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还跟荀香谦恭地躬躬身,才磕巴道,“刚刚刚才本王正好在隔壁吃饭,听到他们打打打架的经过。丁老老老伯爷说说说,你们揍揍揍……”
他越急越磕巴,急得满脸通红,后面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看到这样的端王,再想到梦中那个俊朗平静、眼含浅笑的男子,荀香更是警铃大作。
太会装了。
孙与慕抱拳说道,“王爷莫急,王爷听到老伯爷是如何说的?”
端王长出一口气,稳稳情绪才说道,“丁老老老伯爷说,你们揍了我身上的玉玉玉佩,就……是揍了皇上。”
这句话虽然小有磕巴,却是比上一句话连贯多了。
丁壮愣了一下下,赶紧说道,“对对对,我就是那么说的。是说揍我身上的玉佩,而不是说揍我。”
加了“身上的玉佩”几个字,性质就变了。
端王又补充道,“本王没没没有撒谎,老伯爷的的的确是这么说的。”
荀香和孙与慕不约而同都看了端王一眼。
若丁壮真的这么说,端王能抓住症结所在,说明他心细如发,还极具正义感。
若他是为了帮丁壮脱困擅自加上这几个字,说明他反应敏捷,为了示好丁家不顾一切。
不管哪种可能,端王都不呆。
荀香更相信他是擅自加字。
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情急之下的确有可能听错话,或者说那些人为了整丁壮而栽赃诬陷。
有了这位几乎在所有人眼里都老实民懦弱的王爷当见证,皇上肯定会更相信丁壮的话。
端王这么做不仅得罪了蔡鲁两家重臣,还有蔡家背后的康王,也暴露了他前三十几年的装傻……值得吗?
荀香脑子急转着,不管端王出于什么目的,如此做为不止是想示好自家,还应该是想逐步改变人们对他固有的印象。
让皇上看到他虽看着呆傻,其实是大智若愚,还公正坦率……
爷爷今天无意为端王递了一把“逆转”的梯子。
荀香一直不愿意跟端王府走得太近,此时却不得不领他的情。
不完全因为丁壮,还不想不让端王怀疑自己知道他什么。
这种被他利用还要感谢他的感受非常不好,却不得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荀香曲了曲膝说道,“谢大皇舅仗义直言,为我祖父作证。”
端王道,“香香客……气了,本王虽不愿多事,也不想让冤冤冤案发……生。”
一副我虽老实,却正直的憨样。
此时的端王的确比之前那副傻样有了变化,就是面部表情放松了一些,目光不再躲闪。
荀香又曲膝谢过。
几人出去,端王上了自己车驾,丁壮和荀香上了荀香的车驾,一行人马向皇宫驶去。
孙与慕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们离去,上马回府。
他也想通了端王今天突然豪爽仗义帮丁壮的深意。
若不是董义阖和香香一直对端王有所怀疑,他也认为端王是最可悲最无用的皇子。
真险,差一点就被他的外表蒙骗了。
蔡鲁两家的人已经去衙门找到了蔡侯爷和鲁国公,他们二人带着鼻青脸肿的蔡勇去了太极殿找皇上告状。
鲁扬伤势严重,在医馆里治病。
蔡侯爷和康王一直生气荀香中间截胡把孙与慕截走,害他们丢了孙家这个助力,害六公主丢了一个好夫君。
正好今天能治治丁家,也就是治丁家后面的荀香。一个乡下来的二流子铁匠,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当真翻了天!
鲁扬是鲁国公最疼爱的小儿子,鲁国公听说儿子被打断了一根肋骨,还说自己闺女是个“屁”,更是气得大脑空白,恨透了丁壮那个大老粗。
皇上和几个重臣正在太极殿商议政事,其中包括孙临章,这几人就来了。
他们跪下喊冤,“臣冤哪,请皇上为臣做主。”
皇上愣道,“这是怎么说?都起来回话。”
鼻青脸肿的蔡勇哭着讲了打架经过,“皇上,那丁老匹夫太狂妄了,我妹妹几个花朵般的小娘子没招他没惹他,他居然骂她们是个‘屁’。若她们听到这个话,不得哭死……
“还拿着皇上的玉佩说打他就是打皇上,胆子忒大……”
他的话弱化了丁壮是为抬荀香而骂“四美”,意思丁壮就是对那几个姑娘不善,粗俗不要老脸。
皇上也生气,骂道,“粗鄙,为老不尊。”
再听说丁壮居然拿着皇上的玉佩说“揍我就是揍皇上”,更是震怒。
喝道,“那个莽夫,如此大逆不道,谁给他的狗胆……”
吏部张尚书也在场,他的长孙女就是“四美”之一。这么说自己的孙女,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气得老脸通红,大声骂道,“那个乡野村夫,粗鄙,粗俗,无耻……为了呈一时口舌之快,不仅坏了几个小姑娘的清誉,还把自己比作皇上,殴打朝廷命官。请皇上严惩丁壮。”
蔡勇在御林军中任职,鲁扬刚刚恩荫了礼部中的一个小官,也是朝廷命官。
两位大臣附和道,“老诚意伯过了,哪能那么说小娘子,还敢口出狂言。”
鲁国公又道,“皇上,丁老匹夫只因‘美’不‘美’就把臣的幼子打断了一根肋骨,敢拿自己比皇上,真是无法无天。求皇上严惩丁壮,还朝堂一片安宁。”
蔡侯爷和张尚书都抱拳朗声说道,“求皇上严惩丁壮,还朝堂一片安宁。”
孙临章抱拳说道,“皇上,微臣觉得老诚意伯虽然鲁莽,却很有智慧,不会这么胡涂。到底如何,还是应该听听他的说法。”
丁壮到底是荀香最最尊敬的养祖父,皇上也不愿意只听一面之词。刚想让人去把丁壮捉来这里,就见殿外太监进来禀报。
“启禀皇上,香香郡主、老诚意伯求见。”
香香也来了?
皇上沉脸道,“宣。”
丁壮一进大殿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说着荀香刚才教他说的话。
“皇上,老臣错了,老臣多喝了几口黄汤,多夸了几句香香。蔡鲁两家的后生不高兴进来跟老臣打起来,老臣知错,再不敢胡乱说话了。
“老臣的本意不是说那几个姑娘是‘屁’,是口头禅,老臣错了,老臣道歉。京城‘四美’都貌美如花,貌若天仙,才貌双全,跟我家香香一样美。”
皇上冷哼道,“听说你拿着朕的玉佩说打你就是打朕?”丁壮唬了一大跳,磕头更猛,“咚咚”的声音殿内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大声喊道,“冤枉啊,冤枉。他们以多欺少,老臣被打的无还手之力,不得已才把皇上那块玉佩拿出来,说‘这块玉佩是皇上赐给香香,香香又转赠于我,揍玉佩就是揍皇上’……”
丁壮又是另一套说辞。
蔡勇赶紧跪下说道,“皇上,丁老匹夫撒谎,他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揍他就是揍皇上,千真万确。”
丁壮大声道,“老臣冤枉,老臣说揍玉佩就是揍皇上。”
蔡通又道,“他不是这么说的,鲁扬可以做证。”
双方各执一词。
荀香叱道,“蔡小将军说的证人跟你是一伙的,当然向着你说话。”
又跪下说道,“皇外祖父,丁家爷爷虽然性子鲁莽,却最是精明,否则也不可能仅凭一个铁匠就做出现在的成绩。
“香香了解他,他绝对不会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香香以项上人头作保……”
听到荀香说到“项上人头”几个字,丁壮难过地哭出了声。
“香香,爷对不起你,爷让你为难了……”
他悔不当初。
皇上也舍不得外孙女受委屈,“香香起来回话。”
正闹着,太监又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端王爷求见。”
皇上纳闷,这个大儿子胆子小的像耗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主动来过太极殿,不知所为何事。
还是说道,“宣。”
端王进来行过礼后躬身说道,“启启启禀父皇,儿臣正正正好在丁老伯爷隔壁吃饭,听到他们打架经过。”
见儿子紧张成这样,皇上眉毛又皱了起来,“三十几岁的人了,说个话还说不利索。你听到了什么?”
想到让这个大儿叙述整个讲架经过不知要费多少时间,又道,“你只需要回答一句话,丁壮说的是‘揍我就是揍皇上’,还是‘揍玉就是揍皇上’。”
荀香又小声说道,“大皇舅不要紧张,如实回答即可。”
端王呼了几口粗气,稳稳神,又作势想了想,说道,“老伯爷说的是是……是‘揍我身上的玉佩就是揍皇上’……对,就就就是这么说的,儿臣记得清楚。”
最后一句话说得非常顺溜。
跟那两人的说辞都不一样,但明显对丁壮有益。
皇上本来非常生丁壮的气,但看到外孙女陪着他来,气性就小了许多。再一听端王这么说,心完全偏到了丁壮一边。
的确如香香所说,丁壮看着粗鄙,却最是精明不过,不可能在那种场合说出那种大逆不道之话。
大儿子老实木讷,这事又不关他的事,他不会为了香香和丁家撒谎。
皇上欣慰地看了大儿子一眼。第一次发现这个儿子也有可取之处,就是心细,正直,有侠义心肠。
好像也没有那么傻。
况且,两伙人都在气头上,多记或记漏几个字也是常情……
蔡勇一直瞧不上端王,听他敢公然偏坦丁壮,不高兴了,指责道,“端王胆小痴……怕事,怎么可能突然来给丁老伯爷做证,一定是香香郡主让他来混说的……”
“傻”字没有说出口,在场的人也听懂了。
话没说完,就被蔡侯爷喝止,“住口,混说!”
蔡勇一句话把皇上的儿子和外孙女都说了进去,皇上沉了脸。
自己儿子再痴傻,也不是别人能说的,还敢当着他的面说。
见皇上变了脸,蔡侯爷赶紧跪下磕头,“皇上恕罪,犬子鲁莽冲动口不择言,微臣定会回去教训他。”
蔡勇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跪下磕头道,“微臣该死,皇上恕罪。”
荀香没理他们,对皇上说道,“皇外祖父,香香冤枉,香香从来没有跟大皇舅有过多来往,有什么本事让他来金銮殿上混说……”
端王似被吓着了,赶紧抱拳说道,“父父父皇,儿臣不不不敢混说,儿臣冤冤冤枉。”
皇上也对端王今天的做法好奇,问道,“端王过来做证,只是侠肝义胆做好事?”
端王躬身说道,“回皇父,儿臣长……这么大,只有两两两个人,看儿臣和看其他皇弟的目目目光一样,没有瞧低儿臣。其中一人就……是荀驸马。
“他是好人,从小到大都都都是如此坦荡,儿臣感……激他。香香郡主是是是荀驸马的闺女,儿臣不想让老伯爷被冤枉,才来来此作证。
“儿臣用用用项上人头担……保,儿臣没有撒谎。”
端王长这么大,第一次当众说出这么长的话。
皇上和殿里其他人都沉默下来。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或多或少看端王的目光的确和看其他皇子不一样,包括荀香。
他连目光后的深意都看出来了,哪里傻了?
端王的话让皇上更多了两分羞愧和自责。
他是自己的儿子!
蔡侯爷父子不敢再多话,鲁国公不愿意饶过丁壮多说了几句。
皇上已经失去耐心,又听他们争执了几句,最后各打五十大板。
先训斥丁钊道,“白活了那么大岁数,为老不尊,粗鄙,粗俗,酒后胡言乱言,还打伤朝廷命官……
“赔付鲁扬三百两银子。那块盘螭玉佩朕是赐予香香的,就收回了。”
本想再罚丁壮禁足三个月,但想到钢铁制造局缺不了他,又道,“明天去制造局干活,三个月内不许休沐,不许回京。”
丁壮磕头道,“谢主隆恩。”
他哭把那块玉佩从胸口掏出来放在太监的托盘上。
他宁可挨打也不愿意还玉,却不得不还。
皇上又训斥蔡勇几人道,“蔡勇鲁扬假恙不上衙,去酒楼作乐,罚俸半年,若敢再犯直接革职。蔡勇先动手打人,后造谣生事,再罚俸一年。”
蔡鲁两家吃了大亏,被骂被打被罚俸。
丁壮损失更大,失去了那块可以挡灾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