不想:领相发难了?或者他已经得知另一批黑衣人的身份,正在审问?总之不管是哪种想法,都不是好势头。
尽管她不曾细想过,可是对于叶凛天,对于东凌,她如今实在无法单纯的将他们看做一般的敌人。“微儿,这两日朝中没有什么事情吧?大王一切可还安好?”
“烟儿可是挂念孤了?”叶凛天的声音在在此时插了进来。话刚落音,人已经进到房中。
这是灵烟第一次见到叶凛天被人搀扶着脸色惨白的朝自己走来。这个总是高高在上、足智多谋、刚毅果敢的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般脆弱苍白的样子。
她不禁有些担心:“这是怎么了?脸色好差,可是,可是那夜吹了风,着了凉?”
连忙挡住灵烟下床的动作,叶凛天坐在微儿适才慌忙准备的软椅上,浅浅一笑说:“无碍的,孤只是偶感风寒,将养几日就可大好,可是烟儿旧病未愈又添新病,这次务必好好养着,不能再任性了,否则……”虽然他病体虚弱,可是扫向微儿的眼神还是让灵烟感觉到了威胁的压迫感。
眼下就算她真的想跑怕也力不从心了,这两次三番下来,脱身不得反倒累的自己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弱不禁风。她心思深沉当然比谁都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当下连忙乖巧的点点头。
看她难得的驯顺叶凛天也非常欣慰的样子,可是灵烟最为关切的还是在东凌一手遮天的领相叶墨襄,他派出杀手杀自己,却被大王半路拦阻,还明目张胆的问了大王两个咄咄逼人的问题,眼下,她再度跟着叶凛天回到朝中,她相信叶墨襄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朝中没出什么事吧?”对于东凌的国事,她并不想过多知情或者参与,只是眼下她已在局中,也难免多思。
叶凛天何许人也,早在门外的时候就知道她那看似关切的问候后面的意思,虽然对这个女人的感情似乎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只是他并不完全信任她,当然也不想让她过多参与国事:“孤这两日卧病在床,朝上一切都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烟儿只需静养就好,孤不会让任何事影响烟儿的心情,放宽心,一切交给孤就好!”
这就是明白的拒绝,拒绝她的靠近,拒绝她的联合。他总是一边给予她温柔一边却又用防备将一切抹杀。灵烟的笑容背后深藏着一抹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当真爱上他,否则总归会成为另一个索然无味的女人。
她相信他的感情是真的,只是正因为相信所以才更没有办法理解接受,她不理解怎么可能有人会爱上自己并不信任、并不依赖的人!
虽然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有恩,又细心体贴,关怀备至,情义真挚,可是无奈他们的距离终究只会越来越远,最终咫尺天涯!
对灵烟的心事浑然未觉的叶凛天刚回到寝宫,毫不意外的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叶墨襄。叶墨襄不动声色的扶着他回到床上靠坐着,甚至还细心的为他盖上锦被,又看着侍女喂他喝下杯清水后才慢条斯理道:“大王要保重龙体,才可保东凌万世不衰!”
叶凛天心知他要说的话,越发让自己衰弱下去,干脆使起了苦肉计:“多谢大伯体恤,侄儿会注意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起了哑谜,半晌后,终于还是叶墨襄按捺不住了:“大王打算瞒着那个女子的身份到何时?”
“不曾真心想瞒大伯,只是怕大伯对侄儿失望,侄儿想过很久但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大王行事一向有分寸,老臣本不该多言。但是老臣在此也不妨直言相告,倘若此女只是一个身份单纯的妇人,老臣也打算不闻不问,任凭大王处置。只是眼下,她的身份不但是圣龙公主,更是于我于圣龙都是极端敏感的身份,大王认为老臣还能装聋作哑,任由大王被美色冲昏头脑,将东凌百年基业抛诸脑后,终日沉迷情爱吗?尤其这个人还是天下间最不能爱的人!大王请想,今日老臣能得知此事,来日朝中大臣也会听到风声,到那时,朝野轰动,且不说大王,单说那女子又如何自处?”
“大伯,侄儿在这纷扰世间,最想得的只有一样,就是天下!自娘亲薨世,父王赶我离宫之日起,这就是侄儿活着唯一的目标,侄儿也以为此生就将如此而终。可是自从侄儿认识烟儿至今,其间也经历了不少隔膜,不瞒大伯,烟儿她至今仍心系母国,情牵夫君,只是那又如何,侄儿要定了她!大伯,侄儿爱慕她,不止因为她倾国美貌,更因她心思细密,足智多谋,机敏灵慧!此女本应天上有,奈何今日,自落入侄儿怀中,于公于私侄儿都不会放她走。况且日后,若得烟儿替我东凌出谋划策,岂不更是事半功倍!”
“大王还记得于公于私,证明大王并没有完全失了神魂。只是大王糊涂啊!适才不是才说此女心细母国,情牵夫君嘛,如此她又怎可为敌国出谋划策。她可并非只是圣龙一将一帅啊,她是圣龙的五公主,正统皇室血脉啊,怎可轻易臣服于我东凌,大王这些都只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罢了!”
“日后天下归属东凌,她又能如何?不过大伯所虑甚是,所以侄儿打算以她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