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过去了,雪溪的身体仍旧毫无起色,而义侠山庄的上空似乎又突然涌起了一片阴霾!
武林公审,做儿子的陷害父亲就算再怎么不可原谅,说到底也只是家事而已!但偏偏这一次的父子都不是那种一言一行可以仅仅只关系自己的人!
在场大多数人无论是否与义侠山庄有关系,对雪天齐这个人都没什么好感,这也是天作有雨,人作有祸,自作自受!
但显然更为武林中人瞩目的却并非当事人父子,而是那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半琴!
尤其是各派掌门对半琴虽然闻名已久,可多数都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而半琴对他们也是一样。
为防万一,半琴并未让五位老夫人参加,而是以高肃为首,由各大派掌门共同裁决。而这一次前来与会的江湖人士,也并不都是同一心思!
有的人只不过单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而来,毕竟义侠山庄担当武林领袖五十多年,虽然并没有过什么让人指责的行为,但人心的脆弱是经不起长时间被同一个,或者同一批人压制的。
就像很多人曾指天怒骂,谴责苍天漠视人间的互相残杀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取乐!反过来想想,如果某一天人们抬起头可以看到天上无数神仙火拼,岂不也会乐哉?
上与下,前与后,无论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本质上两者必然是以对立形态呈现的。
当然,也有些比较有见识的人心里感到忧患!义侠山庄杵在那暂时还没有别人可以染指的江湖至尊地位,这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心满意足!
而天塌下来并不可怕,因为那不见得只砸到自己。可是如果同时还在地震,就不是一回事了!好像现在,你姓雪的一家关起门是老子杀儿子,还是儿子杀老子都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可现在魔宫猖獗,意图侵犯中原武林。如果义侠山庄现在突然崩溃,又有谁去担负起全江湖的责任?
此时此刻,最难受的应该就是雪天齐了!堂堂武林太子爷,多少年来无论到任何地方都受尽尊敬,奉承!可如今在千万双眼睛的讥嘲、责备、蔑视下,他却毫无办法哪怕只为自己找出一个可以反驳指控的借口。
只能任由雪天赫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已经滚瓜烂熟的说辞再次重复一遍,在场众人无不表现出痛心疾首之状,全场响着一片此起彼伏的对雪天齐的愤恨!
高肃面对此情此景不由微微皱眉,看向雪天骄和雪天宝,也只得到两人无可奈何的暗示。
好一会儿,等人们自己吵累了,骂的自感无趣,声音渐渐低落之后。半琴缓步走到雪天齐和雪天赫之间,睥睨当场,眼中可见明显清楚的轻蔑!
“众位!适才大师兄所说的一切,我们已经并非第一次听到。只不过家师身为武林盟主,此事难以家事轻易了结,因此才会请来众位武林同道共同参详……”
他话音一落,武林中有名的暴脾气落雁门掌门胡金飞怒喝:“弑父逆子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雪老乃是我武林正道盟主。雪天齐如此大逆不道,简直罪该万死!”
又是好久的喧嚣,半琴依旧静静等待着人们自己发觉无聊!而别人倒没怎么多想,可主位上的诸武林名宿,大派掌门心里无不感慨!
这半琴年纪轻轻,声望极大,甚至不比乃是雪溪昔日初出江湖时的威风小。但以往没见到他的时候,大多数人也只觉得既然是雪溪的亲传弟子,武功理所当然的非比寻常。而如今看来,此人绝非仅仅武功了得,这份万众瞩目中的冷静、淡然,普天之下能有几人?更何况他还如此年轻!
而相比之下,雪溪诸子弟虽性情各异,却无一人可有此气度!恐怕今后这义侠山庄势必难在由姓雪的当家,而江湖也将要改朝换代了!
等到人声渐渐平静,半琴微微一笑:“众位!以常理而言,杀人者首先要有动机,其次定罪必须有足够的证据!而如今,全江湖人所共知,家师早年曾宣称自己的继承者将以武功强弱决定。而义侠山庄诸师兄中向来以三师兄武功最优,乃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我实在难以猜测他究竟为何甘冒弑父大罪?而所谓证据,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大师兄父子所见所言!请问众位,有谁认为仅凭这些就可以定一个人弑父之罪……?”
也许是他的话的确让人无法反驳,也许只是经过先前两次人们已经明白,自己无论表现的多豪迈激情,也只能是虚耗力气而已!
雪天赫此时心里早已火冒三丈,但也只能勉强忍耐。他也早就明白半琴是故意拖延时间,可偏偏就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
“小师弟所言确实有理!那么老三,我当大哥的也绝不会希望真的是你害了咱爹!但你始终不肯解释当天为何会偷偷进入爹的房间,或许你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今天当着全武林同道的面,你就算有什么苦衷也可以说了吧?”
雪天齐心里颇为纠结,因为到了现在,他也不认为半琴之前所说的办法能算是办法!可无论如何已经到了这份上,也不容他再多犹豫了!
“哎!我雪天齐一生光明磊落所作所为无不可言!但有些事却因并无实证,所以一直不愿开口。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就是不想说也不行了……”
主持大会的高肃听了当即朗声道:“老三,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出来。这么多人在这,是非曲直总会有个公断!”
恭敬的向众长辈和在场同道行礼,雪天齐脸现忧伤长叹口气:“哎!当日魔宫偷袭义侠山庄,家父力抗强敌,却最终不幸身受重伤!可一开始我等之想家父修为深湛,不日必可痊愈。但很长时间过去了,家父不禁并无康复之状,反而日渐萎靡。在下心中实在担忧,深恐会有奸人趁机陷害,因此才会暗中前去查看。只是因为并无实证,所以一直不敢声张,但却没想到被大哥父子发现,引起了诸多误会,实在是我始料未及啊……”
听了他的叙述,很多人都将信将疑,因为对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多少人真的相信!了解雪天齐的人都知道他为人虽狂傲,但实则有勇无谋。不了解的也觉得半琴所言没错,雪溪死了义侠山庄自然会落到他手里,他何必冒这么大风险?
但问题是,既然只是因为孝心去看望父亲,为何直到今天才肯说出来?
果然,雪天赫冷笑声问:“老三!既然你只是想看看爹,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呢?而且,为什么直到今天你才肯说?”
雪天齐苦着脸轻叹口气,感伤的看向他:“大哥!我这可是因为怕说出来会对你有害啊……”
雪天赫听了一阵呆滞,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大哥啊!爹的病极为古怪,居然连洛神医都束手无策!必然是因为中了某种****!可你想想,什么人有本事能对爹下毒?那必然是亲近的人,而爹可是和你们一家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我当然不会相信是你害了爹,可这保护不周的责任也不是小事。所以,我实在是不敢说啊……!”
听了这番话,所有人心里都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雪天赫心里怒火几乎将要破口而出,有意无意的瞥了半琴一眼。毫无疑问,这一切必然就是半琴在背后捣鬼!
可还没等雪天赫说什么,半琴当先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缓缓点头:“这么一说,事情倒也是合理了!毕竟师父平生从不用毒,义侠山庄里也并没有人有用毒的先例。何况连洛神医都查不出的奇毒,绝对不是普通人能使的。那大师兄,你院子里可有懂得使毒的高人?或者,师父受伤前后可有下人的突然进出……?”
雪天赫此时只觉得心脏都快气炸了,但却再也不敢一口咬定是雪天齐要害父亲,因为那样就难免会让人以为自己有意非要把事情栽在雪天齐头上!
而他现在最恨的就是自己当初没当机立断杀了雪天齐,那样就算之后有人怀疑,也必然是死无对证!可偏偏想出要拿半琴当枪使的馊主意,没想到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师弟你这突然一问,我倒还真答不上来。你也知道,义侠山庄内外一向是娘主事,我平日从不过问呐……!”
事情就此打住自然难免惹人笑话,但起码算是暂时平静了!就算心怀叵测的人,也觉得暂且了结好过继续牵扯下去。但真可惜,半琴偏偏从来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如今看来,三师兄的嫌疑的确已经减轻了很多,但却也决不能说已经完全清白了……”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觉得一阵头大!
说实在的,义侠山庄此时聚集了千余武林同道,却发生了这么件只凭几句话就了结的闹剧,还是关乎有人要害武林盟主的大事,这本身就够可笑了!而即便如此,半琴似乎却仍打算继续下去,反复不定,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然!不仅三师兄不能洗脱嫌疑,当时义侠山庄中的每个人都难逃嫌疑。毕竟家师中毒是事实,岂能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义侠山庄雪氏子弟身上打转,看的每个人都感到心头发毛。华山掌门田志也是雪溪平生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并且还是儿女亲家,当此绝非没有资格说话。
“贤侄!按你所言,这件事到底该如何了结?”
“很简单!当然是必须找出凶手!而家师受伤之后,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而且包括三师兄在内很多人都受了伤,这些人自己就需要疗伤,可能害师父的可能性和机会都并不大!而当日未受过伤,而且有机会接近师父的,嫌疑自然要大些!”
这话也说得未免过于直白了,所有人第一时间都看向了雪天赫!甚至有人心里已经开始觉得这件事很可能就是他“做贼的喊抓贼!”
毕竟以同样的标准去衡量,雪天齐只要等他老子死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一切。而他这个长子就将一无所有,弑父杀弟的动机是起码可以看到的。而且他和乃父同住一处,论下手机会也是最大的。何况这件事如果顺利,他必然是获利最大的一个!
此时雪天赫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气恨,转而忍不住一阵阵发憷!
心知事情已难按照自己所想发展,雪城当即开口:“师叔分析的确实十分有理!那么我们现在就该先设法去查明当日之后山庄中有何人突然进出?假如有人在事后突然离开,那便是最有嫌疑的了!”
这话显然不可能被每个人信服,而半琴心里暗暗冷笑,可并没像别人想的会反驳,而是点头认同:“很有道理!那么我看就不如你去调查此事好了。”
“我……”
“你乃是师父的长孙,人又向来机警能干!何况你还是对此事最熟悉的人,交给你去办,我想是最合适的了!”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此时整件事的确已经压到了雪天赫父子身上。在此之前,除了半琴恐怕没有人会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无论他父子愿不愿意,都已经无法转圜。
只是这件事终归还是很难办的,虽说完全可以设法找个替罪羊,就说有人在雪溪受伤之后离开了义侠山庄,再来个死无对证。可先前那么坚决的指责手足,之后又草草了结,又怎么可能令人信服?
更让父子俩担心的是,很明显整件事都是半琴一手策划让自己走进陷阱,今后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想搞花样也是无从入手!
“后悔”是指人们对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或所说的话感到错误。但如果人都可以永远正确,也就不会有这个词了。
但在我们的世界中,“一贯正确”的人却总是太多了点,而最后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显而易见,如斯“悲剧”在历史中不断被翻拍、重演。而且无法想象这种悲剧会有能被中断的一天,因为有些人自认为必须永远站在绝对“正确”的一方,所有反对者都是错误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坚持,并强迫所有人同意自己才是“正确”的,这是他们那些人必须的生存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