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的清楚,也记得清楚,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人脚下锋芒毕露的宝剑与背后古拙大气的黄铜剑鞘,他都是记得清楚的,他不知道那是谁,但既然踏上了这条路,有时候也会想有没有可能再见面,直到这油灯桌面互不见的一幕,让他增加了些许信心。
他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事情,渐渐入神,有些恹恹,便没听到夜九叫了他半天,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家伙倒是气呼呼的不理自己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事后想想也可能是剡溪边那个大胆的甚至有些让他恐惧的猜想导致的,毕竟异性相吸的道理不管在哪里都是铁律,他笑嘻嘻蹲在夜九的床边安慰夜九。
“怎么了啊,不理我了,我刚才想自己的事情呢,来来来,咱们现在来聊天。”
夜九侧身躺在床上,面朝墙壁,并不看他,只是有些好奇这厮今日怎的如此没皮没脸,许久之后王小七依然还在床边絮絮叨叨的没完,夜九赌气似的将枕头抽出拿起随手向后一丢。
王小七并不是单纯的来叫夜九,潜意识里是有些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想的,只是自己还不甚清楚自己的想法罢了,他蹲在后面认真仔细的打量夜九的身形,虽然屋里漆黑一片看不真切,好歹是能看出些轮廓的,正在咂舌之际,一恶形恶状的物体啪的打到自己头上,王小七惨嚎一声应声而倒。
那年月的枕头是硬木的,甚至富贵人家也会枕玉枕,以显示自己的财富,如今的年月想来却是与自虐无异了。
夜九只是随手一扔,哪料想真的砸住了这破皮破落户,身子一颤就想起来看看情况,但随即强行忍住,心中念叨着。
“让你跟我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这是报应,报应!我不能可怜他,一可怜他就蹬鼻子上脸了!要让他知道我在生气,我在衡生气。”
后头王小七叫的厉害满地打滚眯缝着眼悄悄打量着夜九,夜九并无反应他叫了一阵也觉得无趣,但演戏演全套,这是基本的职业操守。
于是叫声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是不痛了,只听得后头那人踉踉跄跄趴回自己的床上,一句话不说,上床便睡了。
夜九悄悄的从被窝里把手深处一片黑糊糊中摸着地面,片刻后许是摸到了,把那恶形恶状的物体抓上来继续枕好。 一片漆黑间落地闻针,王小七是不在乎的,终究还是夜九耐不住性子,主动说话了。
“喂,小七。”
“怎么了?”
王小七倒不至于跟夜九置气,听夜九出声也就随口回了一句。
“最近听说那些蛮子跟楚国打仗了。”
王小七愣了愣,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的,夜九的消息来源广,这事儿多半不是空穴来风。
一片漆黑中,他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早有预兆了吧,蛮子那头本身就冷,每年冬天都不知道冻死多少人,现在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他们趁着这个势头想在南面拿上一块地,好歹活过今年,不然等今年冬天又不知道得冻死多少人了。”
“蛮人这么可怜啊,那楚国给一两个城镇够他们生活就好了啊,等他们过完冬天再回去啊。”
王小七嗤笑了一声:“哪有这么简单?楚国要是割地给蛮人,那楚国朝廷就得被天下士子喷死,而且蛮人在南方若是繁衍生息发展起来了,一两个城镇能够?在南方生活惯了他们还原意会那冰天雪地的北方?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国若是真给蛮人地供蛮人发展,那就是引狼入室,蛮人在那等天寒地冻的地方生活本就是有血性的人,唯一不足的就是人口问题,所谓蛮人满万不可敌,若是人口一项的劣势被补足,天下人就算是一拥而上我看也打不过这蛮子。”
他这话说的当然有些夸张,只是他如今跟随这身体所应该经历的过程经历这些,并不知道前线战况以及各种情报,全凭大概以及在那个世界的经验猜测,尤其是给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讲,没必要过于精细,把严重的后果说一下就足矣了,到底还是有一些实际依据在内的,算不上危言耸听。
那头的夜九许是在细细咀嚼着这些话,以他的年龄估计是有些似懂非懂,不过只要心里有大概的印象就足矣,学馆出去的基本都是在各朝为官,他不清楚为官之道,但至少国家在才能做官,若是国之不存,岂有官吏?
至于他自己,大抵是不做官的,上辈子见过的这辈子都有,他也懒得再去重复了,总该做些不一样的,上辈子都没见过的,才不枉来这里活上一遭,所以他要走的是另一条路,至少现在他还看不清出路,前路渺茫,却是需要一步步的踏实的走,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