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叫他满意的是,自己的办公室也相当的大。
很快,门房就将他引到一个房间里,这是一里一外两个套间。外间是办事人员,里面则是归高文所有,都有二三十个平方大小。里面有书架,有书柜,有大案。地上皆是青砖,打扫得看不到一丝灰尘。表明身份之后,立即就有两个书办迎来,殷勤侍侯。敬了茶,又去领来一套从七品的常服,说是早已经准备停当,至于其他服装,以后补上。
明朝的官服根据官员所要出席的场合不同又有区别,有参加国家大典的朝服;有皇帝亲祀郊庙、社稷,文武官分献陪祭所穿的祭服;有在京文武官每日早晚朝奏事及侍班、谢恩、见辞所穿的公服。
也有平日里在衙门坐班视事所穿的常服。
其中,常服穿的时间最多,样式也最简单,一切以轻便为上。
高文所着的从七品常服和正七品官员的也没多大区别,也就是一顶乌纱帽、一件团领衫、一根束带。
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的大红官袍和胸口所绣的那只鸂鶒,高文心中感慨:可算是进入体制内了,虽然说京城什么不多就官多,可本大人披了这一身官皮出去,还是能糊几个人的。
旁边,就有一个书办赞道:“早就听说过高知事乃是本年陕西乡试的解元,我等早就盼着你来呢!心中想,却不知道是怎么个玉树临风的佳公子。今日一见,知事仪表堂堂,果然人中龙凤啊!”
听到这话,众书办又是一通恭维,直将高文这个主官夸到天上去。
说句实在话,这些人都是积年老吏,也都读过书,恭维起人来也相当有技术水准,含而不露,有节有度。
高文身高臂长,本就是个衣服架,穿上这套官,分外威风。他虽然脸皮厚,却还是被人拍马屁拍得有些不好意,颔首致谢。
好半天才安顿下来,坐到自己的工位,呃,官位上。
这还是高文第一次做官,不过,心中却是不怵,径直从书架上抽了几份公文读起来,争取在尽可能短的时间中熟悉工作。
见主管开始视事,先前那个服侍高文的书办抱着一大叠卷宗进来,说这是今年司中的积下的公务,还请知事先看看,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尽管问属下就是。
这人姓安,是个伶俐人儿,一个下午都在高文面前晃。一会儿详细介绍司中事务,一会儿进来给高文换茶水,一会儿又将热毛巾把来给高文净脸,侍侯得异常熨贴。
高文以前在韩城县衙做师爷的时候也侍侯过杜知县,侍侯别人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被别人时候,却感觉相当的爽。
是啊,权力这种东西最是不错。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从七品,那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此间有说不尽的风光。难怪古代读书人这么热中于名利,果然享受……高文啊高文,你一个现代人,怎么也喜欢这调调儿,俗了,俗了!
高文:“安书办。”
安书办:“知事有何吩咐?”
高文:“平日间这衙门里有哪些大人当差,今日怎么一个也见不着?”在屋中坐了半天,既没有上司来传过去说话,又没有同僚来访,他突然有些气闷,感觉不太对劲。
安书办:“高知事,这里虽然是礼部祠祭清吏司,可郎中和员外郎都在礼部衙门坐差,没事不过来的,平日就就史主事掌管这里,另外还有就是三个知事。今日史主事用过午饭之后就在房中歇了,到现在还没有起来,也不好去打搅。至于另外两个知事,都有公事出门去了。高知事你也不用急,明日一大早过来,准管能够和各位大人朝上面。”
高文:“却也是。”
看看时辰已经不早,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今日在衙门里枯坐了一个下午,高文又是个活泼性子,感觉分外难受,就站起来:“那好,本官今日就先回去,大家各自都散了吧。”
无论古今,每到下班时间,领导带头,下面的人都不会先走,高文自然不会当这个讨厌鬼。
见他站起来,其他几个书班都走过来,拱手讨好地笑道:“知事今天上任,我等已经吩咐了厨吏准备了一桌酒菜为高知事接风,还请赏个脸。”
“高知事,后面厨院请!”
高文:“怎么,衙门里还有食堂……不,伙食团……哎,伙房?”
安书办:“高知事还不知道咱们这里有伙房?北京城实在太大,咱们这些做小吏和几个大人都住得远。每日午时若都回家用饭,一来一去实在太耽搁工夫。所以,就在这里设了个伙房。”
听他解释了半天,高文才明白。原来这礼部祠祭清吏司专门修了厨院子,请了伙夫给大家做一顿午饭。当然,这开销自然要记在公家帐上。
大家的工资都低,自然不敢像六部的大人们那样每天在外面吃馆子。
京官苦,各部院的书吏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很多人为了节约,索性将晚饭也在厨院中一并解决了。
吃饭可是一个增进同事感情的事儿,高文自然乐意,正要答应。可转念一想,不对,这厨院吃提供一顿午饭。自己第一天上任,就在公家的地头大吃大喝,好象不太妥当。机关不同于地方衙门,做事得小心,休要叫人抓到把柄。
“大家天天在这衙门里吃还没有吃够呀,这样好了,本官做东,咱们寻间好一点的酒楼吃酒说话。”
安书办:“高知事,这是属下的心意,如何能够让你花钱?要不这样,还是我们来吧!”
高文摇头笑道:“各位同仁每月才多少俸禄,本官还有些身家,还请大家给个面子,一并去热闹热闹。”
先前安书办说让大家凑钱请客,众书办本有些不乐意。见高文执意要请,都高兴起来,借道:“要得要得,如此,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于是,高文就带着一群属下出了司衙,进了一家叫湘雅楼的地方。
高文将一把银子塞给小儿,命他只管将好酒好菜上来就是。
这一顿饭自然异常丰盛,直吃到天黑,众书办这才散去。
看得出来,众手下对高文都异常恭敬,至少表面上已经对他表达了忠诚之意。
高文对自己这个官职也相当满意,其实,如果以后就这里每天在衙门里坐坐,看看书,得空在邀约上同事吃喝玩乐也是不错的。
打了个饱嗝,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正要回家去。安书办就将一盏茶水递了过来,道:“知事饮了不少酒,先用些茶水提些精神。”
高文:“你还没有回去,有事?”
“正有话要同知事说。”安书办道:“知事今日没有去厨院吃酒当真英明,属下的甚是佩服,否则还真着了那群胥吏的道儿了。”
高文一怔:中了圈套,什么圈套,老子怎么看不出来?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淡淡道:“安书办,你又为何在本官面前说这样的话儿?”
做官得有个官样,无论你多么迷糊,都得稳住了,虚虚实实,叫手下猜不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