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今天就到这里,下课吧。”随着话音落下,下课铃准时响起。
座无虚席的阶梯教室爆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
宋琉收拾着讲义,还没来得及往外走,已经被一群学生团团围住。
“宋老师,你上个星期讲的人工半合成青霉素的构效关系,我还不是很明白。”
“什么东西都要人教吗?学校有个地方叫图书馆,”宋琉头也不抬,劈里啪啦地理东西,“以你的资质和学习态度,我很怀疑你上这门课的诚意。”
“呀~他凶我了!”女孩激动地尖叫。
“宋老师,四代头孢霉素的不良反应都一样吗?”
“课本上有,自己去看。”在人群里左冲右突,就是出不去。
“宋老师,今天第二块的板书我没来得及抄,能不能借我一下?”
“找同学借,我又不是复印机。”伸手拨开面前第一个人,举步维艰。
“老师,哥伦比亚和蓝山你喜欢哪个?”
“我不喝咖啡。”
“宋老师宋老师,他们说你是双子座B型血,是真的吗?”
“关你什么事?”
“老师,这是我自己绣的十字绣手机链……”
“留着送给你男朋友吧。”
“宋老师,龙猫公仔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
“宋……宋老师,这是我老家带来的鱼片干,我……我奶奶自己做的……”
“哦,谢谢。”
“他收了?”
“收了……”
“啊?他收了?!”
“我就说要送吃的嘛,送那些书啊钥匙扣啊什么他不要的。”
“可我上次送了吃的他也没要啊。”
“你给他送什么吃的?”
“瑞士糖……”
“拜托,小姐,宋琉最讨厌吃糖了你不知道吗?要送也先看过校内论坛再来啊。”
“那送什么吃的他喜欢?”
“鱼片干啊、虾干啊、鱿鱼丝啊、海苔啊……偶尔吃个猪肉条什么。”
“他属猫的吗?”
………………
…………
“人气很高啊,宋老师。”阶梯教室后门口,戴着墨镜的英俊男子笑着对宋琉说。
宋琉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头发乱了,白大褂也落到了肩膀下面。
他把手里的一堆讲义往男子怀里一塞。男子无奈接过,然后看到宋琉一边手忙脚乱地理衣服一边说:“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签我?我很好搞定哦,管饭就行。”
Glaze Project总经理、金牌经纪人李肖臣摘下墨镜,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管你饭?我可管不起,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喂大的。我今天签你,明天就被老板发配到北极孵企鹅。”
宋琉回头看看一屋子叽叽喳喳的学生,笑了笑说:“凌才不会发配人到北极孵企鹅咧。”说着拉了李肖臣的袖子往外走,边走边说,“他最多派你去巴基斯坦去做市场调研。”
李肖臣一个趔趄差点摔到,他知道宋琉这会儿只是开玩笑说说,但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真的会怂恿老板宋凌把自己发配到巴基斯坦。
眼前这个小疯子,一身干净利落的白大褂,一副装模作样的无框眼镜,笑起来甜得跟蜜似的,看上去为人师表、人畜无害的样子,可一旦发起疯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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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办公室,李肖臣把一堆讲义和作业放下,三两下扯开领带,再解开最上面的两颗衬衫纽扣,然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宋琉看了他一眼,眼睛躲在镜片后面不动声色地笑。他了解李肖臣,知道这个人最注重自己在人前的形象。作为半个公众人物,李肖臣给人看到的永远是自己最好最完美的一面。其实李肖臣此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私底下最讨厌束缚。
宋琉总是觉得,要是让那些花痴他的广告客户或者媒体记者看到他吃完饭后蹦到沙发上剔牙的情景,一定会为他身上那件奢侈到穷奢极欲的阿拉伯风格睡袍感到惋惜。
李肖臣在宋琉的办公室里踱了一圈,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刚打算点烟,被宋琉劈手抢了打火机。
“我的办公室禁烟。”宋琉说。
李肖臣觉得好笑,指了指桌上的龙猫烟灰缸:“禁烟?那这是什么?”
宋琉一抬下巴:“我例外。”
李肖臣摇头苦笑——这家伙,真是任性的可以。
宋琉把打火机还给他,难得严肃地说:“真的不行,我等会儿就回家了,身上不能有烟味,凌不能闻那个。你忍忍哦。”说着像哄小孩子一样拍拍李肖臣的脸颊,起身倒了两杯咖啡,一杯清咖,一杯拼命地加奶和糖。
李肖臣哭笑不得地接过那杯咖啡——自己是抽烟,可那都是交际应酬需要,平时也就是心情好了或者心情特别不好了才抽两根。怎么到了宋琉眼里,自己就成了一时半会不抽就要犯瘾的老烟枪了?
“哟,你什么时候转的型,开始走贤妻良母路线了?”李肖臣忍不住嘲笑。
“呀,我一直都是这么贤惠的呀。”宋琉无辜地眨眼。
李肖臣“哼”了一声:“要是‘贤惠’一词以你为标准,那这世上不知道要多多少和睦家庭,少多少离婚官司了。”
宋琉毫不客气:“那敢情好,促进世界和平啊。明年诺贝尔□□还不归我?”
李肖臣气得翻白眼——这两年宋琉的嘴越来越毒,说起话来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尤其是一年半之前和宋凌在比利时注册结婚之后,整个人都被宠得不成样子了。
宋凌出钱和安平市医科大学合作,说打算投资成立一个药理学研究所,指名让宋琉负责。大学因为拿到投资,不但立马建了研究所,还忙不迭地把他破格提升为副教授。这年头,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居然还做得心安理得。诺贝尔□□?诺贝尔厚脸皮奖还差不多!
“我说,肖臣,”宋琉推着桌沿,随椅子悠悠转了个圈,带动咖啡冒出的热气,袅袅上行。
“你可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你来找我干嘛?”宋琉说。
光顾着斗嘴,差点把正事忘了。
李肖臣连忙坐直了身子,调整了一下表情,严肃地说:“琉,你什么时候改行当老鸨了?”
宋琉挑眉:“什么意思?”
李肖臣皱眉:“别装蒜!说你那个学生呢,叫柯雪乔的?你干嘛把他介绍给小虞?” Wωω⊕ttкan⊕¢O
宋琉趴到桌子上,好像一个酷爱打听八卦的长舌妇一样兴致勃勃地问:“呐呐,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般配你个头!”李肖臣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赏了宋琉一瓢,“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才出道三年,他们现在正是最好的上升期,不能有这些花边新闻。这才刚开完巡演呢,那边还有导演看中他要拍片,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宋琉捂着脑袋,满不在乎地笑:“那凌每年花那么多钱请你李大经纪人,不就是来搞定这些事的么?否则,要你干嘛?”
李肖臣恨恨地瞪着宋琉,宋琉一句话说完,继续若无其事地喝咖啡。他喝咖啡的姿势很独特,仿佛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看起来高雅华贵得无可挑剔。李肖臣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发毛——宋凌喝咖啡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装X得一塌糊涂,该死的华丽,该死的优雅,却偏偏该死的让人神往。可他李肖臣偏偏就是受不了这种华丽丽的装X调调。
宋琉是宋凌带大的,十几年来把宋凌的谈吐举止学得惟妙惟肖。李肖臣天不怕地不怕,看到老板宋凌,毕竟还是有些心底发虚。
李肖臣清了清嗓子:“退一万步说,你给他弄个美女也就算了,怎么就是个小毛孩子呢?”停了停,又道,“小虞的口味你又不是不知道……”
樊虞暗恋了宋琉十几年,也曾发动过猛烈的追求攻势,差点让他得手。后来随着宋凌和宋琉的和解,这倒霉孩子就华丽丽地领了好人卡。
话一出口李肖臣就有些后悔——这件事尽管他们这群熟识之间都知道,但如今已没人再提。
宋琉倒是毫不在乎:“他知道什么?看着肉新鲜,也不看看合不合适自己呢,张口就咬,这下可好,牙崩了吧,以后只能吃豆腐。”说着嫣然一笑,“我告诉你,雪乔就是他那块豆腐。”
李肖臣狠狠地“=口=”——这个小疯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但是,看他那个样子,又不像是闹着玩,似乎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李肖臣知道,眼前的小疯子胡闹归胡闹,对那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樊虞,其实还是很照顾的。而且,他认定的事,别说十头牛,十个火车头都拉不回来,但凡有人要跟他较劲、强拧他的,必定下场惨淡。
再加上,上次看见那个叫柯雪乔孩子,简单接触了一下,觉得他既单纯又老实,看起来人品不错的样子。
从他那里下手,比从宋琉这里下手要简单多了。
李肖臣于是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也罢,你知道分寸就行,豆腐慢慢喂,别让他一口气吃太多,我不好收拾。”
此言一出,宋琉哈哈大笑,捧着肚子几乎笑岔了气。
李肖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里有些郁闷——自己都愿意做出让步了,他还笑个什么?就有这么好笑吗?
宋琉笑了半天,才抬起头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豆腐……早就……早就让他吃干抹净了……”
李肖臣这下是真正地、彻底地、无以复加地“=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