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仓还没进去,就先打了个招呼,不过很显然这个招呼没能传达给他想传达的人,因为这座神殿还挺大,里面隔音还挺好的。几乎走到神殿的最深处,这里才有一扇绘制有迪多斯十瓣花瓣纹样的沉重石门,门内隐隐传出不知名的高级香料燃烧时淡淡的幽香,
贺兰仓敲了敲,里面没有回音,轻轻推了一下,看似沉重的石门却连普通人都能够轻易打开,在即便用现代眼光看起来都称得上是奢华的洁白整齐小屋中,有一座精雕细琢的洁白祭坛,涌出净水的白玉水盘,堆满香料的精美白瓷罐,几乎铺成地毯的白色花瓣,还有一张靠窗户的白色石床。
石床上还坐着一位白发红眼,嘴唇单薄,身着白色轻纱,银白色珠链,处处透露出慵懒和华贵的少女。
少女身体向右微倾,脊背也没挺直靠在墙上,为了姿势舒服些她左腿收起,左脚垂出床沿微微摇晃,右腿随意地伸直,双手更加随意地搭在身上一头精致的过腰白发毫无整理,就胡乱垂到地上。
这位少女明明身为女性却没什么自我保护意识,轻纱甚至没能把该遮住的地方都挡上,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显露出健康的曲线;明明一双对于他人来说充满诱惑力的红色眼睛却像是中年失业大叔的死鱼眼,无神的看着门口,让人不知道这双眼睛究竟还有没有视觉能力。不过贺兰仓看得出来,这位少女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贺兰仓知道这并非尤利娅不够坚强,贺兰仓当初在饥荒世界独自生活几个月,每天发生的情况都有所不同的情况下都差点直接疯掉,如果是一个人无限循环一段时间持续了几千年呢?而且她还无法死去,甚至在这之前还差点成为一只怪物(应该是迪多斯二世,一头牛头人)的玩物。她的眼神不是无神,而是因为受到常年的精神污染已经几乎心死了,但又无法死去。
洁白的房间,本就近乎牢笼,有时候气氛的压抑比真正的吓人更会令人恐惧而无法忘怀,就像《寂静岭》,真的有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吗?恐怖的是氛围。
在这洁白一片的房间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洁白的,就连自己身上都是洁白的,而且这些都是死的,都不能动,很容易导致抑郁症,唯有一缕香料燃烧的灰白烟气随着风飘荡,却很容易吸引全部的注意力令人迷失自我。神殿为了营造氛围的低沉庄重圣洁音乐,还有本来就有一定催眠凝神效果的香料味,换成一般人用不了一个月就成为问什么说什么的傻子了,即便受过反审问训练的高级间谍都不见得能够忍受下来,
其他人重复着这段帝国毁灭前几天的景象,过几天就会忘掉,重新开始这几天的生活,而尤利娅则看着这基本相同的日子重复了两千多年,无法离开这个房间,没有人会和你交流,甚至没有办法死去,只是想想就乏味而绝望。能够经历过这种绝望,还意识清醒没有变成痴呆,能够嘲笑别人,和别人顺利对话,那绝对是拥有超乎想象的意志力,反正也没人看到,自然也就不在乎什么个人形象了。
“这里让人倦得发慌呐。汝不这么认为吗?”尤利娅声音甜腻而轻慢,带着懒散和魅惑,就像是一只正在午睡的小猫梦呓的柔和,不自觉地让人感到亲近。
“是啊,我的血亲,这里确实令人厌倦,不仅是这个房间,就连这座城市也一样。”贺兰仓掀开了皮甲的兜帽,露出了和巫女一样的白色头发和赤红双眼——不过这双眼睛幽静而深邃,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泊,瞳孔深处还映出一丝蠕动的漆黑的颜色。
“是吧?是吧?汝若是也觉得厌倦,就稍微来陪妾身说说话吧。妾身名为尤利娅。乃初代皇帝神殿的侍神公主……即是有皇家血统的巫女,妾身只因有皇帝的血脉,就被监禁于神殿,命中注定要嫁与那地下的怪物。
幸亏千钧一发之际帝国溃灭,妾身才避免了悲惨命运正当欣喜不已……却被精神失常的叔父和先祖那诡异的阴谋所连累,落得永远被幽闭于此之境遇……
汝应有所觉察。这都市,早已毁灭。妾身与民众,不过是死者之幻,可是惧怕毁灭的皇帝,却把整个都城移动至生死之间,被称为忘却界(炼狱)这一方狭界之中,并凭那些可怜人柱之脑中幻象维持着都城的苟延残喘,妄图永世长存。
妾身等人,在幻象的世界中,三千年间反复经历着覆灭之前数日间的光景,甚是空虚。言归正传。妾身是鉴梦者,妾身的使命就是让寻求预言的人,看到预知之梦,汝等也是,若想鉴梦的话就躺在这里,让汝观现世之梦。梦中入眠,梦回现世。”
贺兰仓还没说答不答应,突然一抖:“等等,你先把你身上的纱裙整理好了再跟我说话!”但是贺兰仓还没说完,身后本来就没关严实的石门突然大开,贺兰仓才发现妮露和琪莉雅已经不知道在门后多长时间了——整座神殿都有结界和封印,所以贺兰仓没注意到她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而且就在贺兰仓还想找理由解释的时候,其他欢乐的小伙伴们也都出现了,让贺兰仓进退不得。
其实这要怪他自己,贺兰仓一路从军营平推过来的时候动静太大了,大家都以为出事了,所以才会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结果就看到贺兰仓身边一张石床上有个少女衣衫不整静静躺着,浑身脱力像是没有骨头,双眼无神甚至都不怎么眨眼——事后没错了。
光是看看琪莉雅身上又开始出现羽毛,兽爪,鳞片之类的东西,贺兰仓就知道问题大了,但是这真的和他没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