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了,打雷了,下雨了,收衣服了,拆房子了……
王小七一个箭步窜进房间之后高声喊了一声贼人看刀提刀便砍,外头追上来的众人便在房门口看这稍不注意便是生死的刀战不敢入内。房间内的四人本来辗转腾挪已然多有不便,此时又多出王小七一人,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房子塌了。
黑暗之中也辨不真切是谁踩踏了房子,总之轰然一声,二楼所有房间的立板整齐的垮塌下来,夜九正在认真观战,便不出意外的被拍在地上哎哟哟叫唤个不停。
其他几人都是有技艺傍身的人,在地板垮塌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问题,各有各的招数去减轻伤害,没奈何房子一塌却正是能发挥对面人海战术的优势。
张松豪匆忙之中也没能叫喊,只是大刀一挥打了个简单的刀语,手底下那些人也是被摔得晕头转向刚刚爬起,抬头看到张松豪的刀语自然心中了然便倒提钢刀快步疾奔过来。
夜九唬了一跳爬起来跑到扎勒的身后,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跑到王小七的身后,事后夜九解释的说法是王小七没有扎勒有安全感。
张松豪往手上呸了口吐沫,紧了紧手上的刀,转头看看身侧的八个人,九个人挡一个小孩都能折一个进去,都他娘的是一帮废物。
扎勒夜九王小七三人逐渐靠近,扎勒拍了拍王小七的肩膀,王小七疑惑的看了一眼,扎勒撕开衣服,撕下一个布条,用布条将手和刀柄绑了起来,他举了举手给王小七示意了一下。
“我们那头,遇到群狼的时候若是想活命只能这么做,不然中途你就有可能握不住刀。”扎勒言简意赅。
“这么做不一定会活,但是不这么做一定会死。”王小七也将布条缠在手中的刀上。
两人碰了碰手中的钢刀,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今天要是不死,在我们那头就是一起杀过狼的兄弟了。”
“瞎说。”王小七嘿嘿笑了一下,“我们早就是兄弟了。”
“是兄弟就是砍他。”
“是兄弟就去砍他!”
前一句是王小七的,后一句,是扎勒吼出来的。
夜九躲在后面悄悄探出个脑袋来,“也给我一把刀?”
“你就算了。”王小七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夜九,转头面向敌人与扎勒一起大踏步向前冲去,余音还缓缓的响在夜九的耳畔。
“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
夜九听到这句话是什么反应我们是不清楚的,但见王小七与扎勒势若龙虎一般冲上前去。
不久,龙虎变为疯虎,疯虎变为疯魔。
● тt kān● ¢ ○
王小七与扎勒已然杀的疯魔。
二人身上的院服满是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对面的十一人也已经倒了三个。
刀又下来了,王小七并不避闪,因为躲开这把刀周围也全是其他人的刀影,他迎着刀便冲上去,刀光血光,便又倒一人。
那一刀走的是下盘,正砍在王小七的腿上,王小七踉跄几步半跪在地上以刀杵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手上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染红,王小七与扎勒都已拼命,周围的人踏在地面上发出水花迸溅的声音,还有那不远处所有人都看不到隐在黑暗中的一道高大的身影依旧在静静的看着。
两人的作为其实足够让剩下的几人心惊,所以他们此刻也多是围而不攻,只要他们跑不了,早晚得被耗死,这也是王小七和扎勒能坚持到现在的多半的原因。
有条理的进攻并不着急,王小七和扎勒的拼命打法也不再能够给对方造成多么大的伤害,若是他们二人此刻想跑,拼命逼开的口子还是能够跑掉的,只是若再带上夜九,那便无能为力了。
“我反正就是个乞丐,烂命一条,拼死在这儿也没所谓,看看是你们的命值钱还是我的命值钱。”王小七轻声笑着,用刀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人。
扎勒转转脖子,发出清脆的骨头声响。
“小七,不怕,你不会白死的,若我二人在此身亡父皇定能将这些匪寇碎尸万段,谅他越国,也不敢为了不到十人就敢跟我蛮人开战。”
扎勒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但声音却并不大,只能让在身旁的王小七听见,到远处便渐渐随风雨散了,他虽然单纯但并不纨绔,而且作为北蛮的王子他也并不愿意用势力来色厉内荏的说明些什么,如果非要把这些话跟他们说了,那只能证明自己怕了,这是他都不齿于做的事情。
与群狼搏斗,要随时都有以身饲狼的觉悟,你死我亡的斗争,说法都在手上,嘴,只是累赘。
张松豪一直与两人在缠斗扎勒,剩下的五人在围攻王小七,两个战圈泾渭分明却有有些混乱。
将近力竭的扎勒一刀接住那两人下落的刀,另一刀捅向张松豪,张松豪作势后退,突然将身一转直插王小七的战圈,在这一瞬间,扎勒没法反应的一瞬间,便是扎勒的一对二与王小七的一对六,其中还有一位一流的高手。
扎勒无法反应,王小七同样无法反应,片刻之后,张松豪便抽身回了扎勒的战圈再度与扎勒战在一起。
刚才张松豪只出了一刀,于是王小七的右胸便多了一道血口,雨水慢慢的冲刷,血水喷涌而出,王小七呲了呲低头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有些头晕,他感觉精神无比的敏锐,似乎产生了一种可以感知周围一切的幻觉,以至于这疼痛自己都有些压制不住。
夜九本来就已经静静的看着,有些呆滞,他不知道面对这一幕该说些什么,抱歉?生疏了。难道于是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只是最后想想三个人能够在一起死,心里终究好受了些。
他做不了什么,所以只能看王小七与扎勒在前面拼命,活了十三年了,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直到他看到王小七的右胸被那刀穿过,然后又拔出,那血混着雨喷涌而出,他终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声音,风雨亦不能阻隔,凄厉的惨嚎响在夜空,随着那血的喷涌,随着扎勒的愤恨的目光,还有夜九,在黑夜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夜九无力的跪在地上,积水浸湿了他的双膝,那一声仰天长嚎包含了痛苦,绝望,悔恨,愤怒,与……心痛。
王小七听懂了,他从刚才被一剑刺穿又胸之后五识便极为敏锐,他以为是幻觉,其实不是,他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夜九这一叫声中的信息,于是他懂了。
他懂了这个,便懂了些其他的什么。
于是他松手放开剑柄,让剑随着引力自然的跌落在积水中。
他盘膝而坐,然后闭眼,于是雨水积水自他身周三寸迎刃而解。
那周遭的人眼见此景只是觉得好笑,这算是破罐子破摔放弃抵抗了?
其中一位面带嘲笑张了嘴便要讥讽。
于是他张着的嘴,便没有再合上。
那人注视着前方盘膝而坐的人影,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了些古怪的声响,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就像是见了鬼的模样,周围的人与他的表情一般无二,保持着三分恐惧三分难以置信与四分的惊愕。
扎勒的战圈中没人注意到这些,四人刀光剑影间扎勒已然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扎勒浑身是血状若疯魔,然而体力已然不能支撑,他的腾挪速度与一开始比起来已然见慢,方寸之间那三人的剑便能递的扎勒不及回防,扎勒受了背后的一刀举刀便往身前的那人劈去,那人赶忙躲闪,但扎勒后继无力,向前踉跄几步,那人卖了个破绽躲开扎勒无力的双刀,扎勒的脑袋此刻正冲着那人,他举刀便劈下,此时扎勒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这刀无论如何是躲不开了。
千钧一发,叮的一声,那人的刀猛地被荡开。
他惊讶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刀,转头随着力道的来源猛地看向那五人当中盘膝而坐的王小七。
雨水,积水,水滴。
王小七的身周盘旋着上下翻飞的水滴,随着雨点的落下水滴也在缓缓增加,他们拱卫在王小七的周围,朝着外面的人,仿佛对峙。
刚才的一瞬间,便是其中飞出了一个水滴,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那要命的一刀。
“后发先至?”王小七睁开双眼静静的思考着。
那水滴射出的时间在刀劈下之后,却在刀之前到了,那是已经不能用速度来形容的量了,那一瞬间,王小七感受的很清楚,仿佛时间被无限度的拉长,所有人的动作趋于静止,水滴慢悠悠的从自己的身前飘到扎勒头顶上方,悬浮静静的等待着,然后世界回归正常的时间流逝,看起来千钧一发,实则却毫无风险。
那是一种超越时间与空间概念的速度,一瞬间同时拉长了时间维度与空间的长度,王小七看着身周的所有敌人,然后微笑。
风雨中的小孩子微微歪头,有些可爱,举起右手摆了一个手枪的姿势,虎口冲上,“吃我一记,光速手枪。”
周遭不明所以。
于是王小七笑的更甜了,他将手枪的姿势对准了身前的一人,然后说话。
“piu!”
殷红,血,难以置信,那人的头颅猛地爆开,红的白的的东西恶心的喷涌出来,王小七身周的水滴也消失了一个。
哗然!
惊恐!
王小七看着自己造成的杰作,满意的笑着,把那手枪的手势竖了起来,竖成了一个八字,然后吹了吹食指。
王小七转身。
“piu!”
“piu!”
殷红的鲜血继续扩散弥漫在黑暗的地面,经过了一晚的战斗天边终于泛起一抹鱼肚的白色,血,黎明。
他们彻底被吓住了,这神魔一般的手段,杀人于无形,他们慌忙掉头他们没命的跑着,中途这些身形林敏的绿林人甚至都有因惊慌而撞到一起的事情发生,他们的手掌无意义的胡乱挥舞着,嘴中也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大叫,跑的最快的那人已经跑出三十米开外。
王小七笑的更甜了,那血如梅花般映在瓷娃娃的胸口,脸上也有些凝固的血污,只是那已然干涸的暗红色血却随着笑脸的抖动更加的鲜活了。
他把比着的手枪举在眼前,一眼睁一眼闭着,做着别人不能理解的动作,然后再度说话。
“piu!”
那手势,微微上扬,于是又是一片殷红。
这儿戏般的piu仿佛成为了催命的魔音,张松豪早已死在第一轮的枪杀之下,此刻的众人,群龙无首自然鸟走兽散。
然后王小七笑着,举着那催命的手势,说着催命的魔音。
于是他们便全死了。
凌晨的太阳终于越出云层,洒下一抹阳光,衬在王小七的身后,仿佛给王小七渡上了一层金边,雨水与血水混合着,王小七盘膝静静的坐着,那光穿过王小七,照亮了每一处黑暗,那高大人影,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