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时候, 天开始下起雨来。
李肖臣听到窗外哗啦哗啦的雨声,想了想,掀开毯子坐起来。身下传来一阵疼痛, 他“嘶”地抽了一口气。
祁云月从床的另一边支起半个身子, 有些心疼地问:“怎么了?”
李肖臣皱着眉, 心想原来宋琉说的是真的, 万分后悔当初扔了宋琉送的东西, 导致如今毫无准备,痛得站都站不起来。
“厨房的窗好像没关,雨那么大, 要淋进来的。”李肖臣一边说,一边继续做无谓的尝试。
祁云月把他拉回暖烘烘的被窝里, 盖好, 柔声说:“刚才我已经关好了。”
“什么时候?”李肖臣很纳闷。
“就是你不让我帮你, 一个人跑去洗澡的时候。”
李肖臣看看祁云月,路灯的光透过雨幕照进来, 洒在祁云月湿漉漉的脸庞上,笑容在他的眼睛里一进一出,一摇一摆。李肖臣动动眼光,朝远处望过去——夜晚的雨是蓝色的,灯光像水波, 被风吹得一动一动。
想起刚才的激情和沉醉, 李肖臣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祁云月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李肖臣全身都热热的发烫。他不安地推了推祁云月, 又要坐起来。
“你又怎么了?”祁云月问。
“我想起来要打电话给朱小萌,安排突破白金的发布会, 还要联系媒体写报导,还要……”
“你这会儿打电话给朱小萌,扰人清梦,是不厚道的。还有,发布会的事情,在你看电影那会儿,小虞已经和小萌商量着安排好了。”
“哦……”李肖臣眼皮眨了眨,躺了回去。
几秒钟后又起来。
“……这回是什么事?”祁云月满头黑线。
“我……”李肖臣结结巴巴,“我手机还在办公室,万一他们有事找我……”
祁云月把他搂过来,固定在自己胸前。
“手机我帮你拿回来了,还替你关机了。”
李肖臣挣扎着道:“你关机干什么?我可不像你,我二十四小时都可能有人找的。”
“你别乱动……以后你睡觉的时候就把手机关了,不要总是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叫起来。睡眠不足很伤身的。”
“有些是海外的客户来的。”
“让他们尊重你的作息时间……你别动了好不好……”
“还有些是公司同事,他们有时候遇到一些私人问题,不替他们解决的话,第二天影响工作效率。”
“你又不是知心大姐,怎么他们什么事情都要你管?……叫你不要乱动!”
李肖臣静了一下,随即又惊得一跳:“祁云月,你怎么又……?”
祁云月无奈:“谁让你不乖乖躺着,还要乱动?”
李肖臣红了脸:“那……那怎么办?”
祁云月拉他抱着躺好,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没事,你睡吧。”
“可是……”
“没事,让它去,你睡吧。”
“可是云月……”
“真的没事,拜托你别动了,再动下去我真的不能保证有没有事……刚才把你弄得这么疼,我实在不忍心……”
李肖臣定了定,一股暖洋洋的缓流慢慢涌上来,很快盖过了他的头顶。他于是乖乖躺好,缩在祁云月的怀抱里一动不动。
四下里安静极了,雨点刷刷地冲洗着窗玻璃,四周都是蓝灰色的水声。天上明亮的藏蓝色穿过雨幕,渗透下来,渗透到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把他们变得鲜艳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肖臣又动了动。
祁云月问:“你还有事?”
“还有最后一件事。”李肖臣说。
“什么事?”
“我一直想问,你总是带在身边的那颗小东西,是什么来的?就是你挂在后视镜上,圆滚滚的那颗。”
祁云月呆了一下,随后暖意洋洋地笑开:“那个啊,是橡子。”
李肖臣撇撇嘴:“你又不是《冰河世纪》里的斯科莱特,总把一颗橡子当宝贝干什么?”
“你听说过‘橡子里面有棵树’吗?”
“什么意思?”
“都说橡子这种东西,外表朴实,看起来很不起眼。如果你不去管它,它就一直是橡子。可是,如果给了它雨露和阳光,哪怕不需要悉心照料,它就可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有谁会在看到那颗小小橡子的时候,会想到其实它的身体里面,藏着这么一棵大树呢?”
“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自恋?”
“啊?”祁云月一愣,“为什么?”
“你不就是想说,自己是橡子吗?”
祁云月笑了:“对我来说,橡子就是你啊。”
“哼,我才没这么难看,还是秃的。”
祁云月又在李肖臣的发际亲了一下:“应该说,橡子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一开始谁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李肖臣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问:“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挂那颗东西的?”
“你不记得了?”
李肖臣努力回忆,可是想不起来。
“呵……”祁云月笑笑,“不记得就算了。”
李肖臣不死心:“到底是什么时候?”
“等你自己想起来吧。”
“这样吊着胃口很难受诶!”
“除非你自己想起来,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祁云月你很过分!”
“你别乱动了好不好……”
“你说不说?”
“肖臣……”
“快点说啊,到底是什么时候?”
“………………”
“喂!你干什么?!”
“早就叫你不要乱动了,我给过警告的。”
“喂!……唔唔……祁云月你刚刚明明说……唔唔唔唔……嗯嗯……啊……”
……………………
以后的日子里,李肖臣一直在想,祁云月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把那颗橡子挂上去的呢?知道了这个,就可以知道,祁云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他想知道动心的那个人,究竟是自己先,还是祁云月先。
直到有一天,祁云月送了他一颗一模一样的橡子,让他挂在自己的车上。
挂上去的那一刹那,李肖臣忽然意识到,其实,什么时候挂上去,什么时候开始,谁先谁后,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的这一刻,他们相爱着,并且厮守在一起。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先来后到的顺序,也根本没有必要去计较。道理的东西,到了爱情的世界里,是不管用的。
祁云月搬过来了之后,在李肖臣公寓进门的玄关中间,贴着一张大大的纸。
上面是李肖臣漂亮的楷体,写着:
“这里是李肖臣和祁云月的家。这里不是讲理的地方,这里讲的是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