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意义一旦不存在,便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身为阁主,都是因看破世事而流露出无谓——尽管有立场,辨是非,审视问题的出发点却是凌驾在理智之上;不掺杂丝毫情感,这绝不仅仅是长期练就出的不动声色的技能,而是真正的无心,甚至冷酷。
“那么,就此告别吧,”金敏俊对众人说,“可儿等四人就和我一起走吧,至于夏依——”
金敏俊看了眼夏依,说:“夏依,你留在路远寒身边吧。”
夏依捏着衣角轻轻说了一声哦,反而是在一旁的江萧萧有些遗憾——她更希望的是金敏俊将夏依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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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阁主……”夏依开了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她说话,“我还是想不起来您是谁,但是见到您时,就觉得很亲切。我能问一句,我第一次和您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金敏俊笑了笑,柔声道:“七年前。”
“七年前?”夏依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七年前我才十岁啊。”
夏依的记忆停留在了十七岁那年。路远寒心生不忍,打断对话问:“你要带着林可儿去哪?”
“去哪?当然是回月界。”金敏俊说。
“啊?”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回月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林可儿他们的月剑、魄戒、魄链都还在月界呢,我要给他们拿回来。”金敏俊面不改色道——真是个蹩脚的理由。
没有人阻止金敏俊,他们都知道,如果交给金敏俊,一切都不是问题。
一小时后。
“金敏俊走了。你还是没想起来什么吗?”路远寒扶着夏依到小溪边,两人坐在了树桩上。
夏依茫然地摇摇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已是七月八日了,是路远寒一众来月界的第十天。
“我刚醒来的时候,听那个叫林可儿的女生提到金阁主的名字,脑子里出现了一些让我很害怕的画面。”夏依不由地哆嗦了一下,路远寒并不想多问,他知道这对夏依来说只是二次伤害,可他未想到夏依竟自己接着说了下去。
“听到金阁主的名字时,我模糊想起来似乎我经历过那么一个夜晚,我好像被两个人砍伤,没看见那两人的脸,但身上……那种应该是你们口中被称为魄源的东西,浓厚地让我无法呼吸……”路远寒屏住呼吸,一字不漏地听夏依讲述,“我记不太清,只记得很疼,被谁用剑划了一样,我听见了那两人其中一个的声音,是个男人……从月光照射的剪影下,我勉强看见了那两人模糊的五官……”
“是什么样的?”路远寒问。
“我没看清……”夏依叹口气,“一个是男人,另一个五官挺好看的,应该是个短发女生吧。”
“这……不就是金敏俊和林可儿吗?”
“不,不是。我可以很确定,”夏依斩铁截钉道,“我原以为那只是我一个噩梦,到现在我很确定那是段真实的经历……不会是金阁主和可儿姐。我记得倒下时,亲眼看着那两个人离去,那短发女生还抱着一个小女孩。两人身影刚消失时,金阁主拿着全是血的剑冲入了那个房间,身边正跟着可儿姐,我真的可以确定,不会是他俩砍伤我的。”
路远寒瞪圆双眼——这么久以来支撑他的仇恨竟都是误会。他叹口气,眼神变得黯淡——好不容易明朗起来的一切又模糊了。
月界,七月阁门口。
披着阁主大衣浑身绑上绑带的双心与添定一瘸一拐地走着,慢慢进入七月阁。
两人伤势都极其不稳定,誓天下令这两人不允许在参与到战事中,无论是前线作战还是战略计划。
“誓老……呃,总阁主,您喊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双心在私底下喊誓老爷子喊习惯了,一时还没适应过来,在一旁比双心高出五十多厘米的添定差点没笑出来。
“干什么?”誓天语气不善,两人自知又会是一场比暴风雨还强烈地痛斥。
誓天转过身,不分青红皂白怒吼道:“你们两个把阁主都当成什么了!啊?耍英雄气概或者大义凛然是吧!好玩吗?”
双心和添定感觉耳膜都快要震破了——真不愧是千年阁主誓天啊,连骂人都让人感觉到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双心翻了个白眼,心想道,再这样被骂下去,伤口估计又得裂开了。
添定一脸茫然,疑惑道:“阁主是很荣耀的一件事啊。”
双心暗想不妙,心中骂道:添定你这高大个,怎么这么不知死活啊!
双心猜得不错,添定这一问,让已在气头上的誓老头更加火冒三丈,若不是添定身受重伤,换做平时,估计早被誓老头一杖打过来了吧。
誓老头开始了高分贝的训斥,双心转悠着两个眼珠,心想被添定害死了。
誓老头的痛骂总算结束,对两个思绪神游在外的阁主再次吼道:“现在明白了我为什么要骂你们两个吗!”
双心立刻反应过来,刚准备大喊一声“明白了”,哪知添定又一次问道:“啊?没,没明白。”
双心当场有一种交友不慎的错觉,想要晕厥过去。
又是一番毫无边际的痛斥后,誓老头总算情绪平稳了下来,声音不大却严厉轻喝道:“全月界共有十四万四千名月士,这十几万月士本就是几万里挑一的精英了,而月卫更是所有月士所向往的头衔,而你们,知道你们是什么吗?阁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阁主,亿里挑一的顶尖月士,承担着整个月界的荣耀,月界的存亡就在我们十二个阁主之间,我知道,添定你视部下为朋友,双心你视添定为亲人,所以会不顾一切的去拯救他们,哪怕是牺牲自己。是,这很伟大,但你们想过没有?你们这么做的后果!”
誓天又一次暴怒起来,恨铁不成钢语气,“你们牺牲了自己,换取了你们内心中某种自以为最重要的东西,但你们知道如果你们死了的后果吗?啊?白叶战死的消息我根本不敢在月界公开,只有少数人才知道。阁主战死,军心会大乱,我们的战力也会严重受损,一个阁主的死是万千月士的生命都换不来的!你们承担的根本不是你们几个或者几十个人的生命,而是整个月界和人界,你们明白吗!”
添定和双心一时语塞,想反驳却找不到何时的话去反驳。
“虽然有一些残酷,但在大局面前,无论是你添定牺牲自己让大多数战士逃回还是双心你隐瞒众人前去救添定,都是不理智甚至愚蠢的选择,”誓天叹口气道,他活了几千年,成为阁主也有一千多年,没人比他更了解战争的意义,“如果你们死了,又有谁有能力去保护你们的部下或亲人呢?或许你们仍会觉得但残忍,但我希望,你们今天从我这离开以后,能要记住,哪怕是牺牲了你的部下,你们要让自己活着。”
双心和添定一脸肃穆。
正义是不是就必须是符合普世最普遍的认可的才是正义?
谁又会记得,在风雨飘摇的时候,真会有人把牺牲就当成正义?为什么会有战争?因为两派人都是正义,才会有这样,才可以喊着口号,为了理想,做出以命相搏的疯狂行为。
但是,当疯狂淡去,还会有人认同那是正义吗。对于生命这个敏感的话题,人的观念本身就是摇摆不定,随着世界的变化而变化,那把正义寄放在这样不稳定的东西上面,正确吗?
不正确,正因为不正确,所以才有人会普遍认同正义应该受生命的约束。以单独个体的渺小,到底能知道些什么,强者如阁主总认为他们掌握了这个世界,但是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发展的规律,月界是如此,世间万物的发展也是这样。
暗月界。
暗月界已一片狼藉,初八、添定、巨龙的破坏力远远超出万古的估计了,这一战明暗双方都损失惨重,谁也没讨到便宜。
万古打量着大厅躺在地上勉强恢复意识的龙博和卢一鸣,像看着两只牲畜一样,阴森道:“你们两个命还真大啊,居然还没死。查宏等三人都死了,你们还苟喘残延着啊。”
“总阁主……救我,救我。”龙博被双心刺成重伤,卢一鸣也被添定伤的不清,两人能说话都是万幸了。
“可是……你们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呢?你们又不像木人那样那么有实验价值,更何况,我也没精力对你们做实验了。”万古靠在长椅上,阴冷道。
龙博和卢一鸣一惊,深感绝望,哭喊着:“总阁主,饶命,饶命啊!总……”
两人话未说完,便都发不出声音,只剩两摊血液在大厅里,噬血看得一阵心惊胆颤。
“听我令。你和噬血留在暗月界,守住据点,”万古指着那个坐在角落一语不发冷笑的小男孩道,“至于章磊……你和我一起前往明月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