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围魏救赵

怀城的一条闹街上, 有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坊。

酒坊的主人是一位老爷爷,为人随性散漫,开门关门全凭自己的心意。有时候兴致来了从卯时一直开到半夜子时都不关门, 没有兴致的时候一连好几天都不开门。

这位老爷爷名叫白渠真。三年前的某一个夜晚突然搬到怀城, 第二天早上, 这条街就多了一个白家酒坊。

据说这位白爷爷经常神龙不见首尾, 有些人跟他邻居都三年了, 统共连五次面都没见着。但是只要见过他的人都会夸他温厚真诚,德行无双。这也为酒坊增加了一些小名气,每日慕名而来者不在少数。

今日门口又站了五六个嘴馋的酒客, 对着紧锁的大门望洋兴叹,失望的说道:“今日怕是白老伯又不开门了吧!哎, 又要忍一天。”

其实这条街上的酒坊很多, 价格便宜招待的还周到, 可是他们偏偏喜欢白家酒坊的酒。色清如水晶,入口甘美醇和, 回味经久不息,堪称大昭一绝!只是这白家酒坊总是神秘兮兮的,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总是闭门谢客。

而事实上,白家酒坊也的确如众人觉察的那样, 不是一个普通的酒家。

它的内部不似外面看起来的那般简陋, 实际上藏在地下的有十几间屋子之大的寻影阁才是它的真身。这里隐秘而周严, 是陆玠获得各种情报的重要据点, 也是审查犯人的最佳场所。

此刻的白渠真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瞎了一只眼睛的脸像正在瞄准猎物的老枭,灰白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的同情和不忍, 显露出一种大不同于以往的杀伐决断。

他往地上唾了一口,朝斐然使了个眼色。斐然立刻走上前来,把一颗早已备好的黑色药丸喂进了那个女人嘴里。不出片刻,她便开始全身抽搐,双目凸睁,表情痛苦的有些狰狞,最终七窍流血而死。

正在此时,头顶上的石板突然被人敲了三下,停顿之后又敲了两下。这是寻影阁的特殊暗号。

斐然朝白爷爷看了一眼,谨慎的打开石板上的密孔,等看清来人之后才缓缓扭动机关,将石板放了下来。

陆玠顺着台阶走了下来,厌恶的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死状凄惨的假冒拾彩,心中便若千刀万剐一般。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问,这才收回视线,对白渠真说道:“白爷爷,我让派去夏国时刻关注阿彩情况的人去了吗?”

白渠真道:“去了。连眉姑娘一来告诉我我就命人星夜兼程的赶去了。”

“好。”陆玠点了点头,又对斐然吩咐:“你先飞鸽传书给匡颜,让我们在启国的商铺一半闭门不卖,一半抬高粮价物价。如果碰到官府强制要求开门,就能拖多久是多久,拖到我赶去为止。”

斐然低声领命,陆玠又有些担心的说道:“白爷爷,近日大昭风声鹤唳,我不能时时待在你身边,而且马上还要出发去启国,你自己要多加保重才是。”

白爷爷看他一脸憔悴,眼神里尽是疲累,知道他在为拾彩和三国交战的事情操心,心里十分的心疼,可又爱莫能助。只能答应他会好好保护自己,不让他再担忧牵挂。

两天之后,正在准备同启国决一死战的雍城士兵突然发现,启国的攻势居然减缓了。之前他们只有一有机会就加紧攻城,生怕时间拖得久了会有朝廷的兵力赶来救援。

可是今天都到午时了,对方还是没有动静。

齐适怕他们在耍什么手段,一时拿捏不准。

斥候探马流星般在两个营地之间来来回回,终于在未时三刻,带回来了准确的消息。

“撤兵?”齐适大感疑惑。站在启国的立场来看,眼现在应该是他们一举拿下雍城的最好时机,可是为什么说撤走就撤走了?

“是。”那斥候答道,“只不过不是全军撤退,只撤走了一半,听说是因为皇城重华发生了暴/乱。”

齐适一听,喜难自禁,顿时觉得连自己的病都好了大半。

“这可太好了!”他霍然坐起,拊掌大笑:“一定是先王在天有灵,不忍心看我大昭子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快去把副将请过来,我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是。”斥候领命而出,随着门帘的一阵晃动,身形消失在行帐之内。

而此时的启国皇宫里,启王正脸色铁青的怒视着前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睛里的红雾若火山一般积压。

台下是一群抖若筛糠、汗流不止的大臣们,正煎熬的跪在地上,企图靠时间消磨这位暴怒的君主的怒气。

启王死死的抓住龙椅的扶手,心里恨不得把这个暗地捣鬼的人抓出来碎尸万段。

雍城是启国抵达大昭腹地的咽喉要道,只要能夺得这里,那占领整个大昭的计划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可是偏偏在这种时候,皇城重华一夜之间粮价物价暴涨,许多商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纷纷闭门不出,囤货居奇。

城中大半百姓也都举旗躁动,围堵各大衙门要求给个说法,甚至连皇宫都未能幸免。

这么明显的暴/乱,一看就是有人蓄意指使,否则百姓的反应绝对不会如此之大。

可是当时他为了确保雍城之战万无一失,几乎把所有的兵力都调往了渭西平原,只留几千禁卫军保护皇城安全,完全不够镇压这群情绪激愤的百姓。

无奈之下,启王只能下令把雍城的兵力调回一半营救重华。可是这样一来,雍城之战的胜算也就减少了一半……

启王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不耐烦的问道:“还没有回来吗?

“没,没有。”其中一位大臣胆战心惊的回道。

话刚落音,突然一只茶杯飞来,径直砸在他的头上。只听“砰”的一声,他的头立刻血流不止,疼得两眼发昏。

可是他却连血都不敢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请罪:“老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若是在平时,启王定然是不会羞辱一个如此劳苦功高的大臣。他在位的这些年来,求贤若渴,礼遇群臣,即便称不上圣王,但至少是一位明君。

可是今日他是真的慌了急了,所以才如此的不顾颜面。说起来他已五十有余,年少轻时立下的吞并四国的志向不仅没有实现,反而只一个大昭就令他头疼不已,这着实令他十分的窝火。

那位被砸了头的老臣还在保持着磕头的姿势,没有得到启王的允许,他不敢擅自起身,也羞于起身。正好把脸埋起来,省的看见同僚们投来的同情的目光。

他都这个岁数了,还被皇帝当众拿着茶杯砸脑袋,搁谁谁都觉得耻辱。想起自己这一辈子对启国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居然落得这种下场,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就这么歪倒在了大殿上。

看到护国老将军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场中立刻轰然。启王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过火,内心已在后悔,连忙找来了宫里最好的御医来给他诊治。

正在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时候,殿外突然想起一阵尖细清亮的声音,像一道闪电一样,划破了这死寂恐怖的气氛。

“太子殿下驾到!”

大殿上的大臣闻讯,顿时沸腾起来,一个个都面露喜色,知道太子带着消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