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行回想起那惨烈的狼居山一役,仍然心有余悸,当时差不多聚集了全梵天最顶尖的高手,却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降伏。如今看来,这头金翼龙马比不可一世的魔龙仍要难以对付。
戚战也是领教过魔龙实力的,两万年未尝败绩的他却在魔龙面前败下阵来,而且他那时已然是上位太神期的高手,所以听到轩辕长风的话也就不那么意外了。
轩辕长风伸手招回停在空中的铁剑,看了对面正在愤怒咆哮的金翼龙马一眼,皱了皱眉,转头说道:“你们且退避一下,我去将那畜生困住。”
戚战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又看了杨天行一眼,再次飞上了云层。
杨天行却有些犹豫,看了看轩辕长风身上的伤痕,张了张嘴,几欲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微一跺脚,也随着戚战去了。
对面那被火焰重重包围的巨兽也在此时缓缓向前走了两步,一边盯着轩辕长风,一边不住地发出沉闷的嘶吼。在它硕大的头颅之上,有一张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一双大眼之中简直看不到眼睛,而是两团正在燃烧的火焰。而在它身后的那团玄火元神此时业已明亮如火,飞速地旋转着,远远看去,就好象它头颅之上笼罩着一个神秘的光圈。
轩辕长风看了那玄火元神一阵,忽然冷冷一笑,手中剑诀一引,但见他手中的轩辕神剑突然声作龙吟,脱手飞向空中,青光大盛。
那铁剑在一片青光的簇拥下,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忽然调头朝着对面的金翼龙马飞了过去,快如流星,目标直指它头上的玄火元神。
金翼龙马竟是丝毫不惧,怒吼一声,张嘴又吐出一道极细的神焰。那神焰也是迅疾如电,转眼间便在空中迎上了铁剑。
一声闷响声中,那道神焰竟然被铁剑硬生生地击散,消失在空中。而铁剑也似乎受了影响,前进的速度明显减慢,其上的青光也暗淡了许多,却仍是摇摇晃晃地朝着龙马继续飞去。
受神焰冲击力的影响,轩辕长风的身子又是一震,踉跄地退后两步,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不久,喉头一甜,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显是受伤不轻。不过,他的脸上却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一动也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金翼龙马此时的注意力全被铁剑所吸引,眼见铁剑似乎已是强弩之末,兴奋地嘶鸣一声,张口又是一道神焰喷出,企图彻底瓦解铁剑的攻势。
然而就在它全神对付铁剑的同时,却没有注意到轩辕长风已经消失在原野上,一个瞬移到了它头顶的高空,从怀里掏出黑白各四色的分别刻着八卦卦象的桃木牌,扬手一扔,但听嗖嗖的破空声响起,那八面桃木牌化作八道青光插在了金翼龙马的四周。
同时,口中急速地低念咒语:“天地始分,太极定阴阳,大千世界,八卦化万象。太极八卦阵之围阵!”
杨天行看得真切,只见那八面桃木牌恰好以太极图为中心插在金翼龙马周围的八个方位,俨然是一个神秘的阵法。心中好奇,他转头看着戚战问道:“这就是太极八卦阵吗?可是好象与我所知道的太极八卦阵有所不同,这个阵似乎要复杂许多。”
戚战闻言略一沉思,微笑道:“如果戚某所料不错,这应该就是名副其实的太极八卦阵。太极八卦阵有八种阵式,六十四种变化,是高级的法术。这种利用符咒构成的排列组合形成的阵势,可以吸收天地间无处不在的能量,并利用能量进行攻击、防守、修行,但操控它需要强大的法力支撑,不象其他简单的符咒术,只扔个符念个咒就可以了。而如今大多数仙家使用的八卦阵,形式简易,都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太极八卦。太极八卦阵的围阵是专门用来围困的阵势,就好比一个天罗地网,被困在其中的人除非有比施阵者高出一倍以上的修为,或是也知晓太极八卦阵的破阵之道,否则就只能望阵兴叹而不得出。不过,依轩辕长风目前的修为来看,这座太极八卦围阵维持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不过也足以耗尽金翼龙马的耐心,让它俯首称臣了。”
轩辕长风念完咒后,一道擎天巨柱般的青气从天而降,青气落在轩辕长风所在的阵势正中的太极图上后,随即放射到排列在八个方位的八卦桃符上。青气敛去后,以太极图为中心,八卦桃符为边界形成一道八角形青光流转的围罩,将金翼龙马以及四处的火焰尽数围困其中。
等金翼龙马将铁剑击落后,再回过神来对付轩辕长风时,却发现已经为时已晚。它正处于一个巨大的太极困阵之中,入眼所见除了青光还是青光,不见了蓝天,不见了白云,更不见了轩辕长风。
金翼龙马被太极阵困住,自然是暴跳如雷,原以为只要再拼上一阵便胜券在握,没想到反过来却被轩辕长风算计了一把,于是便一下子把气全撒到了太极八卦阵上。它嗷嗷怒吼着,不断地喷出精纯的神焰死命地撞击着八卦阵。可惜它这么做均是徒劳而已,无论它如何攻击,太极八卦阵却是稳如磐石,因为一来它的修为与轩辕长风不相上下,不可能强行将八卦阵击破,二来它根本就不知道太极八卦阵的破阵之道,所以硬生生地被困在其中。
不过,饶是金翼龙马被太极八卦阵困住了,轩辕长风也依然不敢大意,亲自坐镇八卦阵的上空,不断地输入法力,维持阵的运行。此时,他已经有些艰难了,额头已见汗,一方面他在与金翼龙马的前几次交锋中受了伤,且耗费了大量的真元,更为要命的是以前遗留下来的内伤如今也开始出来折腾;另一方面,太极八卦阵需要强大的法力支撑,是以他渐渐有些吃力。
金翼龙马倒是有一股子不服输的性子,在阵中左冲又突,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尽管没能破阵,时间一长却也取得了一些成效。至少,太极八卦阵的笼罩范围开始一圈圈地逐渐缩小。
戚战和杨天行早就到了轩辕长风的身边,一起看着阵中的金翼龙马在死命挣扎。戚战何等眼力,自然看出了轩辕长风的法力在急速地消耗,而那金翼龙马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依旧生猛。皱了皱眉,关切地道:“轩辕兄,怎么样?”
轩辕长风面带苦笑,点了点头道:“尚能支撑一下,本来太极八卦阵的围阵有八种变化可以将外部的攻击抵消、转移或反弹,可惜我的修为大损,如今只能使出其中的四种变化。”
杨天行冷冷地看着阵中的金翼龙马,冷笑道:“这家伙倒是不知疲倦,我就不信你没有累的时候。”
轩辕长风和戚战听他说的有趣,都莞尔笑了。
就这样僵持了大约一个时辰,杨天行的话终于应验了,他得意地看着阵中累得象条牛一样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金翼龙马,想想这令人心惊肉跳的一个时辰,忍不住乍舌道:“乖乖,这畜生也太强悍了吧,这一个时辰我就没见它歇过。”
轩辕长风此刻显得极其虚弱,脸色更是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想必是真元几近枯竭的征兆。他看了杨天行一眼,点头道:“好一头火焰神兽,如果它再坚持哪怕半个时辰,我这座太极八卦阵便困不住它了。”
戚战也点了点头,微笑道:“现在是时候让它实现诺言了。”
杨天行也急忙点了点头,似乎生怕那巨兽又再度发起横来。
轩辕长风略一沉吟,便开始向金翼龙马喊话道:“龙马兄,现在胜负已定,是时候告诉我脱离神之幻境的方法了吧。”
金翼龙马微微一愣,四处环顾,显然不清楚声音从何而来。然而它似乎余怒犹存,仰首嘶鸣了几声,显然还不服输。
杨天行看得怒气上冲,心想这畜生果然准备耍赖。
轩辕长风似乎并不介意,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龙马兄,我知道你仍不服输,事实上我轩辕长风胜得也并不光彩,你我的修为都在伯仲之间。此阵乃是太极八卦阵之围阵,你虽有一身神力,却并不精通阵法,所以无论如何你也是破不了阵的。而且,你别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这是围阵,等我法力恢复,随时可以将此阵改为攻阵,到时即使不能让你魂飞魄散,也可大大折损你的元神。我想你数十万年的神力苦修不易,不会执迷不悟吧。”他这话一半是威胁,一半却是实情。太极八卦阵之攻阵的确是威力无穷,而且到了轩辕长风这种境界,完全可以将围阵与攻阵叠合起来,到时被围在阵中的人只能被动地挨打,伤不了布阵人半分。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行,轩辕长风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即使恢复一些法力,也全用在了维持围阵上,更别提两阵叠合了。
以上道理杨天行和戚战自然明白,可头脑相对简单的金翼龙马刚一开始还是半信半疑,但由于充分发扬了龙兽一族生性警惕多疑的优良传统,用不了多久就变成了深信不疑。不过,即便如此,要想让金翼龙马这种神兽之王轻易地俯首称臣绝不是一件简单事。人言道士可杀,不可辱,这一条金科玉律在龙兽界照样被当作信条。所以,轩辕长风以上诸话只起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却仍未能使老虎低下它高贵的头颅。
金翼龙马的沉默是金,一声不吭让杨天行很是不爽,如果不是担心自己下去打不过那畜生,他早就下去以满清十八酷刑严刑拷问了。
不同于杨天行简单而又卤莽的强盗思维,戚战却深知金翼龙马的兽王体面,略一沉吟片刻,就朝着轩辕长风传音道:“轩辕兄,强逼不行我们便来个智取,你可以……如此这般试一试,说不定还有些成效。”
杨天行虽然感应到戚战在使用传音之术,无奈自身修为虽高,但比戚战和轩辕长风这种老江湖还有一定的差距,所以听不大清楚,只能在旁干着急。其实,话又说回来,如果换作是一年前的杨天行或许也能想到办法,但如今恢复强盗本性的他在思维上却是直来直去了不少,要论智慧显然不是戚战这种具有大智慧高人的对手。
轩辕长风听完戚战的传音,脸上立刻回复了些须的生气,似乎法力一下子恢复了不少。他向戚战抱以会心的“奸笑”后,便开始向金翼龙马使用攻心之术,“龙马兄,你乃是上古三大兽王之一,我等三人无不敬重。”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兽王的反应,果然见金翼龙马高抬头颅,傲态毕露,看来数十万年过去了,兽王的本性依旧。接着又道:“只可惜龙马兄不在山林啸傲,却被光明神强行降伏,到了这僻荒之地做了光明神殿的护殿神兽,堂堂兽王落难至此,我等甚为惋惜。”
话音刚落,金翼龙马便仰天发出了一声悲情呜咽,眼中有无限愤慨之色。轩辕长风看得心中一喜,神情却是更加肃然:“光明神顺天地而生,原本应该顺应天意,做天地的保护神,不干涉其他生灵的生存。可惜这个光明神也受了权欲的诱惑,为了与老对手黑魔神比个高下,不惜奴役梵天的万千生灵,龙族、凤族和你们龙兽一族,也包括我们人类,都没能幸免。龙凤两族被他搅得支离破碎,而你们龙兽一族所剩无几,我们人族到如今也是岌岌可危。光明神的逆天行径势必遭受天谴,既然他可以应天而生,也可逆劫而亡。我们此次出去,正是要汇集全天下的力量讨伐光明神,推翻压在头上的大神巨石,我们的口号是我的地盘我做主。龙马兄乃是兽中之王,应该可以体会我们的一番苦心和满腔热情,还请龙马兄看在我们同是被压迫的受害者的份上,告诉我们脱困之道。”
此番激情慷慨之辞,连杨天行和戚战都为之动容不已,纷纷看向庄严肃穆的轩辕长风,仿佛头一次认识他。
金翼龙马想是也被这一番话激起了满腔的愤慨,不断地哀鸣。哀鸣声一声长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其声切切,其情凄凄,令闻者动容,听者眼红,仿佛在诉说一段长达数十万年的悲壮血泪史。
杨天行趁着这个机会,拉住轩辕长风的胳膊,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轩辕前辈,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我的地盘我做主’太有创意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轩辕长风微微一愣,原本庄严肃穆的表情立刻被尴尬之色所取代,四处看了看,凑到杨天行耳边低声说道:“是这样的。有一次白天我做梦,梦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那里的人穿着怪里怪气的衣服,住着又高又大的房子,他们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而是一种铁制的长方形盒子,哦,对了,下面还有轮子。那句口号便是我在路边的一个大牌子上看到的。”
杨天行恍然大悟,冲着轩辕长风点了点头,低语道:“哦,原来是白日做梦啊。”
而下边,在发了半个时辰的哀鸣后,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金翼龙马终于开始向组织坦白交代。轩辕长风在听了一段无声无形的兽语后,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既有惊讶、欣喜之色,又有失落、遗憾之意,偶尔还伴随着几乎抓狂的表情,看得旁边的杨天行和戚战深为不解。
“前辈,出口到底在哪里,你倒是说呀。”恢复成强盗本性后的杨天行现在成了典型的急性子。
就连素来沉稳淡薄的戚战也看不怎么下去了,但他毕竟是一代宗师,心中虽然气愤,但仍是古井不波的淡淡道:“轩辕兄,有话请讲,不要憋在心里。”
在又一阵捶胸顿足之后,轩辕长风终于口吐人言,声音中犹有冲天的遗憾之意,道:“你们刚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山谷口不远处的那个深渊吧,原来出口便在那深渊之下。”
杨天行和戚战又惊又奇,那深渊他们自是看到了,不过那时正被龙兽围攻,所以也没有下去探个究竟。他们奇怪的是轩辕长风在此地居住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想过去那深渊看看?
轩辕长风看到两人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他们也想些什么,苦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在这个地方待了十几万年,这谷里谷外的每一寸土和每一根草都留有我的足迹,更别说是那深渊了。我下去过无数次,却从没有在那里发现过出口。”
杨天行讶道:“这就奇怪了,难道那出口很隐蔽?”
轩辕长风又一阵苦笑,深吸了口气,道:“隐蔽,非常隐蔽。那个出口只有在十五月圆之夜的子时三刻才出现,而且出现的时间很短,仅仅只有半柱香的时间。我每次下深渊的时候,大多是白天的时间,偶有晚上夜探却也从未那么碰巧在子时三刻,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听了他的话,杨天行突然明白轩辕长风为何会有那么多复杂,甚至抓狂的表情了。想想也是,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十几万年,说不想出去那绝对是假的,只是长久未能找到出路的颓丧麻痹了神经。如今突然听说了出口,而且出口还是在他曾经去过的地方,只是运气不好才没找到,所以即使是轩辕长风这等道行高深,定力非凡的盖代高手也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落差打击,如果换作是自己,恐怕早就气得吐血彪升三丈而亡。
杨天行想到这里,不由剧烈同情起轩辕长风来,狠狠地骂道:“都怪光明神那个老贼,早不行,晚不行,偏偏要弄个子时三刻。”
戚战也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说道:“轩辕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轩辕长风毕竟是道行高深,只过这一少许的时间就平静了下来,闻言淡淡地道:“在深渊底部的石壁上有一座石门,在平时渊底会被浓密的雾气所缭绕,看不到石门的存在。那雾气相当奇特,与古浪山半山腰上的雾气同出一源,无论如何也驱之不散,我每次去的时候都被雾气所迷,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到了山谷口的那条小路上。只有在十五月圆的午时三刻时,渊底的雾气才会消散,那道石门才会出现。据龙马兄所言,那石门上还贴着一道光明神亲自布下的神符,具有超强的防护能力,相当于一个阵法。而在十五月圆的午时三刻时,这道神符的法力便会减半,这也是整个幻境唯一的破绽。今天晚上恰好是十五月圆之夜,我们可以去试试。”
戚战点了点头,正色道:“既然只有这一处破绽,我们定要试试,但也绝不可卤莽。那道神符既然是光明神亲自布下的,即使到了午时三刻法力减半也不好对付。”
杨天行苦笑道:“现在的关键是时间紧迫,那道石门只出现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后又会被雾气所淹没,而且神符的威力又会回复如初。而我们又没领教过神符的威力,不好事先就胡乱预想对策,只能到那时见机行事。”
此话说得合情合理,戚战和轩辕长风都表示了赞同。
这时,金翼龙马的嘶鸣声在众人的耳边响了起来,三人一愣,同时向金翼龙马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