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疑有他,微儿随口回道:“主人最喜欢鹰,他还在寝宫内亲自豢养了两只羽如子夜般的黑鹰呢!”
似乎那日武通关下,也是黑鹰的关系让他差点逃出自己的陷阱。看来,这黑鹰在叶凛天身边早已不是一朝一夕,而她却从未见过大哥豢养任何宠物,那么这只黑鹰的真正归属已然明确。剩下的就是它为何会停留在正扬宫偏殿?
然而这一点她暂时还解不开。不过可以确信的是,那黑鹰一定是叶凛天豢养的信使,若是如此就一定与倚雪阁那位云妃娘娘有关!拿出袖中暗藏的锦帛,上面的那行小字清晰依旧。从字体衔接之处可以看出写字之人略有仓促,但那字体依旧清秀,只是这下笔的力道与这字体倒显得不甚契合。而且这要紧的信件如何会到了二哥的手中?
微儿进得门来,看到灵烟又盯着那寥寥数字发呆,不禁叹气。一把抓过那锦帛,娇叱:“公主又盯着它发愣了,也不知道二殿下是拿了谁的,还是抄了谁的,为何不给公主留下点有用的线索,非要让我们像猜谜一般的挖空心思?”
这一定就是二哥留下的线索,灵烟茅塞顿开,是啊,这书信很有可能是抄来的!二哥既然决心暗中调查此事,必然不会轻易打草惊蛇。而以他的聪慧,只需一眼,顷刻之间就能临摹出一模一样的笔迹。难怪一直觉得这书信的笔力与字体好像并不契合,倘若如此解释就通了。一定是二哥发现了可疑,临摹下了那人笔迹,以便日后追查,又或许是已然察觉到了危险,故而留此线索,让自己继续追查!
若如此,此事的关键还是正扬宫,另外,还有今日发现的那只行踪诡秘的黑鹰,她坚信这种种异常之中必有联系。而无论从何来看,此事与大哥都脱不了干系!
她将猜测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连微儿也没有透漏分毫,只因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了以往的犹豫,此时的她反而更加沉着冷静。她知道二哥的信绝不可能直接来自倚雪阁,以二哥的谨慎他不可能踏足内宫,更不可能与嫔妃有任何往来。听小厮的意思,二哥遇害的前几日似乎政务繁忙,每日只往正扬宫协政……还有那只黑鹰,既然他们同在正扬宫协政,自己能见到,二哥想必也能见到。
以二哥的敏锐,想必一定是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才会被灭口。看来这正扬宫和那只黑鹰果然大有文章!
她心中已然有了一个不甚清晰的事实轮廓,只是眼下还都只是揣测,而让揣测变成真相的唯一的方法就是验证。如今云妃被软禁倚雪阁,正是天助我也!
次日一早,她就出现在了倚雪阁。倚雪阁中早已不复昔日繁盛景象,往日声明甚大的花园也已经破败不堪,唯独那两株蔷薇仍然现出勃勃生机。转入内室,偌大的殿阁中竟无一人伺候,素日爱穿红衣的云妃娘娘,此刻身着一袭暗蓝便服,无精打采的靠于床柱。
见灵烟前来,她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许是甚少看见灵烟这般面色不善,又不由心虚,两人各站一边竟一时无言。还是灵烟率先问道:“娘娘和驸马究竟是何关系?”
虽说他们的身份已然暴露,但是要在怒气冲冲的洛灵烟面前提及自己和萧彻的关系,多少还是有些不妥,只是如今怕也由不得她了:“并没有什么,只是从小的玩伴而已。”
“娘娘如今已是自身难保,早已不复昔日荣光,本宫以为娘娘是聪明人才以礼相待,可是娘娘似乎并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也罢,本宫这就去禀告王兄,送娘娘返乡如何?”灵烟满面笑容双眼直直瞪视着云若雪,倒真是让她羞愧难当,当然她更不会傻到以为那送她返乡的意思,当真是要放她离去,为求自保,再不敢有所隐瞒。
“我本名贺瑶光,自幼父母双亡,六岁起,即成为江心阁密探。也就是在那里才认识的萧彻,他和我年岁相当又都是孤儿,所以,所以不由亲近了些。”
“你们曾是情人?”
看来是瞒不过她去了,可是她却也不愿意看他们夫妻有所误会,毕竟自己和萧彻也还有患难之情:“虽是如此,但后来却发现我们之间只有家人亲情。自从见到公主,萧彻就铁了心要与公主白首偕老,虽说做了对不起公主之事,但那也只是为了就他家小妹,他对公主的一片情意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我不过是被你们利用的物件罢了,若说天地可鉴,也只有你们二人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情意才可称得上吧,可怜你已经死到临头,还在为你的情人求情唬人!”
“他是公主的夫君,又岂容小人求什么情!只是希望公主不要为一时之气,而致终生懊悔才好!”
仿佛思索片刻,灵烟认真道:“饶你们一命不难,只是我需要你的一样东西。”
“什么?”贺瑶光虽不甚明了,但若是洛灵烟能伸出援手,以洛旭扬宠爱她的程度,此时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当下心中大喜!
“我要你亲笔写下绝交信,证明日后与萧彻绝不再四下来往,从此以后彻底离了本宫眼前,老死不相往来!”
这有何难!莫说他们早已撇清关系,纵是仍有牵扯,眼下为了保命当然是能舍则舍!看来聪明如洛灵烟遇到一个情字也照样成了这痴傻之人!身边微儿早已递上笔墨,她刚拿起笔,却听到灵烟一声断喝:“慢!我说你写!”
面前只是一个为情生嫉的女人,贺瑶光根本不疑有他。灵烟沉声,缓缓道:“自前日一别,妾虽梦魂相依,无奈身在囹圄不得自由!眼下妾蒙大王垂爱,重获自由,不胜感恩。从今日起必当全心全意,再不该任性胡为,昔日与君一番情谊妾自当珍藏心中。君子有成人之美,还望能宽恕妾之过错。另公主为君之事连日操劳,想必早已原谅我二人之过,望君莫忘他乡故知之恩,好自珍重!特以此书上达君面,万望珍重!”
才刚搁下笔,门外便传来内侍尖利的嗓音“大王驾到!”
洛灵烟一把夺过案上手札,慌忙藏入袖管。微儿则快手快脚的将案上所有痕迹收拾干净,灵烟上前一步,对着贺瑶光耳边低言:“若要保命,就先想想何事该说,何事断不能言!”
听到尉庭禀报,洛旭扬匆匆赶来。他心中有鬼,自然害怕灵烟与这个细作见面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当下速速赶来。只是刚一进得厅中,却见灵烟坐在一旁只是哭泣,而那云若雪满脸通红正跪在一旁。
看到他进来,灵烟马上冲过去,满面泪痕的脸上仍然带着令人心惊的美丽:“大哥,今日大哥一定要为五儿出气。此人对五儿不敬,竟然与驸马有私,五儿要大哥将这个女人打入牢中,以解五儿心中闷气!”
洛旭扬本不信五儿此时来找她,竟然单单只为这意气之争,只是看云妃脸上那通红的手印,又有几分动摇。他的五儿从来不会与人为恶,眼下这般想必当真恨极!她虽素来有些城府,但毕竟娇蛮任性,再加上年纪又轻,于此事上有些小女儿之态倒也不甚意外。
可是云妃留着尚且有用,他并不想为了灵烟的一时意气毁了自己好不容易经营的成果,再说,云妃早已中了他的毒,想来也是命不久长,介时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这个贱人就会自食恶果!
“寡人念你过往服侍过寡人,不想与你为难,不料你竟如此不尊教化,竟敢惹公主伤心,看来今日是要给你点厉害瞧瞧不可!尉庭,命人掌嘴,打倒她知错为止。”
适才之事,贺瑶光不敢声张,她知道若是落在洛灵烟手里,她可能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在洛旭扬这里,她怕是死也不得善终!所以今日这顿打哪怕是白挨也得挨着。
怕大哥察觉什么,灵烟索性装晕将大哥骗离此地。而她此招正中红心,世间诸人,洛旭扬皆不在乎,他所求者从来只有洛灵烟一人!为了她,自己可以负尽天下,只求她倾心相伴!眼下好不容易将灵烟困在自己身边,却见她如此体弱憔悴,怎不叫他担忧心疼?
回到宫中安顿好灵烟,他又匆匆赶回正扬宫处理未了的政务。他一走,灵烟立刻坐了起来,将手中手札细细比对。她已将二哥所持锦帛之上的字迹打乱,和在适才那封所谓的绝交信中,眼下只需一一比对,就可知其中原委。
可以想见,很快的,她就已然确定了那字迹的真正主人。可是此物到底是如何会到二哥手中的?若说此信是在正扬宫偶得,那么云妃就太过大意了,以她这样的“不拘小节”又怎能在圣龙密伏三年之久?若是大哥不知道云妃的真实身份,那么二哥为何不将此事禀告,兄弟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若是大哥早就掌握了云妃和萧彻的真实身份,又为何要纵容他们?
二哥发现了一桩很可能会威胁国家命脉的秘密,却不道与大哥和自己知道,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寻常!二哥虽素来行事谨慎,但轻重缓急还是分的清楚的,他缄口不言必定另有隐情,而这个隐情如今看来很可能与叶凛天的那只黑鹰有关!
她大胆假设,若是大哥发现了云妃的身份,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也不是不可能!大哥虽不及二哥天分,但是若要模仿贺瑶光的笔迹,于他而言也是稀松平常。
但若是他早已获悉云妃和叶凛天联络的机密,那么想要从中作梗也是寻常!当初,东凌骤然发起战争一事,二哥就曾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看来,怕是他们都中了有心之人的算计!
二哥怕就是想到了这一层,才没有贸然向自己说明,就是唯恐事迹败露,大哥会杀人灭口!不告诉自己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有什么都不知道才有可能躲过此劫。虽然不愿意,但眼下她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母后生前担心他们兄弟相残,一直尽力平衡各方关系,可没想到如今,母后尸骨未寒,二哥就被大哥杀害,就连自己也被困宫中,不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