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问完问题就撤了,他知道自己这蒙着面的样子挺惹眼的,若是与史可法说废话说太多,搞不好会暴露身份,太奶奶会出来的。
只说这么一句,发泄一下这些年心中的怨气就好了。
做人不要太浪,别浪丢了现在安逸的生活。
史可法倒是没去怀疑一个蒙面人会是谁这种问题。当年程旭被山崩吞没,是一大群锦衣卫亲眼目击的,他也不可能想得到程旭现在还活着,还能站在自己面前说话。
他只是被那一句话问得有点羞愧!
朝堂上的混乱,有识之士哪有看不出来的?但是看出来了也没用,他无力去改变什么。
还是收拾心神,好好地参观一下这个奇怪的地方吧。
很快,他就迷失在了大片的房屋、繁华的商圈、干净整洁的学校之……
高家村的一切,看得他如坠梦中。
这里莫非是桃花源不成?
不对,桃花源是避世的,而这个地方是入世的。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世井的气息,它没有脱离世俗,而是无限地贴近着老百姓的生活,也没有藏于山中,而是与周边的县城保持着联系。
史可法走着走着,突然来到了一片崭新的水泥房子面前,虽然他不懂水泥,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些房子是新建成的,方方正正,亮亮堂堂。
整片房子都被一道小矮墙给圈了起来,矮墙朝南一侧留了個大门,门上挂着个牌匾:“高家村职业技工学校”。
别的建筑物虽然新奇,他都能理解,只有这个“职业技工学校”,史可法有点理解不能。
理解不了就进去看呗!
史可法抬步就走进了职业技术学校中。
刚走到第一个房子边,就听到里面响起了“叮叮当当”铁锤砸东西的声音,他好奇地凑到窗口往里面看,只见里面的布局有点像学堂,前面有个讲台,讲台上站着个类似老师的人。
下面是一群人排排坐,似乎在听老师讲课的模样。
但是,这屋子里的老师和学生,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是那种大字不识两个,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老粗。
史可法“咦”了一声,兴趣更高了,从来没听说过大老粗讲课,下面一群大老粗听课的,这简直颠覆认知。
只见讲台上的老师面前还摆着打铁全套工具,一个炉子里居然还升着火,一块铁已经被烧红了。
大老粗老师拿起大铁锤:“大家看好了,锤打的动作要这样……”
他拿起铁锤,“咣”地一声锤在了烧红的铁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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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史可法刚才听到的声音了。
大老粗老师运锤如飞,叮叮当当一阵乱锤,不一会儿,那块烧红的铁就变成了一把菜刀的模样。
大老粗老师笑道:“看到了吧?就这样几锤几锤,一把菜刀的胚子就出来了,接下来再粗修一下,把它磨锋利,它就可以用来切菜了。”
“你们听课时认真点,他娘的,一个个的,精神不振,奇形怪状,你们这样学得好铁匠技术吗?没技术,你们就只能去挖路、挑沙子,一天就只有三斤面粉的工钱,一斤面粉现在才卖七文钱,一天才赚二十一文钱,穷不死你们这群懒货。”
大老粗学员们听了这话,露出了羞怯的表情,他们的体型看起来个个都是兄贵级别,腹肌八块那种,铁塔的汉子,小脸儿这么一红,那画面太美,史可法不敢看,掩脸急退。
退得远了,驱散了刚才看到的可怕画面,史可法才顺了顺气,心想:刚才那间学堂,居然是教学生们打铁的,太离谱了,在咱们朝廷那边,根本没有人愿意做工匠,但在这里,居然还会有人屁颠屁颠的跑到学堂里来学习做工匠,离谱啊离谱啊!
不过,他是看过《高飘》的,脑子里猛地一下闪过了《高飘》里面,石四的同伴学成了铁匠技术,一个月赚三两银子的画面,又一下子释然了。
在这高家村,有工匠技术就等于一个月三两银子工钱,这换了谁不愿意做工匠啊?
想着想着,他又走到了第二个房间。
这里依旧是一群大老粗,在听一个大老粗讲课,不过,这次讲的变成了木匠技术,那大老粗老师拿着一把刨刀,正在推木头,整个学堂里木屑粉飞。
老师一边推着木头一边笑:“最近村子里人口增长很快,家具需求量很大,桌椅板凳、书架衣柜,样样都能卖个好价钱,你们认真点跟着老子学,老子带你们发财。”
史可法摇了摇头:这人身为一个老师,一口一个老子,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他再继续向后走……
这里还有教裁缝的、教雕版的、教印刷的、教造纸的、教造琉璃的、教制糖的、教制盐的、教炒菜的……有些科目学员多,满屋都是学员,有的科目学员少,老师和学生加起来也就五三个虾兵蟹将。
他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撕裂自己的认知。
走到最后一间教室,这里的画面突然变得不对劲起来。
站在讲台上的,居然是一位穿着白衣的翩翩佳公子,一看就不是大老粗,是那种世家公子哥儿。
他也不再是实际在操作什么工匠活儿了,而是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诸位看好了,蒸汽机在咱们高家村现有的设备中的运用……”
他拿出一张巨大的纸,用磁铁压在了黑板上,纸上画着一套蒸汽机、齿轮组、连动轴什么的,这一套东西,史可法完全看不懂,感觉像在看天书。
但是,那学堂里一群学生,居然个个都看得懂的模样,有一个人还举起手提问道:“白公子,您画的这个,就是蒸汽小火车里的齿轮和传动轴吧?”
白公子点头:“正是!这套设备现在非常精贵,只有高一一等少数几个铁匠会做,他们现在已经晋升为高级技术工程师,拿的是工程师的工钱了。”
一个学员好奇地问道:“工程师的工钱是多少啊?”
白公子:“五十两银子一个月。”
史可法:“卧槽!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