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祭拜，入土，法事。
这一系列的程序要走大半个月，更何况如今白山中坐法事的材料飞涨，就是这些棺木，也是白山御兽门用了很多精力，才收购过来的。
现在的乐川，是肯定没有心思去服用玄天长生源液，这件事对他打击还是很大的，以至于让乐川都有很多消极的情绪。
方清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但这种事只能用时间抚慰，他着急也没有用。
也就是这个时候，霍瑶儿哭着来找他，显然霍武与霍诚之死，让她完全没有了主意。
如今霍家的主心骨，就是金丹后期的霍武，他老成持重，为人硬派，在霍家老祖霍鹳死后，他撑起了霍家，可如今一切也成空了。
老狮子嘴中，一切生灵都有着平等的命运。
念到此处，方清源想起了霍家，他小心提议道：
听到方清源的建议，乐川有些心动，但并没有立马答应下来，他思索着表明自己的担忧：
“如果霍家人加入白山御兽门，那等几十年后，我身死道消，这拼搏半辈子的基业，不就全是霍家人的吗？”
甚至我们这些人还要受到排挤，城头变换大王旗，一代天子一朝臣，不外如是。”
醒狮谷内如今就要打仗，这些尸骨继续放在那边也不合适，如今正是善后的时候，许多御兽门修士从天南海北聚集而来，为死去的亲朋好友收尸。
之前的霍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现在的霍家，只能说是连架子都快撑不起来，这种情况下，霍家还想在总山发展，那就显得太天真了。
如今情势，要么霍家献上霍瑶儿，献出绝大部分家产寻求庇护，要么放弃在总山的灵地，寻谋着去外边发展。
不欺少年穷，也别欺老年弱，因为每个老人身后，不知道会有什么厉害的少年等着你。
乐川摇头惋惜，“可惜玉兔不是人类，不能独立山头，不然带着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单独过着小日子，也不错。”方清源也是可惜，想起跟玉兔的接触过程，这个兔子老祖，心地还是蛮友善的，待人也比较随和，是个极好的靠山。
见到玉兔，蔡渊纳头便拜，嗓门极为洪亮。
“御兽御兽，说到底是以人御兽，何曾听过灵兽能自主？就连贵门镇守大人都难享真正的自由。仙子您主人新丧，正是把握自家命运的大好良机！若再迟疑，只怕他们还会给仙子您安排个新主人，当成宠物抱在怀中，又是万年……”
“不过要是喀尔威明向总山提议将我调走，换成另外一个修士接任此地门主，那为师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这白山御兽门还是御兽总山的分门，一切都属于御兽总山。”
乐川自嘲一笑，“我何德何能分析玉兔老祖的未来，但一些事明面上很清晰，失去了月娥老祖的庇护，玉兔老祖只能再委身一位化神了，目前御兽总山中新晋的化神中，还没有同阶伴兽的，只剩下一位，可这位能不能看上玉兔，也是两说。”
从原本的总山一峰之主，演变成如今的外放封疆大吏，喀尔威明是开心还是沮丧，这谁也不知道。
与此同时，南疆御兽门后山，化神玉兔的临时居所外，来了位齐云元婴，这人身量不高，四肢粗壮，有着一张不怒自威的方脸，其色如重枣，一张阔口下蓄着浓密的络腮短须。
而且跟着霍家在醒狮谷打拼的家族子弟，也有一两百人，都是族内的未来，如今也一并折损，这下子远在御兽总山的霍家，那可真是危险了。
每一处的白山御兽门后山，都会被改造出一处雾崖，这是乐川喜欢修行的环境，在这里修行《洞真彻幽食气法》事半功倍。
“请仙子息怒，如今情势危急，容晚辈说完，此后愿受仙子责罚。”
这才是自己熟知的乐川，一谈到这些算计，他整个状态都不一样了。
“仙子万安，在下齐云蔡渊，奉陆云子掌门之命前来致哀。”
两人望着前方云雾，方清源便率先开口：
“依照师尊之见，接下来的情势该如何去走呢？”
玉兔气极怒喝：“我与那头狮子不共戴天，为主人报仇死有何惧！？滚罢！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项上人头送回齐云，看陆云子怎么说！”
“而且御兽门以实力为尊，我听说，贵主人因为被同门威逼决斗，要定那月峰的所有之权，不得已才来南疆谋夺狮巢？
我还听说，贵主下次天劫难渡，那御兽门中早有某位化神想等她在天劫中殒命之后，就要打仙子您的主意，她意外死于醒狮之手，那位化神得了消息，只怕已兴冲冲地在赶来的路上了罢？”
诺大的白山御兽门，只剩下乐川这个金丹，弟子中筑基修士如今都少的可怜，这完全是个空架子了，而霍家筑基修士少说也有一二十个，这还是在醒狮谷折了大部分后的结果。
若是霍家一开始就是金丹家族那也算了，元婴修士根本看不上，但霍家是从元婴家族跌落的，这就怀璧其罪了。
除了霍武，霍诚也是霍家的中流砥柱，此人能文能武，手段与气度都很高，但同样也是一下子没了。
“这份遗产的价值，也是要分人来算，对我们这些修士而言，这笔遗产一辈子也吃不完，而对有心气的化神而言，只是如同鸡肋一样无味，最有价值的还是玉兔老祖本身，她擅长丹药，虽然本身战力并不出众，但化神之下无敌手，寿命悠久，再活几万年也不是问题，这就很可贵了。”
乐川心中阴暗的想着，一旁的方清源见着乐川认真思考的模样，心中极是开心。
乐川眉头一挑，“可用但不一定管用，瓶颈这种东西，太折磨人了。”
“那还请师尊分析一下玉兔老祖的未来如何？”
这种时候，方清源自然也不会说一些伤霍瑶儿的话了，如今他再看霍瑶儿，反而比之前更加合适自己。
“那再加上这个呢？”
“谈何容易啊，我已经四百二十多岁，半截身子入土，时日无多了，目前还是金丹八层，突破到金丹九层需要五年，九层圆满还需二十年，然后再打磨境界，准备化婴，即使再顺利，十年也不一定够，有谁能在四百五六十岁的年纪，还能突破到元婴？”
蔡渊站起后并不提致哀之事，而是拱手躬身，往玉兔近前挪了一步。
玉兔心中一惊，这道人要干什么？
“以晚辈愚见，月娥老祖已逝，仙子在御兽门的地位尴尬，而且倘若那元吼醒狮再回转醒狮谷，必然要再次展开大战，到时候以仙子的身份和处境，势必逃不了当出头搏杀那一个……”
“接下来，醒狮谷的老狮子应该不会回来了，那对于喀尔威明而言，醒狮谷唾手可得，真是讽刺，非要献祭一个化神修士的性命，才能引得御兽门真正的实力，这也让喀尔威明捡个便宜，只是就不知喀尔威明是如何想得了。”
等霍家人尸骨一到，白山御兽门中停放的棺木，就快要突破五百具了。
而且清源宗目前发展的并不慢，比起白山御兽门来，情况更是好得不行。
蔡渊毫无惧色，竟反往前又凑了几步，逼近玉兔后背只有数尺距离，声调也阴沉了下来。
于是方清源掏出那瓶玄天长生源液，“这个可以延寿一甲子六十年，即使依照师尊目前的年龄，效用可能会衰减，但五十年肯定是有的，不知这个可够师尊再图大道？”
被玉兔训斥，蔡渊毫不动怒，一张刚毅的脸上，表现出坚定的神色。
但你要问乐川真的就认命吗？
作为之前的元婴家族，霍家的价值可是很高的，谁不想见见霍家积累千年的财富，到底有多丰厚呢。
“这个应该不会，当年我们打下摩云鬣的地盘的时候，那时月娥老祖的大军还没有到，不算这场开辟战事的斩获，而且这个灵地已经得到了总山的认可，再加上距离醒狮谷还隔着熊风之前的地盘，与黑土之地，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嗯？”玉兔心中不悦，皱眉道：“何事？说就是了。”
霍瑶儿请乐川带着弟子，将霍武霍诚等霍家子弟的尸骨都领了回来。
“是，蔡某还奉命将一件要事通传仙子。”
虽然最能打的霍武霍诚都没了，但这也让霍家没了主心骨，霍白资历不够，还有旧伤，根本服不了众，此时正好可以让霍家弟子来填补白山御兽门失去的缺口。
“哦，此人是谁？玉兔老祖带着这么丰厚的遗产，此人也不心动？”
“请仙子屏退左右。”蔡渊又道。
“霍家这一次同样损失惨重，我看霍瑶儿的意思，是想带着霍家离开御兽总山，如今白山御兽门缺人，不如招揽一些霍家弟子来，来补充一些实力？”
听完乐川的分析，方清源稍稍定神，只是乐川接下又道：
“你！”
方清源感觉此刻的白山御兽门整体上下都充斥着颓废的气息，乐川这个门主都这样了，还能指望谁？
先是元婴老祖带着元婴伴兽没了，如今又遇到这种情况，剩余的霍家，还能强撑着占据一个四阶中品的灵地吗？
依照霍瑶儿看来，这是不能的，于是她便哭着来找方清源，希望他能给霍家指一条路。
于是在忙完霍家的事后，方清源找到乐川，提议两人去后山走走。
但现在这个靠山自身都难保，再提也毫无意义。
即使让霍瑶儿去给某个元婴老祖做妾室，她也挡不住霍家被拆分的下场，一个金丹妾室罢了，怎么能顶得住其他元婴的贪念。
“这事好办，只要师尊一直活着，甚至还能突破到元婴境界，那霍家人怎么能鸠占鹊巢呢？”
乐川不认为自己多了几十年寿命，就能成功化婴，他感觉自己此生的潜力，能让自己修行到金丹后期，已经是完美发挥了。
霍家人虽时运不济，但一向能打，其中金丹修士没有一个是水货，嗯，除了霍黛儿，她比较水一点。
“起来罢，你家也跟着我们倒了霉，唉！”
“这个加这个，丹药为师尊增添寿命，灵鱼助师尊突破瓶颈，两者相加，师尊大道未来可期。”
这是乐川最擅长的地方，提到这些，方清源能感觉到乐川多了几分心气。
“蔡某死有何惧，为了仙子着想，我定然要说。”
在御兽总山，能够靠近权力中心，喀尔威明日后有做棋手的资格，但占了醒狮谷，那这种资格一旦失去，想要再拿回来，可就难了。
这时方清源心中暗喜，他费了这么大功夫，不就为了此刻嘛，于是他立马表示：
不再是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这就够了。
方清源听完这些，更加坚定自己跳出来打拼的心思，清源宗即使发展的不好，那也是自己一人说了算，不会有谁一句话就能将自己撸下去。
玉兔被蔡渊气得胸膛起伏不已，却定定站着，并未真的动手，显然是被说中心中痛处，她想着第五木哈，想着喀尔威明，以及那只讨厌的灵缇，一时没了言语。
对于方清源的这个担心，乐川则是分析道：
莫非是御兽门总山那些老牌化神，不想见到喀尔威明这新晋的化神爬的太快，从而暗地里使得绊子？
总体就这两条路可走，而第一条的风险也太高，很有可能所托非人，收了东西不管事，或者人家全都要。
这一次九星坊市内，也死了一个齐云派的元婴，玉兔还以为这蔡渊是过来处理后事的，顺带探望自己一下，尽一些礼节。
空有寿命，但没有资质，也是大道艰难，多少修士碌碌无为一生，死前还是卡在练气后期。
都说莫欺少年穷，这是因为少年有着无限可能，而乐川的人生已经快要走完，如今宗门架子散了，门人弟子又折了大半，靠山也倒了，他自己又是这把年纪，在接连打击下，他自己都对突破没有多大的心气了。
想起老狮子的凶威，玉兔心中一颤，但面上可不显分毫，她此刻粉面含怒，竖起柳眉，转过身将长袖一甩，用背对着还在侃侃而谈的蔡渊，冷笑道：
“好你个小道士，竟敢跑到我面前玩这种下三滥的离间把戏，你也配？你齐云也配！？”
想到这里，方清源决定与乐川聊一聊，起码激发出乐川的斗志来。
“御兽门遭遇这么大的损失，肯定要立马找回场面，现在喀尔威明带着大军就是要宣告外界，御兽门不容挑衅，只是这场战事，跟我们这些残兵败将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肯定不认命的，只是无奈啊，但幸好他收了个好弟子，这是他此生做得最值得一笔投资。
方清源蹙眉，依照乐川的分析，这么看来，跟着醒狮谷距离不算太远的白山御兽门，会不会也有被剥夺地盘的风险呢？
一只活蹦乱跳的紫晶灵鱼在方清源面前被空气包裹，对于这最近这些年很火的灵鱼，乐川显然也是知道，甚至他就是知道这是清源宗出产，只是碍于脸面，他自己都没有尝过。
蔡渊说罢，快步倒退丈许，跪地拜倒，朗声道：
“蔡某话已至此，要杀要剐，仙子一念可决！”
此话一出，堂中落针可闻，接下来玉兔将决定蔡渊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