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灰蒙蒙的,象个大罩子压在头上,把人逼得几乎要无法呼吸,小鱼再次呼喊追来的时候,慕容天没有回身,而是沿着小道自顾的往前走。

然而,他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更快。股间的痛楚让他一步一轮回,在忘却和回忆中挣扎。昨天夜里的事情,他极力想忽视掉的经历,那生不如死的经历。任他如何告诉自己,不过如此,不过形同被狗咬了一口。那些却还是在他身体上留下了痕迹,让他虚弱和难以言明的灰心挫败。他似乎想吐,却又吐不出任何东西,全身都难受着,所有的打击都转成了身体上的不适,便是风,此刻也似乎能把他吹翻,那寒意一直冷到骨子里。

他真想就此躺下来,席地而眠,进入一个跟此地无关的世界,然而还有一个信念,却盖过了所有这一切,让他能无限制的支持下去。

那就是离开这里,离开那个人,永远也不再见到他。

小鱼很快追了上来,“天少爷。”

慕容天没说话,他所有的精力此时都只需用在行走上。

“天少爷……”小鱼跟着他走,见他置若罔闻,不由有些着急,“你听我说句话。”

“不用了。”慕容天道,依然没看她。

“天少爷,你在怪我……”,小鱼跟着慕容天,满腔的话都被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骇住了,不禁流下泪来。

慕容天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停下来,“没有。”

小鱼轻声哭泣,显然并不相信。

“你要说什么?”慕容天有些倦了,终于在小鱼的坚持面前投降。“我在听。”

小鱼呆立半晌,突然扑的一声跪了下来,“天少爷,小鱼对不起你。”

慕容天伸手要去扶,却又半路缩了回去,“……罢了罢了,说这些其实无益,小鱼姑娘,我真不怪你。你起来吧,我现在很累,实在不想再说。”

小鱼抬起泪眼,“天少爷,你什么都没带,到哪里去吃住呢?这簪子你拿着吧,典当了也是能值几个钱的。还有,这份地图,你按着图去找这个人,这人脾气有些古怪,但或许能帮你恢复功力。”

慕容天随手接过簪子和地图,“多谢了。”

小鱼欣喜,复又落泪,“天少爷,我对不住你。”

慕容天也不知道小鱼到底指的什么,此刻也没心情再计较了。或者她真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可如今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抬眼看天,不知道何时,雨轻轻就飘了下来,小鱼呆呆跪在原地,看着慕容天越行越远,雨也大了起来,那身影很快便朦胧了。

淋了一日的雨,慕容天马上就病了,强撑着找到当铺把簪子当了,才有钱住了店。

拜托小二请了大夫来看,诊断说是风寒加急怒攻心,开了几副药,要他将养两日。这大夫,病看得有个大概,诊金却奇贵,一举将他手头的钱拿去了大半。这店再住了两日,那簪子钱便用完了,小二还算客气,也不翻脸,恭恭敬敬把慕容天给请了出去。

慕容天一生未曾遇到过这种潦倒状况,边咳嗽边提着尚未吃完的两副药站在客栈门口,真不知该往何处去。左右看了看,这药反正无处可煎,拿着也无用,抬手就给扔到了路边。

转眼天黑了,慕容天只得找了个靠灯光近的墙角坐了下来。

他自王府出来时,狂怒迷乱之下,只穿了身上这套薄衫。

此时凉风一吹,不禁喉间奇痒,忍不住大声咳了起来,猛力咳了半晌,几乎连肺都咳出血来。只能把衣裳裹紧些,却也止不住又饿又冷的微微颤抖。他一生没缺过钱钞,小鱼赠簪时还只觉得麻烦,此刻才知道自己这两日花得太过大度,不禁后悔。摸摸身上只余了几个铜钱,捂着胸去街对面买了两个白馒头。

那卖馒头的摊子也没挂灯,大概是省油,好在对面店铺灯火通明,照着摊子倒也看得清,这摊子还皆买牛肉汤,摆了几张小方桌,零星坐了一两个人。

那卖者妇人见他长得俊俏,衣着虽是仆人装束,却是干净,不知是哪家大户的家童外出,特意在靠光近处,取了张凳子给他坐。

慕容天边啃边道过谢,坐了下来。

这凳上比墙角又舒服了不知道多少,可惜人家过会便要撤摊了,也坐不了多久。晚上该到何处度一夜呢,边想边看着来往的人们,几口便把馒头吞了个干净。只觉意犹未尽,再摸身上,只剩最后两个铜板,就犹豫该不该再买一个。

想了想,突然醒道自己居然为两文钱,斤斤计较,如此盘算,着实可笑,不禁叹一句,“昔日里锦袍华裘,举酒论剑时,可怎知今天会潦倒到借着灯光啃馒头。”

隔了一张桌子,便传来一声轻笑,转头,却是一青衣书生听到这话,举目来看他。

慕容天不由脸红了,那书生却笑道,“兄台言语与人不同,一看便是英雄人物,可否赏脸让小生请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

慕容天更是难堪,“不必了,多谢兄台美意。”起身要走。

“慕容兄!”那书生忙站起来叫道,“慕容兄,果真不记得小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