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临水接药瓶的手,僵了一下。不过只是那么一下,随后便握住了药瓶,笑意盈盈:“承蒙王妃照顾,就算死了,也值了。”
“这……王妃,这居所?”张家家主很不信任白琉月,看着她道:“王妃,不是老朽不信您,可这居所,乃是皇宫御医亲自来此交代,说是有利于小儿,小儿住在这里之后,也的确少了咳嗽。”
“可是身子骨却越来越差了吧?”白琉月冷笑。
“这……这,这有得必有失。”张家家主狡辩。
“那么,你还来和我说什么?”白琉月态度强硬,对这位张家家主,她非常不喜欢。
他在身为一家之主之前,首先也是为人父亲,可是,面对张临水,他有的,只是要求。
他并没有真正看重张临水,他和张家,都只是离不开这个人罢了。
甚至就连张临水吐血,他们也不忘了问问她与张家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张家家主被白琉月的话噎住,一时间无语。有些恼怒,正要发作。
而这时,还是大长老冷静,他看张家家主发作之前,忙道:“王妃,请原谅我们家主鲁莽,他也实在是太心疼临水。相信您也知道,临水对于我们张家意味着什么。所以,还请王妃告知,您是否真的有把握让临水活过那大劫?”
大长老的态度很好,白琉月闻言,也知道不能将事情弄的太僵,于是叹了口气道:“我为何要用这种事骗你们?想要与你张家合作,我有无数种你们不能拒绝的理由。我也知,张临水他对你张家意味着什么,自然不可能耍弄你们。当然,你们若是不信我我也没办法。若是信我的话,便一切听我的。我定不会让他死于病痛。”
白琉月看着两个人,保证道。
然而,她却不知,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叫做命运。
命运不可违抗。天要你死,你如何能活?哪怕治好了病症,也依旧有无数种会让人死亡的方法。
当然,这是后话了。
“既然王妃您这么说,那我们自然信的。”大长老点头应允,然后又道:“明日我们便让临水搬出这里。但是,若是临水一个月内,身体不能好转,我张家与王妃之间,便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临水,也一样会回到这里。”
“无所谓,如果我不能让他好转,我也没有脸面再对你们指手画脚。”白琉月回答的爽快。
“既如此,老朽这里,便先谢过王妃了。”大长老说罢,拽着张家家主朝外走去。将这里留给了白琉月。
“你……为何这么做?”张临水看着白琉月,无奈至极。
“因为我不想看着你死啊。”白琉月笑容无害。
“那是死劫,总是会碰到的。我早已放弃,我的人生是为张家,既是如此,还是短暂一些的好。”张临水低声。
“因为你活的长了,会对张家不利吗?”白琉月看着张临水,有些心疼。
这种感情,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现在她的心中了。那么多年过来,刀光剑影,鲜血无数次染红她的衣服,她早已经习惯了冷漠对待一切。
在她的眼中,没有可怜。或许,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或许是因为,换了生活的地方。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心中,生出了心疼。
人说,早慧必伤。人太聪明,注定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张临水,或许就是这样的人。他有天才的光环,有张家的培养,有无数的人羡慕。但是,他不能多活。
一是因为他的病,二,或许便是因为上位者吧。
他活着,张家坐大,只有他死了,张家才会恢复正常。
他若是活的太久,那张家,便危险了。引人妒忌,走向毁灭。
身为大夫,都应该清楚,病人不适合靠水的居所,可是,偏偏他的房子,四处环水。他早就该有压制咳嗽的香包,可是却一直都没见他有过。
或许,是他不用,又或许,是不能用吧。
这个男人,也许一心求死。
想到这儿,白琉月便忍不住心疼了,不知为何,总是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一丝当初那个人的影子。
白琉月那充满悲伤的目光,落在了张临水的眼中。
张临水看着她,砰然心动。
一直以来,都沉寂的感情,好似有了新的活力。
“王妃……还请你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张临水声音很轻。
“张家,值得你这般?”白琉月不解。
“因为这是母亲对我的期盼,我无从选择。”张临水无奈。
“期盼?”盼着自己儿子死吗?白琉月不解。
而张临水,也看出了白琉月的不解,浅浅笑着:“我的母亲,是张家的主母,只不过却不受父亲喜欢。在我五岁之前,她一直都受尽苦难的。而我,在记事以来,听的最多的,便是她的期盼。希望我有一日出人头地,让父亲重视。但是,一直到她死的那天,她也没能看到。”
张临水说到这儿,眼底划过一丝阴郁:“七岁之后,我天资显露,父亲开始重视我这个嫡出的儿子。这一切,都是母亲的期盼。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希望父亲一切的期待,都是属于我。等我死后,见了母亲,也会安心吧。”
张临水说到这儿的时候,已然是闭上了眼。那合上的眼中,不知是有多少不想让人看到的伤痛。
白琉月见他这样,却是心中微微惊讶的。因为这个人……太偏执了。
就为了这个,便要赌上他自己的一切?
不能说他是错的,只是,却也不是对的。
“王妃,我的病,你还是不要管了。”张临水声音微微沙哑。
“如果我一定要管呢?”白琉月看着男子,询问道。
张临水没有回答,睁开眼,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我先在,不比之前在王府可以随意出入。皇后娘娘要我在太子府陪伴我那妹妹,可还要好些日子呢。”
白琉月浅笑着,在男子的注视下离开了。
张临水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当她走后,方才起身。
男子的脸色苍白,只是,握着手中的瓷瓶,确是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这一笑,好似那天山上的雪莲盛开。好似那冰河之中的冰雪,消融。
白琉月出了张家,没有在外逗留,便朝着太子府赶去。
太子府门口儿,本该安静的大门前,此刻却是聚满了人。
太子妃站在正中,身侧随着的,是南宫洛。她们的脸上,都有着期待。而一旁站着的,是刘侧妃。她依旧是那般笑意温柔。
至于右边,则是面色不太好看的白柳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