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到云州城,骑马一日便可到达,但以迎亲队伍此刻的行进速度,最快三日才能到达。
出了长安城后,何文然就遣散了整个迎亲队伍,这队人马是他临时在长安城里雇的,根本信不过。
留下的八个人都是他带来的亲信,各个武功高强,由他们保护,既安全又不引人注目。
夜铃迩被迫换下了喜服,当然,是夜铃迩自己换的。因为何文然竟然有软筋丸的解药。但似乎怕她跑掉似的,何文然并未给她服用所有的解药,只让她吃了半颗,让她有力气自己换衣服。并且在她换完衣服后又喂了她一颗软筋丸,夜铃迩也是醉了。
他们换了一顶极其普通的轿子,让夜铃迩坐在里面,由武功高强的八个人轮流抬轿子。行进速度瞬间快了一倍,以这个速度向云州城前进,明日日落前就能赶到靖王府。
夜铃迩坐在轿子里,好似睡在摇篮里一般,抬轿子的人晃得十分有节奏感,夜铃迩被晃得昏昏沉沉的,半眯着眼睛快睡过去了。
长安和云州城之前隔着一个城池,那便是被誉为“心脏外盾”的雍州城。
因为雍州城破,长安城便破。
只要守住雍州,长安便不破。
何文然一行十人赶到雍州城的时候,雍州城门刚刚关闭。
雍州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城门关闭便不可再开,若要进城,需等第二天天亮之时。
当然,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的,何文然将从夜胥那里拿回来的升龙紫魂玦字玉佩交由城门士兵一看,那些士兵怕的自然不是靖王,而是何文然。
何文然在雍州城开了足有十几家店铺,有酒楼、茶馆、客栈,也有布坊、当铺、米铺,甚至还有当铺和妓院,雍州城的士兵都指着这些店铺上缴的税款换成军饷发放给他们,又怎么可能得罪何文然。
士兵立刻赔了个笑脸给何文然,打开了城门。
“多谢。”
“何先生客气,客气了。”
“走。”何文然招呼兄弟们进城,一边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几个金锭塞进守城士兵的手中。
何文然知道,纵使自己有面子,但破例开城门这种事还是有极大风险的,给几个金锭慰劳一下,会让这些士兵开得更加心甘情愿。
果然,那四个守城门的士兵一看到这些金锭眼睛都亮了,这些可相当于他们好几年的俸禄了,那还得不吃不喝攒着,也不一定攒的到,守城遇贵人,四个人都要感激涕零了。
“何先生,卑职冒昧问一句,轿子里是何人?”有一个还算神志清醒的问了一句。
何文然道:“靖王殿下纳相府二小姐为妃之事,你们可知?”
古代虽然交通不便,信息闭塞,但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相府二小姐是丑女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先是被少将军拒婚,后又被靖王提亲,简直是大邺开国以来最大的闹剧,连更远的城池里的人都知道了,离长安最近的雍州城的人怎么会不知。
“原来轿子里是靖王妃。”
又和士兵们寒暄了几句,眼见着坐着夜铃迩的轿子越来越远了,何文然适时停止了谈话。士兵们拿到了好处,自然也不在乎何文然跟不跟他们说话,一个个拿着金锭眉开眼笑的和何文然挥手告别,还说定会护靖王妃和何先生周全。
才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士兵们的议论声。
“你说靖王娶亲,怎么不用禀报皇上?”几个人中最矮的张秉最是八卦。
“禀报皇上有什么用,靖王娶的那是夜大丞相家的千金,只要夜大丞相同意就行,自然是不用禀报皇上。”脸最大的上面还有颗痦子的赵兴道。
“赵兴,你不要命啦,敢这样说皇上。”胆子最小的任仁道。
“谁人不知皇上就是个空壳子,我看现在就连靖王都比皇上过得舒坦,虽说靖王没有权,可人家有钱啊,是不是?”孙辉说着拿起金锭咬了一口,“什么都是虚的,这才是实打实的。”
“有钱就能有权,只是靖王他……”赵兴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可能是在看何文然走远了没,看到何文然走过一个拐角消失不见,他才放心的说,“他的脑子毕竟是有些……有权又有何用,不如好好过他的逍遥日子,整日吃好喝好,还不舒坦?”
“就是。长安有夜大丞相,又有楚大将军,夜大丞相的大千金又在宫里作威作福,而楚大将军的独子却在军中深得人心,要是靖王再掺一脚,这局势指不定成什么样,还是现在这样好,自在逍遥,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孙辉道。
“你说丞相三位千金,大小姐和三小姐都是美人儿,这二小姐怎么会是那个模样?不都说她才貌双全吗,敢情都是假的。”张秉奇怪道。
“你忘啦,这大小姐和三小姐是一母所出,二小姐的母亲身世成谜,说不定……”
“你一说这个我想起了,刚才我还想撩开帘子看看那靖王妃的样子来着,可是轿子已经走远了,况且何先生也在,不过我是真奇怪,她当真有那么丑?”
“别管她有多丑,既然外面传了,那就不可能是假的。靖王那么有钱,什么样的美人儿得不到,娶个丑八怪回家干什么?”
“所以说他傻嘛。”赵兴道。
“哈哈哈哈哈。”
何文然躲在拐角,听完他们的谈话才离开。
就凭他们最后那句话,何文然就想找人教训他们一顿,可明天一早他还得靠这些人开城门离开,他默默地记下了这几个人的样子,日后不会叫他们好过。
、
夜铃迩睡了一天,现在虽然已是晚上,可她的神智极其清醒,就是身体不太听使唤。
进了城后又大约行了两盏茶的时间,夜铃迩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随即,晃了一天的轿子终于落地。
其中一个随从撩起轿帘,将夜铃迩轻轻馋了出来。毕竟夜铃迩现在是靖王妃,这些人又是何文然的手下,便就算是夜铃迩的手下了,自然是要小心翼翼的。
随从讲究男女有别,不敢对夜铃迩有僭越之举,即使在这种时候,也准备了一块厚布盖在自己手上用来阻隔他和夜铃迩肢体上的直接接触。
随从刚把夜铃迩搀进房间,扶到床上躺好,何文然便到了。
“你们退下。”
“是。”
何文然一声令下,八个人便立刻离开了。
“不留他们保护我们?”夜铃迩提醒道。
“王妃不必担心,这个云来客栈是靖王府名下的产业之一,自有一套保卫系统,十分安全。”
夜铃迩笑道:“靖王府名下的产业之一?这么说靖王府还是财大气粗的大财阀?还有很多产业?”
何文然有些奇怪:“王妃不知道此事?”
“我为什么会知道?”出嫁之前萧慕英只告诉她她要嫁的是个傻子王爷,没告诉她这个傻子王爷还是个高富帅。不过一个傻子怎么可能赚这么多钱,他又不是阿甘。
除非,所有的产业都是眼前这个人操控的。
刚才进来的时候夜铃迩看了一下整个客栈的环境,随从们抬着她是从后门进的,但是这个客栈的后院就比一般客栈的前厅还要豪华。她被他们搀着一路走进三楼的一个房间,这一路上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大堂,金碧辉煌,放了十几张雕花精致的桌子,虽然没有一个客人,但却可以想象到平时客满时热闹非凡的样子。想必是因为今天她要来,特地关门歇业了。
这个用餐的大堂可比一般的酒楼饭店高档了不止一点点,客栈主要赚的还是住宿的钱,却在用膳的地方就花了这么大的心思装修,可见这个客栈的豪华。而她现在躺的这个房间,比她原来偏院的房间大了不止三倍。各种豪华闪光的高端摆设琳琅满目,连她现在睡的床都比她之前的大了三倍,舒服了三倍,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都想在上面打滚了。
听何文然的语气,这个客栈仅仅只是靖王府名下的产业之一的之一的之一,并称不上有什么厉害的。
夜铃迩问道:“您怎么称呼?”
“不敢不敢。”何文然一听到夜铃迩用“您”字,受宠若惊,“我只是靖王府的管家而已。”
“管家?”夜铃迩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青蓝色的长衫,书生气很重,长相是扔在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人,但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精明却叫人难以忽略。看起来就是个做生意的人才。
“在下何文然,王妃随意称呼。”
“文然啊。”
何文然听到夜铃迩如此叫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王妃,请不要这样……称呼在下。”
“你不是说随意?”
“额。”何文然打听到的夜铃迩是个才情兼备的淑女,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这个称呼不可以。”
只称名字实在太亲昵了,普通男女都不可以,更何况夜铃迩还是王妃。
其实夜铃迩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称呼何文然的,既然他介意,她也只能换个称呼:“何管家?不行,这样太生疏了。”
何文然心道:“你我今天第一次见面,也并未有多熟悉吧。”
“那就……何先生?”
何文然点点头:“倒是很多人都这样称呼在下。”
“何先生,我有好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王妃请讲。”
“我都还没见过你们王爷,还不算王妃。”夜铃迩道。
“上了花轿的那一刻,王妃就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夜铃迩小嘴一撇,面都没见到就是他的人了,真是太不公平了:“何先生别怪我说话直,既然你说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那么我是不是有权利对靖王和靖王府有些了解呢?尤其是王爷这个……性格啊还有智商啊什么的。”
“这是自然,但是这些事不该是由在下告诉王妃,而要王妃自己去发现。”
夜铃迩翻了个白眼,等她发现那得到什么时候,她就是因为懒得自己去发现所以才问他,不然问他干什么:“那么何先生的事,总可以告诉我一些吧。”
“王妃想知道在下的事?”
“何先生既是靖王府的管家,那么日后我们打交道的时候不会少,自然是要好好了解一下的,不是吗?”
何文然一笑,精明的眼中似乎闪着光,那是凶光:“在下只能说与夜丞相有斩不断的关系。”
“你们全家被我爹害了,只逃出你一个?”夜铃迩直接说出了第一个在脑中闪过的念头。
何文然一瞬间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如果按照何文然字面上的意思,一般人都会以为何文然是夜胥的私生子或者别的什么的,斩不断的关系很难联想到仇怨什么的,可何文然不知道夜铃迩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又是个杀手,看了很多狗血剧,自己又是干的杀人的勾当,多少人想找她报仇,自然能明白何文然说这句话时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感情,那是一种欲杀之而后快的杀意。
“你怎么……”
“很难猜吗?”夜铃迩笑了笑,双眸对上何文然的目光,何文然在这一瞬间很想把夜铃迩杀了灭口,但他忍住了。
“王妃不要说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说笑吗?”夜铃迩挪了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我跟你说实话,不论你信不信,我对我爹是没什么感情的,他跟我娘的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总之我不可能真的尊他为我爹,所以即使我爹真的害了你一家,你也不必为了向他复仇或者是保密而杀我灭口,那是没有意义的。而且,我现在还是王妃,是你主子的夫人。”
夜铃迩之所以要提到她母亲,是因为之前安沉香和王靖玦都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帮她,或者说接近她,她就想看看她母亲这个身份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二夫人?”果然,何文然听到夜铃迩提她的母亲,他就马上变了个样。
“那你是知道我娘的了。”
何文然略一颔首:“虽不熟悉,但也知晓。我相信刚才王妃的那一番话不假,没错,夜胥他害了我们何家上下十八口,如今只剩下我一人。”
“可否跟我说说?”夜铃迩最喜欢听故事了,她这老爹好事没做一件,坏事倒做了不少,“我都要嫁到靖王府了,你还怕我泄密?我现在可还中着毒呢,跑不掉的。”
何文然拒绝:“王妃早些休息,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夜铃迩叹了口气,故事果然没这么好听:“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
“我这么丑,你们王爷为什么要娶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烦请王妃自己去问王爷,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你们王爷不是个傻子吗?我问他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好了,我没问题了,你可以下去了。”
“在下告退。”何文然吹熄了房里的蜡烛,关门离去。
问了半天,除了知道何文然和夜胥有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以外,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
夜铃迩轻叹了一口气,阖上双眼。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把房间找了个通亮,夜铃迩之前在轿子上睡多了,现在根本睡不着。
忽然,她灵机一动,自从王靖玦离开之后,功夫基本上被她荒废了,她连一次都没有练过。说不定,内功能把她身上剩下的软筋丸的毒散去。
夜铃迩勉强支起身子,盘腿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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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雍州城寂静无声,张秉、赵兴、任仁和孙辉揣着何文然给的金锭,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明天该怎么花,就在这时,他们发现远远的又有人来,马蹄声很急,可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来了多少人,也看不清来人是谁。
今晚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来者何人,下马!”四人长枪直指来人。
“吁!”对方勒马,堪堪停在士兵们的面前,马蹄几乎贴上了任仁的脸,任仁腿一软,险些吓得摔倒。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夜闯雍州城?”赵兴胆大,大声质问来人。
领头的甚至懒得翻身下马,将一块令牌丢给张秉,张秉就是之前查看升龙紫魂玦字玉佩的,他伸手接过,嘴里嘟囔着“什么玩意儿”,眼睛却往令牌上瞟去。
一个巨大的“夜”字深深地刻在令牌中间,令牌是金丝楠木所雕,镶了金色的扣式,张秉拿着令牌的手狠狠地抖了抖,险些把令牌掉在地上,他立刻将长枪放倒,跪倒在地:“不知大人驾到,卑职该死!”
其他三人也纷纷跪倒在地,夜胥家的令牌,那可比皇家的令牌还有用。
“大人这么晚了有何公干?”张秉不知道来的是夜胥手下哪个干将,只能称他为大人。
“何先生可带着王妃进城了?”
“进了进了,刚进去不久。”任仁立刻回答道。
“开门!”
“是。”他们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立刻为夜胥派来的人打开了城门。
前后共有二十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城门。
“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了吗?”领头的又问。
四个人纷纷摇头,说是不知,但孙辉却突然道:“何先生肯定会住云来客栈。”
“嗯?”领头的问,“为何?”
“云来客栈是靖王府的。”孙辉答。
“说得好,赏你的。”领头的从马上扔下一锭银子。
“多谢大人赏赐。”孙辉连滚带爬地去捡那锭银子,今天晚上真是赚到了。
“走,去云来客栈,驾!”
那二十个人骑着快马,转眼便消失在他们眼前。
“怪事年年有,今晚特别多。丞相大人的人来干什么?”张秉还是改不掉八卦的习惯。
“一来就问何先生和王妃的去向,想必是丞相大人怕路途遥远,特地派人来保护王妃的吧。”孙辉猜测道。
“我说老孙,你刚才可不厚道啊。”
“我怎么了?”孙辉将手中的银子攥的紧了些。
其他三个人的眼神直往孙辉的手上瞟。
“你们可都有了金锭了,可别打我手上银子主意。”孙辉边说边退。
“不打不打,看你小气那劲儿。”赵兴打趣道。
“你大气,你大气把你的金锭子拿出来给大家分?”孙辉反驳道。
“行行行,大家别吵了,一会儿副将来视察,看到我们这样该恼了。”
经由任仁的提醒大家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当值,他们这才收敛了些,拿着长枪继续守起城门来。
、
再说夜铃迩,她没想到内功竟然如此有用,她按着内功心法才刚刚将内力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就觉得身上的毒排得差不多了,手脚都有了力气,连头脑也异常地清醒,感官都敏锐了起来。
外面的街道寂静无声,她之前运功之时好像听到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可是响了几声便没有了。
古代是有宵禁的,大晚上骑着马在街上跑不被抓起来就怪了,想必是她听错了吧。
夜铃迩将内力收回丹田,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走了一圈。
得有十几天没好好动动了,天天都被人扛过去洗澡,再扛回床上,一整天没事情,吃了睡睡了吃,夜铃迩捏了捏自己的腰,好像连腰围都大了一圈,脸上也长了不少肉。
好在她这具身体本身就骨瘦如柴,再胖也胖不出二两肉来。
在房间里绕完了一圈,夜铃迩发现房间里竟然摆了一个铜镜,看来何文然还不够细心,竟然没将铜镜收起来。
夜铃迩走到铜镜前想照照自己的样子,要说古代的镜子就是差,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脸上黑乎乎的一片,这当然不是因为房间里黑,而是因为夜铃迩脸黑。
“哎。”夜铃迩揉了揉脸,无奈叹气。
突然,一阵光亮刺进了夜铃迩的眼中,夜铃迩朝光源看去,原来是墙上挂的一把宝剑反射了窗外照进来的月光。
“宝剑?”
这何文然不止是粗心,而是对软筋丸太有信心了。
夜铃迩一抬手摘下墙上那把宝剑,那把宝剑是用来装饰的,剑鞘做得极为精致,上面镶嵌了各种宝石,看起来就价值连城,可是夜铃迩拔出剑一看,剑身竟然是木头的,那木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闻着十分舒心,纹理也十分有型,但是木剑没有攻击力。
“是剑就行。”夜铃迩也不打算用这把剑来干什么,她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拿着那把剑,夜铃迩悄悄地打开一条门缝,朝外面瞅了瞅。
外面果然没有人在,夜铃迩对何文然口中客栈自带的保卫系统表示鄙夷,一般自带的东西都不怎么样,连她都看不住,还怎么保护她。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夜铃迩下了楼梯,走出大厅,回到云来客栈的后院。
她拔出木剑,站定,右手握剑成出势,没错,她当然不是要跑,她只是想练练剑法罢了。
夜铃迩脚踏七星步法,长剑直指前方,一招一式颇有当初王靖玦示范时凌厉的味道,她身势稳健,长剑剑影左右交替,手腕软若无骨,那一招招剑势既虚又实,每一剑都仿佛挥出了数十剑,划破虚空,叫人眼花缭乱。
几道黑影齐唰唰自后院的围墙飞入云来客栈,正巧就落在夜铃迩面前。
夜铃迩一愣,黑衣人们也傻了。
这种情况,好像十分尴尬。
比尴尬更尴尬。
就在这时,剩下的黑衣人见里面没有讯息传出来,以为十分安全,也齐刷刷地飞了进来。
大眼瞪小眼,夜铃迩默默地在心里数了数,对方一共二十个人,自己的功夫还不到家,一打二十纯属找死。
“我什么都没看见。”夜铃迩转身就要走。
黑衣人们眨巴眨巴眼睛,却突然发现夜铃迩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他们就是夜胥派来的那二十个人,夜胥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该把夜铃迩抓回来问一问,而其实夜铃迩也确实把羊皮和吸铁石都带在身上。要问这些天都是别人替夜铃迩换衣洗漱,夜铃迩是怎么拿的这些东西,那还不简单,她用仅有的力气在第一天中毒的时候就把这两样东西臧在了床垫底下,后来在出嫁前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又偷偷地从床垫下取出藏在了身上,虽然她不太动得了,但还好,从床垫下摸个东西揣进怀里她还做得到。之前何文然叫她换衣服的时候,也没人敢偷看,她也很方便地把东西转移了。
这些人是丞相府的人,自然认识自家的小姐,夜铃迩原本被勒令不能见丞相府的任何人,所以他们本来应该是不认识的,但是夜铃迩脸上的黑斑使她的身份暴露的太彻底。
“上!”领头的一声令下,二十个人一拥而上。
领头的不知道自家小姐哪里学来的功夫,但刚才跳进来的一瞬间看到夜铃迩使的那个剑招,快得只剩下残影,领头的可不认为一个人能打得过夜铃迩。夜胥的命令是一定要把夜铃迩毫发无伤的带回去,但现在看来,不一起上,根本没办法带走她。
“你们应该感到荣幸!”夜铃迩拿着一把木剑,左格右挡,虽说她的剑法比较厉害,但她的兵器却是吃亏,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只能靠着自己似真似幻的步法迷惑他们,来卸掉一部分攻击,“你们可是第一批体验我的剑法的人哦,好好享受吧。”
二十个人一拥而上难免显得混乱,夜铃迩在他们之间油走,看起来好像个个都打了,但其实她一直只跟其中一个人真正交锋过。而压力最大的也是那个人,他只觉得自己手上的剑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跟夜铃迩的剑影碰到之后就被拐去了另一个方向,并不刺向原来的方向。
“你是第一批的第一个。”夜铃迩踏着七星步法滑过那个人身边的时候,对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可当那个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夜铃迩已经走到了别的地方,被其他人困住了,仿佛从来没经过他身边一样。那是一种怎样诡异的步伐,在场的二十个人都被惊呆了。
“垂柳一点。”夜铃迩很是装逼地喊出了招式名,二十个人同时一愣,就在这时,夜铃迩抬起一脚将那个人踢飞了出去。
夜铃迩在扎马步的那段时间不仅练就了十分坚实的下盘功夫,也因为安沉香的帮助,双腿变得异常有力,虽比不上她的右臂有力,可猛地踹一脚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那人惨叫一声,面朝大地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冲击力太大,险些把下巴磕掉了。
“你是第二个。”夜铃迩将剑回收向自己,一个转身,从腰际绕了个大圈刺向身后,那个被夜铃迩锁定的黑衣人躲闪不及,被木剑刺个正着。由于木剑的杀伤力实在太弱,那人只是闷哼了一声,被木剑剑尖刺进了半寸,只伤了表面。
几把剑齐齐砍在夜铃迩的木剑上,咔嗒一声,木剑应声而断。
夜铃迩吓得赶紧丢了手中的木剑,该死的,自己在这里打了半天,何文然口中那自带的保卫系统怎么还没有启动啊,这么大动静,都是聋的吗?
“救命啊!”夜铃迩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手中没了兵器,夜铃迩的底气就不足了一半,她边喊边逃,用七星步法和黑衣人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突然两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夜铃迩躲闪不及,直直地就撞了上去,她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脚下的步子瞬间停了下来。
黑衣人本无意伤害夜铃迩,要的就是要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回去,一见夜铃迩无处可逃,他们为了防止伤到她也将手中的剑背在了身后。
夜铃迩突然一眨眼,窜到了之前被她贴了屁股的黑衣人面前,夜铃迩右手握拳,直接打在他的心口。那人只觉得夜铃迩的拳头挨到他身上的一瞬间,心脏的一阵抽痛,随即那股痛感袭遍全身,他猛地倒在地上,张口喷出鲜血。
其他人都傻眼了,一拳把人打吐血,他们小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凶残的能力。
眼见着不用兵器打不过了,领头的大喊一声:“剑阵!”眨眼间便将夜铃迩团团围住。
夜铃迩这下被彻底困在剑阵之中了,哪儿哪儿都逃不掉。
“小姐,请跟我们回去吧。”领头的上来便要将夜铃迩绑起来。
夜铃迩一听是夜胥的人,马上反应到是他发现羊皮丢了,否则他绝对不会这么急,刚刚把她嫁出去就立刻派人来抓她。
“各位大哥,我认输了,你们一会儿绑的时候麻烦轻一点。”
夜铃迩主动送上自己的双手,领头的拿出绳子正往夜铃迩的手上套,忽然觉得脖间一凉,随即便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脖子上喷涌而出。
夜铃迩反应极快,闪身躲过,否则就要浑身浴血了。
领头的手拿着绳子,瞪着双眼,直直地向后倒去,其他人低头看过去,领头的已经死了。
“谁?!”
“这可不是我干的。”夜铃迩摆了摆手,这真的跟她没关系,这种事情绝对是那个人的手笔。
“是谁?”
“有本事就别躲躲藏藏的。”
“是好汉的就出来!”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夜铃迩幸灾乐祸的说道,“他只是个杀手而已。”
“什么?”
“师父你就别躲了,我可打不过他们,靠你了。”
话音未落,王靖玦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如同无声无息的鬼魅一般。
“上!”
王靖玦解决对手的速度可比夜铃迩快得多了,夜铃迩打架跟玩一样,而王靖玦打他们跟玩一样,三下两下便将那剩余的十九个人杀得只剩下两个。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看着地上躺的横七竖八都已经断气的兄弟,心一横就要准备逃走。
“师父,别让他们逃了!”
王靖玦飞身掠到他们面前,长剑插进其中一个人的胸膛,而另一个则被他一脚踹到了夜铃迩的面前。
“喂,我爹派你们来抓我回去干什么?”
那个人惊恐地看着王靖玦和夜铃迩,像是见到了死神一般。
“说不说?”
那人的眼神左右飘忽,夜铃迩看他蠢蠢欲动,似乎想要自杀保密的样子,她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剑。,笑道:“你不用考虑了,我成全你!”
说罢,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那人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抽搐了两下,倒在地上终于也断了气。
“既然不说,还留着你有何用。”夜铃迩前世也杀了不少人,这种场面只是小意思。况且她也不需要从这些人口中去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夜胥抓她无非就是为了羊皮,没有其他。
“啪啪啪!”
从二人的身后传来拍手的声音。
夜铃迩回头,何文然带着他的八个手下从内堂走了出来。
“精彩,王妃的功夫真是不错。”
夜铃迩心道这何文然一直不出现果然是在一旁看她的底细,她笑道:“我哪会什么功夫,我只是个弱女子罢了。倒是何先生,之前说这里自带保卫系统,十分安全,请问安全在哪里?”
何文然走到夜铃迩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道:“王妃可有受伤?”
夜铃迩脸色一变,这个何文然,想跟她玩文字游戏啊,要是她说没受伤,他肯定会说,既然没受伤,那不就是安全的。
夜铃迩大眼睛滴溜一转,道:“身体没受伤,可是心灵受伤了。”
何文然一愣,没想到夜铃迩会这样回答,他马上换了笑脸,赔礼道:“未护王妃安全,那果然是在下的问题了。”
不是你的问题,难道还是我的问题?
“我没事全靠他,何先生难道不该感谢他?”
“感谢大侠出手相助,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夜铃迩心想自己刚才叫的那两声“师父”定被何文然听到了,不如:“他叫王师傅。”
王靖玦脸色一黑,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种独特的美感,他实在无法接受。
“原来是王师傅。”
夜铃迩看看何文然又看看王靖玦,她之前怀疑王靖玦就是靖王司徒玦,如果是这样,那么眼前这两个人就是在演戏给她看。
“何先生认识?”夜铃迩试探道。
何文然歉笑一声:“实在惭愧,在下不混江湖,对大侠的名字从未耳闻,但是看刚才王大侠的身手,在江湖上必定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个嘛,何先生可看走眼了,王师傅他的功夫虽高,却还算不上数一数二。”夜铃迩眉毛一挑,“何先生可听说过玄霜楼?”
何文然道:“在下知道的江湖帮派并不多,正巧,玄霜楼就是其中之一。”
“那你也应该知道玄霜楼里有好多高手。”
“略知一二。”
“哦。”夜铃迩微微点了一下头,“那玄霜楼里有个杀手代号青王的,何先生可知道?”
王靖玦在一旁脸色一变,不知道夜铃迩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 шшш_tt kan_¢ ○
“听说过,是玄霜楼天字一号杀手,杀人无数,没有他完不成的任务。”
夜铃迩第一次听到王靖玦的称号,“天字一号”,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青王名为靖玦,何先生可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何文然摇头:“从未听过。”
“真的?”夜铃迩一脸不相信,“靖和玦,您不觉得耳熟?”
“原来王妃意在此处。”何文然道,“想必只是巧合而已。”
何文然滴水不漏,夜铃迩也懒得再问下去,她话锋一转,道:“不聊这些了,我累了。”
夜铃迩说着就要往房里走,何文然叫住她:“王妃,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即刻出发。”
夜铃迩叹了一口气:“那行,出发吧。不过这回不用你们抬着我了,我可以自己走。”
何文然竟也没有奇怪夜铃迩是怎么解的毒,他问道:“那王师傅可一起?”
“王某还有要事,告辞。”话音刚落,王靖玦就飞身离开了后院。
何文然还想叫住王靖玦,夜铃迩道:“他这人就是这个脾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在下倒是也有个问题想向王妃请教。”
“哇,何先生竟然也有问题问我,荣幸之至,请问请问。”夜铃迩道。
“王妃常年深居闺中,怎么会知道江湖之事?认识江湖之人呢?”
“原来是此事。”夜铃迩道,“何先生有何不知,我成亲之前曾被人从丞相府劫走,是王师傅救我回来的,所以连我爹也将王师傅奉为上宾。”
后面句话是夜铃迩胡诌的,毕竟王靖玦是在她再三要求下才被夜胥允许留在丞相府的。
“原是如此。”
“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何文然的手下拿着整理好的行囊,向何文然禀报。
“王妃,该走了。”
“目标,靖王府!出发!”夜铃迩双手举过头顶,就差喊一声“g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