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舒等人回到家,言之雅就骂骂咧咧言家族人不要脸,向猎人公会诬告他们偷捕鹿背山的猎物,让连笒不得不把静湖山贡献出来。言容乐的努着小嘴满脸不高兴,一切跟他抢食物的人都是坏人,管他什么五叔太祖言家长辈。
杨氏去做饭了,连笒敲开了言之雅的房门。言之雅和杨氏同住一屋。“阿雅,我能进来吗?”连笒在门口敲了门后直接推开了一个缝隙。
“你不是已经开门了?”言之雅闷闷地开口。
连笒进了房内,房里很简陋,放着两张小床,床上的被子睡的有些塌了,传单和被套也是最普通的亚麻,还洗的发了白,屋内只有一个放衣服的大木桶。
言之雅正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拿着一块旧布绣花。
“你生嫂嫂的气吗?”连笒坐到床边,轻声问。言之雅转过身去不理她,这就是生气了。
“静湖山那边,我们是守不住的,你也看到了,言家族里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一家人,如果静湖山不上交给村子里,猎人公会的人来抢,我们根本护不住。”连笒不指望她能想那么多,也不愿意小姑娘的心里因为这件事有什么芥蒂。她正是需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的年纪。
言之雅低着头不说话,她也知道,自家是护不住那静湖山的,她只是气愤自己力量为何如此弱小。
“我把静湖山贡献给村子里,也是存了私心的。咱们家在族里本就艰难,如今全村受了我这么大一个恩惠,以后势必会事事向着我们,等你哥有能力自立门府,到时候我们才可以离开家族,再不被他们吸血。”连笒语重心长地给她分析
“他们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脱离言家的。”言之雅无情戳破她的理想。
“你要相信你哥哥”连笒站起来,看向窗外,“也要相信我”言之雅又听见她说。
她现在真的莫名其妙就被连笒说服,虽然她还没有完全原谅那个女人,但听她认真地说要相信哥哥相信她,言之雅心中也微微一热。她可以相信吗?会有那么一天吗?她们不再困在这贫苦的万山村中,她们能离开言家那些虚伪的亲人,她能过她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吗?
“我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小小的静湖山,不是那几个猎物几条鱼,也从来都不能是这万山村,这么说你能懂吗?”连笒回过头认真地望着她,小姑娘的眼里还有些懵懂,她还是个孩子,只要心里不自己跟自己怄气,就够了。
“我明天要与村里人进城卖木材,你在家好好照顾娘。”说完这句话,她就离开了。
言之雅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有些习惯了看她一派笑盈盈云淡风轻,好像多了一个可以为这个家遮风避雨的人,那人张开双臂,把她们都保护在羽翼下。她其实明白连笒的苦心,她想借助全村的力量,让言家走向外面的世界,村里发展起来了,才能借势走出去。
想到这一点,言之雅的内心有些触动。什么时候那个讨人厌的,讨厌言家所有人的少女,为言家的未来,如此努力筹谋了?
那边劝完了言之雅,连笒又给言容乐一再表示,保证他以后天天有肉吃,这才让小霸王对她少了些埋怨。
两个孩子想开了,这半天杨氏却像是心事重重,连笒也想不通杨氏为何这么苦恼,难道她比两个孩子还要舍不得静湖山那片地儿?舍不得那里的鱼儿那里的猎物?不可能啊。
吃过晚饭,杨氏把言之雅和言容乐打发去睡觉,就把言之舒和连笒叫到了屋檐下。
言家没有堂屋,也没有客厅,平时谈事情只能在院子里,可是现在已经初冬,露渐华浓,就在屋檐下支了个小炉子,把做饭烧剩下的火星扑灭成了炭,用来取暖。
杨氏叫两人在小火炉前坐下。就这么盯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杨氏才回神,先是看向连笒问:“笒儿,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要跟着舒儿?”
突然的发问让连笒一时也有些愣了,杨氏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些不明白,便装作思考了几瞬的样子,低下头,又轻轻地极淡地点了点头。
杨氏立马露出哀伤惋惜又了然的神情,忽而又看向对面自己的儿子那毫无表示的面瘫脸,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几眼。
言之舒......连笒不想嫁给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娘这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而且很明显我更不想娶她好嘛!
“那舒儿,你到现在也从未想过要娶笒儿是吗?”杨氏咬牙切齿地开口,暗含着威胁意味。看着对面连笒那喜悦到眉飞色舞的欠揍样,言之舒那一丝犹豫瞬间被不屑取代,“是的,儿子从未想过要娶她。”言之舒冷淡地回答,说着还认真观察对面女人的表情。只是,除了松口气,他没有在那面上看出其他任何神情。
“你们虽未拜堂,笒儿却是进了言家族谱的。”杨氏试图最后拼一把。
“就算已经是夫妻,也是可以和离的。”言之舒又不紧不慢地开口。
“对呀娘,我跟相公不合适,得和离。”连笒也屁颠屁颠兴奋地凑到杨氏跟前劝到。越朝是可以和离的,只是需要夫妻双方共同署名同意,并由家中长辈为二人退婚,从此男婚女嫁就各不相干了。
杨氏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好像也是了悟到什么。
“算了,你们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们了。”杨氏无奈,过会儿又听她转头冲着儿子说:“舒儿,你们要和离,可以,但不是现在。若你来日真能一举高中,娘就许你们和离,自行婚嫁,不过那时,你要给笒儿一笔她能享用一生的财富,你可答应?”杨氏郑重其事地盯着自家儿子。
听到她松口,言之舒连笒两人都有些意外。杨氏有多喜欢连笒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而言之舒惯是孝顺,只要杨氏不松口,他就算再想休妻和离,也是不会来真的。
这番话,杨氏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现在就和离,连笒是要回连家去的,继母肖氏和连立对连笒如何杨氏心里清楚,她断不会让连笒回连家。若言之舒能高中,到时候连笒也是朝廷命妇了,有了曾经官太太的身份,再嫁也比在连家容易。况且,自己到时候也可以收连笒为义女,让她风光出嫁。
杨氏心下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这边连笒听到她的话,感动不已。刚穿过来的时候,言之舒就提过和离,但那时候她知道,杨氏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她也可以去找父亲连立帮劝说,但是她那个继母怎么可能会放她回去瓜分家里给连肖的资源?所以,当时离婚危机连笒才没放在心上。现在不仅可以和离,还有离婚财产,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杨氏真的是对自己疼爱到了骨子里。
“笒儿,如今你还未及笄,大孝期又未过,连家那边你回去也讨不到好,就先在言家住下,眼下大旱过去,明年娘就可以种地养活你们几个。”杨氏又转过头拉着连笒的手慈爱地开口。
她真是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婆婆,连笒想。
为了报答杨氏的疼爱,也为了早日能获得自由,这一刻连笒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用她穿越女勤劳的双手,将言之舒送上科举的宝座。
“娘,你放心,我会跟娘一起,送夫君高中入仕。”连笒向杨氏保证。“到那时候,我就可以拿着和离书买几个山头当山大王逍遥快活了。”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至于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考上的言之舒,婆媳两人表示她们并不关心。反正一个是:儿子你必须考上,给我儿媳妇挣嫁妆。另一个是:你必须考上,只有你考上了,你娘才让你跟我和离啊。
言之舒只想翻白眼。
本以为和离这事儿就这么心照不宣定下来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不放心的连笒找了两张纸来,要言之舒先写好和离书,由他们两人各签一张,交给杨氏保管。
言之舒对那个女人不信任自己的行为非常不爽,害还怕自己到时候不给她?(阿舒,打脸很疼的)。
连笒却想着,这言之舒入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万一自己哪天等不下去了,也好偷了这和离书远走高飞啊。再说写了放着,等言之舒金榜题名那天,她就可以把已经签了对方名字的直接拿走,多省事。
言之舒:“你现在就要,不怕到时候后悔?”
连笒:“谁后悔谁是狗。”
言之舒:......
连笒说到底她是不相信任何人的,哪怕杨氏现在再疼爱她,真到了跟自己儿子前途命运相关的那一天,也定是要舍了她的,她想给自己多留一层保障。她今生定不愿做那跟在男人身后的小燕雀,她只想买地买地买地,实现土地和自由啊。
言之舒很痛快地(气愤地)写了两封和离书,一封自己署了名,一封给连笒署了名。两人签完直接拿到杨氏那儿去。
有了那两封和离书,连笒心情都美丽了十分,杨氏却惆怅了十分。
言之舒表示:抱歉他没什么表情,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连笒乐呵呵地出门了。
“这女人和离就这么高兴?该不会在外面有什么相好吧?”言之舒心下冷哼。越想越觉得接近真相,最后把自己给气到了,看了一天书,直到晚上气都没消。
那边,连笒却是整天好心情,晚上做梦都笑醒了。
在梦里,言之舒一举一路过关斩将,最后一举高中还做了个不小的官。在婆婆杨氏的支持下,连笒与言之舒顺利和离,拿到了一大笔财产,连笒拿着这些财产买了几个山头,招了一帮丫鬟、小弟,在山上种蔬种果,种瓜种豆,养着牛羊骏马,鸡鸭鱼鹅,在那世外桃源的地方过起了山大王的舒服日子,偶尔下山听听戏,看看帅哥,好不逍遥快活。
次日早上,陷入美梦中无法自拔的连笒是被杨氏叫醒的,因为今天是万山村伐木队去青川镇卖木材的日子,连笒之前跟刘村长提过要跟着一起去镇上见世面。
睡眼朦胧的连笒看到眼前的杨氏和破败的土屋,有些泄气,啊!她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她梦里的自由?她要买地!买地!买地!和离!不行她必须尽快搞到银子,把言之舒送上入仕的坦途。
有了人生新目标新动力的连笒也不发起床气了,利索地起身洗漱,又跟言之舒要来一身旧衣服换好,衣服有些大,遂在腰上绑了腰带提了提,又在头上盘了个男子发髻,就匆匆出门。
村口,伐木队的几人已经在等着她了,队里还有两个她的熟人,一个是言家八堂叔言福,还有一个是村长的儿子刘能。
村长和几位族老跟几人交代几句后,连笒等人便拉着牛车驮着木材,悠悠往青川镇走去。
终于能出门了!连笒内心狂吼。
杨氏目送她离去,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们言家三脉,居然要靠一个女娃娃来撑起家,她觉得自己特没用,但她也知道,眼下只有连笒有能力改变家里的状况。
言之舒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村口,他看着与伐木队一起离开的连笒,眼里神色莫明。
“舒儿,不管以后你和笒儿如何,娘要你永远记得她的恩情,是她给了言家三脉一条活路。”杨氏看着连笒远走的背影,轻声开口,初冬的冷风把她的话语吹散,不知飘向何处。
“娘,村口风大,回去吧。”言之舒没有回答杨氏的话,但杨氏知道他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