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到底是没有去圣彼得堡。
在走之前,她恰好收到fanlden公司的入职邀请函。因为她在转卖掉咖啡店的同时,也在网上投递了数张求职简历。因为有留学与开画展的丰富履历,那家fanlden公司的人事部经理便欣然邀请她过去面试。她应聘的是一个小小的插画师,对于面试,她有十足的把握。三天后,她果然收到了入职邀请函。
fanlden是一家规模不大的中型文化企业,负责各种文化刊物的发行与出版。对于她这个职场新秀来说,能够获得一个插画师的职位,已经很不错了籼。
面对这个机会,她放弃了去圣彼得堡找回记忆的计划。
打电话给青稚说这件事的时候,青稚正在做头发,她咿咿呀呀敷衍地回了她几句话,便把电话挂了,毫不在意的样子姣。
得到青稚这个反应,余生便放心大胆的去了fanlden入职。
她抱着大大的储物箱走进fanlden的时候,到处都是职员奔走工作的忙碌身影。她被人事部经理linda带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linda撩了撩发梢,风情一笑,说:“余小姐,你先熟悉熟悉环境,待会儿我再介绍其他的插画师给你认识。”
linda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年纪轻轻,不过才28岁,就已经爬到人事部经理的位置,可见其个人能力不容小觑。
余生便点点头,“好,谢谢linda姐。”
linda走后,余生就坐下来整理自己的东西,板凳还没有坐热,陆司淳的电话就来了。
“枝枝……”
他柔声唤她的闺名,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字正腔圆,像是在念电影里面的台词一般,听起来深情款款。
“嗯。”
“工作环境怎么样,能适应吗?”
“挺好的。能适应。”
“你真的……不去圣彼得堡看看吗,枝枝?”陆司淳沉默须臾,问。
“嗯,我觉得没有必要过去了。”
余生想起数日前她在温哥华做的那个梦,以及陆司淳对她的种种暧昧。她大概知道了她与他之间的过往,他们之间是有过爱情的,只是不知两人到底历经过什么,致使彼此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忍不住怅然一叹,抬手拨动着手中的圆珠笔,滑开笔芯,在a4纸上画出寥寥草草的笔迹来,心思也似那密密匝匝的线条一般,惶然不安,焦灼凌乱。
“你什么时候下班?”
“5点半。”
“我过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姐夫……”余生突然幽幽地唤了他一声,却欲言又止,斟酌一晌,她说:“姐夫,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
陆司淳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声音清冷探不出喜怒,“怎么了,枝枝?”
“姐夫,我和妈妈,已经欠你太多太多了……”余生放下手中的圆珠笔,狠下心来,“我如今能够好好照顾自己,并不想再欠你什么。所以,姐夫,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太好,你对我疏远一点,别时不时想着我念着我,你把我放下,多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和幸福,好吗?”
“枝枝,有什么话今晚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话毕,陆司淳不容余生回答,便挂下电话。太阳穴处突突地直跳,他摘下腕表,揉了揉青筋暴起的额角。助理李密恰好推门进来,一边递给他文件一边说:“陆先生,这是新修改的方案,你且看看……chloe小姐已经打了两次电话过来了,她想约陆先生晚上去龙宴华庭吃饭。”
他似乎还沉浸在方才余生的一些气话中,回头来看着李密,唯有一双漆黑的瞳孔掠进李密的眼,阴翳摄人,语气也冰冷倦怠得很,“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李密出去后,他立即拨通了chloe的电话,chloe满心欢喜地接起电话,说:“你终于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你出去一趟,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chloe……”他垂眸,眉心带着几分凝重,“chloe,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chloe尖声惊栗一声,久久没有听见陆司淳回答,她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地逼问:“是因为余生离婚了吗?她离婚了,单身了,自由了,所以你要离开我?陆司淳——”
“不是。”陆司淳语气微微一顿,等额头上那种涨疼缓了一些后,又说:“只是因为不爱了,chloe,对不起。”
“陆司淳,你知道的,我不想要你说对不起。我等了你整整三年,不过是想要你娶我。”
chloe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隔着电话,陆司淳仍然能够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她方寸大乱。一时间,震惊、痛楚、愤恨和深刻的无助,齐齐从她声音里显露出来。chlo
e沉默一晌,到底是没忍住,抽抽搭搭的哭了。
她的哭牵起他心中一丝歉疚,他握紧电话,削修白皙的手指骨节明显,泛出青玉一般的苍白,层层浮现。
“对不起,chloe。”
到底曾经爱过,他也于心不忍,挂掉电话后,他才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仿若在一瞬间被抽空了般,满心满肺腑的疲倦,无力感深重。他喝了一杯速溶咖啡解解疲倦,才站起身来拉开身后的百叶窗,窗外青白的天光徒然掠了进来,细细密密的,一束一束,映在他线条清俊冰冷的侧脸上,留下一袭落寞。
窗外四周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楼底下是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水长龙。他看着眼前繁华的一切,想起他与余生在温哥华度过的那些夜。
还有那一个吻。
那一晚,他们两人去了那个叫做“enchanting-night”的酒吧,余生疯狂地喝着酒,在他面前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般嚎啕大哭。她喝得醉了,就在他面前撒酒疯,胡闹,说浑话,灌他的酒。浓度较高的酒水灌入喉中,刺激得舌头微微一缩,整个胸腔也似燃起来一样,火烧火燎的。
她死命拽着他的衬衣领口,满眼是泪的说:“纪时景,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此时的余生一点也不美了,衣衫不整,乌黑松软的头发凌乱着,眼睛红肿如桃羹,脸颊上全是泪痕。她望向他的目光也怯怯懦懦,像是一只受了伤害的小兽。因为酒精的兴奋作用,催发得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完全像个疯子。
然而,刻在心头最为清晰的,却是一双噙满泪水的眸子。
仿若一汪潭水,深深望进了他眼里。
方才,她还乖巧地牵住他的袖摆,让他去给她买冰淇淋,声音那么软软嫩嫩,甜甜糯糯,让人心都几乎融化了。那个瞬间,哪怕她是想要世上最珍贵的珠宝,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找来送给她的。
看着余生那个样子,他眉间蹙起藏不住的惊痛,到底是心疼,便将她揽入怀中,说:“不要恨我,对不起。”
“时景啊……”她又开始哭了,将鼻涕眼泪通通擦拭在他衣襟上,哭道:“时景啊,你还爱我对不对,对不对?”
“对。我爱你。”他抱紧她,眉心一攒,便将下颔搁在她散发出幽幽酒香的脖颈处,神情中一丝异样的隐痛,缓缓滑落下去。
“那你吻我……”她蓦然推开他,扬起一张满眼是泪的小脸,直直凑近他,“你不是还爱着我吗,为什么不吻我?为什么……”
她睁大水灵灵的杏眼,茫然地看着他,细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攥住他衣襟,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领口的扣子给拽下来。在酒吧暧昧迷离的灯光下,她那一张粉嫩晶莹的小脸,显得格外朦胧迷幻,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眸子流转间,水光潋滟,盈盈动人。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吻上了他的唇。
他僵硬了身体。
然而她的吻冰冰凉凉的,舌头像一条小蛇,灵活地滑入他嘴里,却又青涩得厉害。她不管不顾地吻他,像蜜蜂采蜜一样,轻轻点点,痒痒麻麻。她脸色微醺,喉咙里发出一丝缕娇柔喘息,他听得清楚分明,墨色瞳仁微微收缩。唇里灼热的感觉一点点蔓延开来,隐隐落下心头,却溅起一片滔天大火,滚滚燃烧起来。
他抱紧她纤细的腰肢,开始回吻她。
收了回忆,陆司淳抬手抚着唇角,不自觉地笑了笑。沉默半晌之后,他低头看了看腕表,见时间尚早,便走到高大的书柜前挑了几本书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