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归很耐心地将一切解释给夜铃迩听,原来龙兰这个神秘的民族还有祭祀和祈天的习俗,龙兰皇族之人都是能掐会算的,算出下一任将军将在哪个月份降生,便将即将临盆的族内妇女都叫到祭坛前,由祭坛决定,祭坛决定出来的婴儿便是天命将军。
祭坛一道光笼在白与归的母亲身上,白与归便被推举成了将军,也就成了连受精卵都还不是的夜铃迩的未来丈夫。
又是祭祀又是祭坛又是发光的,要不是夜铃迩自己碰上狗血的穿越事件,她才不会相信,但是现在听起来却有几分真的了。
“可照这么说来,我的娘亲既然是珩国皇族,又怎么会跑到大邺,嫁给了大邺的丞相?”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原来珩国先帝正式对外公布的女儿只有一个,是早已经夭折的白絮公主,在此之后先帝与先公主便再也没有女儿出生。
后来,先公主突发疾病,危在旦夕,眼看着龙兰皇族就要在这一代断了,先公主却对先帝说,当时她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姐是白絮公主,妹妹便是夜铃迩的娘亲白凝公主,但白凝公主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十分虚弱,连哭也不会哭,甚至连额头的朱砂痣也十分黯淡,是一个不祥之人,因为龙兰族是十分相信天命的,为了安定民心,先公主对这个孩子的存在没有透露半个字,只是命人偷偷送出宫去,至于送到哪里,连她也不知道。
对先帝说完这一切,先公主便离世了,多方打听之后,先帝查到了那个孩子的去向,原来她被一个大邺的神医救回了性命,并收为了弟子,活得很好。
先帝为了延续龙兰的血脉,想将白凝带回珩国,但白凝说什么也不愿意,先帝没有办法,只能与白凝约定她的未来丈夫必须是珩国的天命将军,白凝其实并没有答应,但她也没有拒绝,这件事就这么放下了。
但再之后的事情,白凝是怎么嫁给夜胥的,是怎么死的,白与归便不知了。
本来,天命将军没有娶公主是不能继位为王的,但因为白凝公主那一代没有将军登基为王,本身就缺了一代,而先帝也已经到了大限之期,若是再没有天命将军继位,珩国就完了,所以白与归算是临危受命,不得不登基为王。
“这么说,我额头没有朱砂痣与我娘亲没有嫁给天命将军有关?”
“可以这么说。”
夜铃迩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我的脸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白与归道:“其中的原因朕不清楚,但或许你与朕结合之后你的脸就会复原。”
夜铃迩白了他一眼,这又不是守宫砂,结合你妹:“你刚才还说所有人之中,只有你是真心对我的,其他人都是有目的接近我的。我看你的目的才是最明显的。”
“就算朕是有目的的,但朕也是为了你好,他们都是觊觎我们龙兰的宝藏,他们发现你公主的身份,潜伏在你身边,只是为了等到你集齐羊皮的那天,将宝藏全部挖出来。”
“难道你不是吗?”夜铃迩看着他,双眼凝视,才知道原来龙兰一族的人真的是美貌异常,可惜自己虽然身为龙兰的公主,却长得这番模样,“你也不就是因为我是龙兰的公主,才接近我的?”
白与归不知该怎么同夜铃迩解释:“朕确实是因为知道你是公主,才接近你,但那也是因为你是朕的未婚妻。”
“别提未婚妻这件事了。”夜铃迩才不想那边刚答应了司徒玦,这边就脚踏两条船,“我现在是司徒玦的妻子,跟你的婚约自然已经无效了。”
“既然你坚持,朕不逼你。来人!”白与归大喊一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四周突然冒出来一大堆的禁卫军,“将公主请到寝宫,好生看管,要是看丢了,朕拿你们是问!”
“是,皇上!”
夜铃迩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士兵,知道自己逃离无望了,倒不如先乖乖的在珩国皇宫享受几天公主的待遇,等司徒玦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应该会派人来救她。
或者司徒玦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那只能靠她自己逃出去了。
现在她人生地不熟的,不是最佳的逃跑时机。
“铃儿,朕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
夜铃迩被禁卫军押着去了一个叫白兰宫的宫殿,夜铃迩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珩国都城兰都的兰字是龙兰的兰,那么这个白兰,也就是珩国国姓白和龙兰的兰的组合了。
这个白兰宫据说是历任公主的住所,但里面的装饰都十分的朴素,没有金银珠宝闪瞎她的眼,只有实用的东西摆在里头,一张大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桌子上放了一个茶壶几个杯子,连一个多余的花瓶都没有,简直连云来客栈都不如。
夜铃迩躺在一个最普通的木桶里沐浴,上面漂着最普通的花瓣。
夜铃迩心想,白与归在黎州城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皇宫这么朴素?那些钱虽说比不上司徒玦那个土豪赚得那么多,但装修一个皇宫总该还是够的,而且还有一点她不明白,既然白与归早就知道他珩国境内有一条金矿的大矿脉,为什么不自己挖,要以白与归的名义在大邺找人一起挖,而且偏偏钓上了司徒玦这个大邺的王爷,难道这其中还有阴谋不成?
从刚才白与归的话中,夜铃迩发现他对龙兰宝藏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如果他真的缺钱,那么除了金矿之外,他最想要得到的就是龙兰宝藏了,更何况他就是正宗的龙兰子民,去拿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无可厚非,可是他只是向她解释了龙兰古国消失的秘密,向她说了其他人接近她的目的,甚至连她得到了几块羊皮都没有问起,而且夜铃迩觉得,他放在白府藏书阁里的那块羊皮就是钓她出来的陷阱,是最后确认她就是龙兰公主的证据,但他连那块羊皮都没有提起。
那么,珩国的穷都是装出来的!
夜铃迩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白与归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她!
得到公主有什么好处?
除了能找到龙兰宝藏之外,对白与归来说,他一旦娶了夜铃迩,就变成了真真正正天命所归的珩国皇帝。因为他没有娶公主,他现在登基为帝只是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在百姓眼里,他把国家治理得再好,他现在真正的身份还只是天命将军,因为他还不是公主的丈夫。
他的目的是这个吗?
夜铃迩不是龙兰的人,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迷信,但从白与归刚才的叙述中,她能够感受到,龙兰一族的人,就是这样的。
她把头埋进水里,从水下咕嘟咕嘟的吐出几个泡泡,就像一条鱼一样。
“我现在真想变成一条鱼,只有七秒的记忆。这样就什么都不用烦恼了。”
或许是烦恼的事情太多了,微烫的热水刺激着夜铃迩的皮肤,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一点放松了下来,她趴在木桶里,渐渐睡了过去。
这回,她做了一个温暖的梦,梦里,她的父亲叶云涛将五岁的她抱在怀里,她坐在父亲的腿上听他讲美人鱼的故事。
“爸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鱼吗?”
“有啊。”
“在哪里?我怎么没有见过。”
“铃儿的妈妈就是美人鱼。”
“那爸爸就是王子啦!”
“对,是铃儿的妈妈救醒了我。”
“可是铃儿也没有见过妈妈。”
“因为铃儿的妈妈已经变回了美人鱼,回到海里去了。”
“真的吗?可是铃儿想妈妈,铃儿也能变成美人鱼吗?”
“能,只要铃儿乖乖地长大,就能变成美人鱼。”
长大之后,叶铃铛才知道他爸爸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她的妈妈替她爸爸挡了一枪,抢救无效死了。
即使后来叶云涛带着手下把那个帮派上下屠了个干净,也还是没能换回她妈妈的命。
人死了,就回不来了。
她的妈妈不是美人鱼,她也不可能变成美人鱼。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夜铃迩发现自己的枕头湿湿的,她拍了拍枕头,自嘲似的笑笑,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流口水,真是丢人。”
但她知道,她在梦里哭了。
她没有见过她妈妈,现在她连父亲都见不到了。
“叩叩叩。”宫门突然被轻轻的敲响,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公主,奴婢听到您的房间刚刚有动静,您是不是醒了?”
夜铃迩心道,白与归看得她够严的,才刚刚起来,那些侍女就发现了。
“是,本公主醒了,你们进来吧。”
突然从王妃变成公主,夜铃迩适应身份的能力还是极快的。
“皇上命我们来为公主沐浴更衣。”
夜铃迩看了看,外面只有三个侍女。
三个……果然好穷。
“昨天本公主在浴桶里睡着了,是你们谁帮本公主穿的衣服,送到床上的。”
“回公主的话。”侍女一边梳头一边对夜铃迩说,“是皇上。”
“皇上!”夜铃迩听到此话,猛地一扭头,侍女手中还抓着她一把头发,扯得她生疼。
夜铃迩吃痛地皱起眉头,侍女立刻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夜铃迩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刚才那一下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才不会迁怒在这些无辜的侍女身上,倒是白与归……
夜铃迩咬牙切齿的样子,看得跪在地上的侍女心惊胆战。
“别跪着了,本公主叫你们起来没听见,快点帮本公主弄好,本公主要去找白……找皇上!”
“皇上正在御书房等着公主。”
“等我?”夜铃迩心道,想必他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准备在我发火之前跟我谈谈。
侍女的手脚十分快,三下两下便为夜铃迩梳了一个十分好看的发髻,没有多余的饰品,只一根翡兰簪,将夜铃迩衬得素雅无比。
夜铃迩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卸下易容。
、
她走进御书房的时候,白与归正低着头在批阅奏章,或许是太过于专注和认真,他丝毫没有发现夜铃迩的到来。
旁边侍候的太监正想向白与归通报,却被夜铃迩阻止,夜铃迩对太监摆摆手,命他下去。夜铃迩是公主的消息早就传遍了珩国的皇宫,上至朝中大臣,下至太监宫女,都知道他们的皇上把公主找回来了,昨天公主已经入住了白兰宫。
夜铃迩踮着脚尖,悄悄来到白与归的身后,那些奏章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堆繁体字,夜铃迩看得眼晕,只看了几眼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白与归的手上。
那只拿毛笔的手指骨分明,修长好看,和白与归的脸极为相称。
其实之前那本《龙兰史诗》中有一点真的是谣传,什么龙兰一族的都是帅哥美女,明明只有龙兰皇家一脉才是,否则整个珩国还不都是帅哥美女的天下了,那还叫什么珩国,可以改名叫横店了。
夜铃迩仔细想了想,好像白与归也不算是皇家一脉的,那怎么长得也这么好看,不是应该只有公主才是美人的吗?莫非那个传说中的祭坛是个颜控,直接可以透视孕妇肚子里的宝宝,然后选出一个最美型的,或者它根本就具有整容功能,就算肚子里被选中的宝宝不好看,被它的光照了之后,也会变成惊世美男?嗯,一定是这样的。
“你在朕的背后想什么?”
夜铃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得正入神,完全忘了自己正站在白与归的后面。
他正笔直地坐着,丝毫没有转过头来,所有的注意力还放在眼前的奏章上,但他已经发现她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的?”
“从你进来之后。”
“那为什么现在才说话?”
“因为朕想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结果?”
“结果发现你只是在朕的背后发呆罢了。”
夜铃迩一屁股坐上他正在批改奏章的桌子:“谁说我在发呆,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样把你杀了,我就可以逃出去了。”
“你要是真的想杀了朕,就不会这么久了一动不动。”白与归放下笔,微微扬起头看着她,“而是直接用刀捅进朕的后心。”
“有人捅过你?”夜铃迩不敢相信,这么迷信的一个民族居然还会刺杀祭坛认定的天命将军,这对他们来说不就是逆天吗,“他们不觉得会遭天谴?”
“当然会。”白与归道,“他们只是觉得,祭坛从大漠绿洲被迁移到了这里,早已经失去了神力,所以选择出来的天命将军是错误的。”
“他们是……”
“他们是其他的候选人。”
夜铃迩恍然大悟:“那难怪了,他们是嫉妒你抢了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原本自己有机会成为皇帝迎娶美貌的公主走上人生巅峰,结果因为一个破祭坛认定这个人是你,就与人生巅峰失之交臂,要换成是我,我也会想杀了你的。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没有理由要杀你,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有合作的关系。”
夜铃迩想了想,自己好像和很多人都有合作关系,不知道两只手能不能数得过来。
“我们不是合作关系,我们是夫妻关系。”
夜铃迩从桌子上跳下来,退后了两步:“我跟司徒玦才是夫妻关系。”
“很快就不是了。”白与归拿出一份圣旨丢给夜铃迩,“朕已经决定下个月的吉日,与你成婚。”
“除非司徒玦一纸休书休了我,否则我才不干重婚这种事。”
“重婚?”白与归笑了笑,“婚礼之前,朕会放出消息,大邺靖王司徒玦之王妃夜铃迩私自跨越两国国界,在珩国智元山一处矿脉坍塌事故中被埋,死无全尸。然后再宣布与朕定下婚约的白铃公主已然找回,到时候,你便不再是夜铃迩,而是我珩国的公主。”
白铃?我堂堂黑铃铛,你叫我当白铃,我才不干!
夜铃迩脸色一沉:“我不同意,你不能强娶。”
“朕是履行婚约,并非强娶。”
“你娶我无非就是想稳固你的位置,既然如此,你随便去找个女子来,说她是公主,然后娶了她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是我,我又没有什么朱砂痣。在其他人眼中,我也可以是个假的,找个假的你也可以说她是真的。”
“不可以。”
“那你等着吧,我会逃出去的。”
“你逃不走的,你是龙兰的公主,是我的人。”
夜铃迩懒得跟他解释,就算她的身体是龙兰的公主的身体,但她的灵魂不是,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跟龙兰什么的根本半毛钱关系没有,而且她是司徒玦的妻子,她已经答应了司徒玦,让他保护她,把自己交给她,她喜欢他,她喜欢的是司徒玦,不是白与归。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非常不好,白与归没有心情看奏章了,夜铃迩也没有心情继续呆在这里了。
“咕噜噜。”
不合时宜的,不知道谁的肚子叫了起来。
夜铃迩尴尬地正要走,白与归喊住了她:“你饿了?”
“早上一起来就过来你这里,能不饿吗?”
“正好,朕也饿了,你是想在这里用膳,还是去御花园?”
“我想一个人吃。”夜铃迩看出来了,不管她去哪里吃,白与归都会跟着她。
“那好,你吃,朕看着。”
“这样也行?”
不过说来,只有夜铃迩一个人吃,就算白与归在旁边,也算是“一个人”吃吧。
争辩的结果就是,夜铃迩妥协了,她在御书房吃。
珩国的御膳房不会做什么山珍海味,但是家常菜做的是一绝。
夜铃迩正好不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当她看到满满一桌子的家常菜的时候,为了不浪费食物,拿着筷子捧着碗,吃了整整三大碗才罢休,然后,她抱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撑得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打饱嗝。
“你不用为了让朕眼馋,就勉强自己把菜都吃了。”
“我没有,额。”
白与归笑了笑:“朕去找太医给你开点消食的药。”
“不用。”夜铃迩站不起来,白与归根本不听她的话,径直离开了御书房。
夜铃迩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御书房,感觉睡意渐渐袭来,果然吃饱了就想睡是人的天性,可是她明明是睡够了才来的,怎么这么快就困了。
她已然忘了这次来找白与归的目的。
“啊~”打了一个呵欠,夜铃迩靠着椅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与归回到御书房,看到已经在椅子上睡得昏天暗地肆无忌惮的夜铃迩,无奈地摇摇头,将她打横抱起。
即使吃了这么多,夜铃迩还是轻极了,白与归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司徒玦一直饿着你吗?”白与归看着夜铃迩的睡颜,“抱歉现在才找回你,我不会再让你离开的,你是属于龙兰,是属于我的。”
御书房有一张床,白与归有时候看奏章看累了会在上面小憩一下,他把夜铃迩轻放在床上,扯过被子为她盖好。
这么一折腾,夜铃迩醒了。
“昨天你也是这么把我抱上床的吗?”
“不是。”白与归道,“今天你穿了衣服。”
言下之意就是昨天你是没穿衣服的。
夜铃迩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