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依言来看叶修戚,发现居姜勋也在他的客房里。两个人正在说事情,管家敲门进来之后有些尴尬,叶修戚问:“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管家微微后退了两步,站在门边上,“是我们太太让我来看看,叶先生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办的。”
叶修戚摆摆手说:“我这里没什么,你们不用担心我。如果我真的有需要,会主动来问你们要的。”
管家听他这样说,又客气了两句,也就关门出去了。等她出门之后,叶修戚才对居姜勋说:“看来咱们还真的是小看云裳了,她比我们想象中坚强多了,也冷静多了。现在分析起事情来,有理有据的。你看,连对我都这么周到。”
可是居姜勋却叹了一口气,说:“我看她这么冷静,也未必是好事。”
“这话怎么说?”
居姜勋说道:“阿枭发生了这种事,云裳肯定比我们还要难过,更何况一起失踪的还有他们的儿子。可是她看起来这么冷静,肯定是把难过都压抑在心底了。这样强忍着,只怕总有一天要憋出毛病来的。”
叶修戚想到在机场里,云裳昏倒的样子,就能知道阿枭失踪的消息对于云裳来说到底是多么大的打击。再想想她醒来之后的言行,也的确是和晕倒的事反差太大,看来她确实是把悲伤都藏在了心里。
叶修戚叹息说:“她也是没有办法了。现在权家只剩下二老,她如果不坚强的话,这个家可要怎么办呢?”
“是啊。”居姜勋难得感慨,“所以我们明知道她在故作坚强,可是也只能看着她硬撑了。”
朋友之间,关系再好也是外人。他们只能尽力去帮助祁云裳,但是真正的难关,还是要她一个人走过去,他们只能在旁边看着,而无法陪着她同行。
正如居姜勋所说的,祁云裳不过是逞强。
等她再次回到自己和权均枭的卧室,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才是真正强烈。权均枭离开这里不过两天,床上都还残留着他的气息,祁云裳躺在他经常躺的那半边床上,一偏头,发现枕头上还留着一根他的短发,捏起来捻在手指间,硬硬的,像是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充满了安全感。
自从得知了权均枭出事的消息,祁云裳都还没有好好哭过一场。这时候抱着他的枕头,却再也忍不住了。整张脸压在枕头里,她蒙上被子,狠狠地大哭了出来。
现在她是家里的顶梁柱,权家也好,公司也好,都需要她撑下去,她没有倒下去的资格,甚至没有软弱的资格,连哭一哭都要躲起来,蒙上被子不让别人听到。而哭过之后,再起来,她就要做一个女强人,扛起一切的压力了。
叶修戚和居姜勋在客房里谈了很久,都是关于权家,关于云裳的事。
有些话在云裳面前不能说,现在关起门来,兄弟两个才能说说心里的话。
叶修戚问道:“姜勋,你透露点确切的消息给我,这次阿枭,到底有几成的机会能好好地回来?”
居姜勋一时也说不好,他说道:“阿枭出了事,我首先怀疑的是乔奈,但是那天我们打电话也都说了,不太可能是乔奈,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后来我想,可能是国际绑匪,毕竟阿枭的身家在那里,值得这样的大手笔。但是如果真的是绑匪,现在肯定已经联系家人要赎金了。但是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所以应该也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人对阿枭下手?”
居姜勋摇了摇头,“我还一直叫人在查,目前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我觉得,阿枭应该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
“何以见得?”
居姜勋毕竟是个红三代,从小见识自己的爷爷和父辈在一个又一个政治漩涡中作斗争,所以想法比艺术家出身的叶修戚要复杂。他说道:“如果对方只是想要阿枭的命,依着他们那么大的手笔,暗杀也不是难事。但是他们偏偏废了这么大力气带走了阿枭还有圈圈,不是要钱,那就是要别的,既然他们对阿枭有所求,肯定不会轻易杀了他。”
说到这里,叶修戚也明白了,点头说:“阿枭也是个聪明人,肯定明白对方的意图,和对方好好周旋。”
“嗯。”居姜勋也点了点头,“阿枭的应变能力我一点也不担心,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把那些下黑手的人给找出来。”
说清楚了权均枭的问题,叶修戚也稍微放下心来,他又开始担心祁云裳:“阿枭现在如果没事,那么肯定担心死他老婆了。”
居姜勋说道:“那是当然的……以前他们夫妻两个感情多好。现在云裳有多担心阿枭,阿枭也就有多担心云裳。”
“我们身为阿枭的兄弟,一定要替他好好照顾云裳。依我看,我们就先留下来,公司那边你先替她打理,然后家里应付二老的事,可以交给我去办。”
居姜勋却不赞同,“我想,还是听听云裳的想法吧,这毕竟是她的
家事,我们和阿枭关系再好,对于权家来讲,也只能算是外人。”
“可云裳那丫头明显是在逞强!”
逞强?
有多少坚强的人,其实都是从逞强开始的呢?人在走到绝境的时候,不得不硬撑着往前走。可是走着走着,也就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成了能撑起一片天的人。坚强其实都是被逼出来的,没有人保护,自然就学会了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别人。
一个女人一旦坚强起来,往往比男人还要出色,像是女皇武则天,就是最好的例子。
居姜勋说:“就算是逞强,如果她自己的意思,我们也要尊重她。再说,她现在也需要有点事情做,不然让她怎么办呢?什么都不做,也就只能胡思乱想了。”
叶修戚对这句话深表赞同。一个人最悲伤的时候,往往需要有点事情做,占着自己的脑子,避免胡思乱想,让大脑钻进死胡同。
他也点头说:“那就看云裳的意思吧。”
祁云裳躲在被子里,一直哭的缺氧,然后整个人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总之迷迷糊糊躺了一整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了。
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披上衣服下床来。刚打开房间的壁灯,管家看到光亮,知道她已经醒了,才来敲门说:“太太睡好了?正好要吃晚饭了,下来一起吃吧。”
祁云裳的嗓子很干,一开口没有发出声音,吞咽了两下才开口说:“好。”
管家却已经听出了她声音不对,“太太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把晚餐端上来,您在房间里吃?”
祁云裳连忙说:“不用了,我收拾一下就下去。如果居先生和叶先生已经在等了,叫他们别等我,自己先吃就好了。”
管家答应着去了,祁云裳到卫生间去洗漱,这才发现自己两只眼睛都红肿的像核桃一样。举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洗掉了满面的泪痕,又用冷毛巾敷了敷眼睛,看到红肿消退一些,这才下楼去吃饭。
下去之后发现叶修戚和居姜勋都坐在餐桌前,饭菜一动没动。她说道:“不是让你们先吃吗?怎么还等我?”
“我们也不饿。”居姜勋说道,“还是大家一起吃的好。”
“嗯,人多一点,热闹。”祁云裳一直微微低着头,不想被人看到红肿的眼睛。
可是居姜勋和叶修戚怎么可能不发现?他们看到了也只当没有看到,三个人沉默片刻,然后一起吃饭。
祁云裳和权均枭吃饭的口味本来不同,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共同生活,很多方面都被这个男人同化了,就连口味都变得一样。餐桌上的饭菜很多都是云裳爱吃的,自然也就是权均枭爱吃的。
其中有道芦笋汤,一直是权均枭的最爱。后来祁云裳还特意学会了,每次惹他生气了,就炖给他喝。
现在看着那一盅熟悉的清汤,三个人都想起了一些往事。叶修戚本来不爱喝这个,觉得太清淡,没有味道,但是这次盛了满满一碗,慢慢地喝着,好像是借着汤水的味道,在想念那个曾经称兄道弟的男人。
餐桌上很安静,都能听到彼此筷子和杯盘碰撞的声音。一片沉寂里,还是祁云裳先开口,对居姜勋说:“姜勋,我知道你自己的事业也很忙,现在还在开发边境小岛。现在我也回来了,你如果有事,就先回去吧。”
现在权均枭也在投资边境小岛,平时打电话,祁云裳都听他说过的。
居姜勋不太放心,迟疑着问:“那你自己打理公司,可以么?”
“我也不知道。”祁云裳说,“但是总要试试才知道,均枭现在没有消息,也不知道还要多久能回来,我总不能,一直靠着你的。”怕居姜勋不答应,她又说,“再说了,均枭投资的边境小岛,也是他事业的一部分,那个我是彻底顾不上了,还要你来打理呢。”
想到刚刚和叶修戚在客房里说起的那些话,现在果然应验了。祁云裳真的是个要强的女人,现在就已经打算自己扛起一切。
叶修戚说:“就算姜勋要走,也总得过了这几天。阿枭公司里的业务你都不熟悉,阿枭也没有机会和你说过,怎么也要姜勋给你介绍一下啊。”
“是啊。”居姜勋附和她,“我的小岛你不用担心,那边也有专人打理,我离开几天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先帮你安排好,然后我就回去。”
祁云裳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不过现在还是没有什么胃口,用筷子拨弄着小碗里的半碗米饭,半天才吃下一粒去。
她是不想一直麻烦他们,但是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如果这样两眼一抹黑地就接手权均枭的公司,只怕她真的做不来。人是应该坚强,但是也要量力而为,祁云裳还有一些理智,点头同意说:“那就再等两天,等公司的业务上手了,你再放心回去。”
居姜勋表示同意:“这样最好了。”
解决了居姜勋的问题,祁云裳转而看着叶修戚,“修戚,这些天你的画展已经耽误了不少了,我这边有姜勋,我想你也尽快回去吧,那是你的事业呢。”
之所以同意叶修戚陪她回国,一方面是当时刚刚受到打击,脑子里一团乱,没有心思想别的。一方面也是忌惮乔奈,实在不敢一个人贸贸然上路,所以叫上了叶修戚。现在既然安全回国了,也就不好一直耽误他了。
叶修戚是个艺术家,更是个性情中人。他把朋友看的比事业重多了,摇头说:“画展没什么要紧,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祁云裳疲惫而苦涩地笑了笑,说:“修戚,你留下来也帮不了我什么的。”
叶修戚一愣,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祁云裳说的也是实话。
他是个画家,在艺术界也是风生水起的人物,但是对于做生意的事,还真的是一窍不通。留下来,也确实帮不上祁云裳什么忙。
祁云裳说完,觉得自己心直口快,一时说错了话,连忙又解释:“修戚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叶修戚马上接口,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说,“我知道你不是嫌弃我没用,你只是害怕耽误我的事业。”
“谢谢你能这么理解我。”祁云裳很动容,“现在均枭失踪,我们大家都很难过。但是难过归难过,生活总是还要继续下去。如果均枭回来了,发现你为了他连自己的事业都荒废了,他肯定会过意不去的。”
祁云裳没有说出另一种可能,如果均枭已经去了天堂,那么他在天有灵,肯定也会过意不去的。当然,这种可能,她自己也是最不愿意相信的。
叶修戚想一想,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虽然不放心,可也只能点头,“那好,等我休息两天,也就先回去。我留在这里,只怕会让你更加不安。”
“这样很好,大家都好好的,好好的等着均枭回来。”祁云裳虽然这样说,但是眼睛里的不确定,谁都瞒不过。
害怕祁云裳一直担心着权均枭,居姜勋把那会在客房里对叶修戚分析的事也告诉了云裳。知道权均枭有很大的可能还活着,祁云裳的眼睛顿时亮了许多,放下手里的筷子,扬声问道:“真的?均枭真的还安全?”
居姜勋回答的很谨慎:“这个也只是我的分析,但是我觉得,这个分析应该没有错。”
可是祁云裳却有点不敢相信,“你们不会还是为了安慰我,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我们答应过你了,不管阿枭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居姜勋解释说,“再说了,你自己也有判断能力,刚才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仔细想想就明白的。”
祁云裳毕竟没有那么多的经历,所以自己想不到那么多。但她也是个很聪明的人,一点就透。居姜勋说的入情入理,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更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她用力点了点头,望着居姜勋说:“那么接下来寻找均枭的事,也只能拜托你了。”
权家虽然财雄势大,但是毕竟只是普通人家,比不上居姜勋这个红三代门路更广。居姜勋说:“寻找阿枭的事,也是我最想做的,用不着你来拜托。放心吧,我一直找人在调查,都是很得力的人,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出来。”
祁云裳咬着嘴唇说:“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一顿晚饭的时间,决定了居姜勋和叶修戚的去留。再过两天,他们就都要离开权家了。到时候,才是真真正正要一个人来面对一切。
如果是以前,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压力,祁云裳肯定会忐忑不安,要知道,以前她刚进娱乐圈,第一次一个人面对镜头,浑身僵硬,连手脚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了。但就是这样一个怯场的小姑娘,现在面对这样的压力,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连权均枭和圈圈失踪的打击她都能咬着牙扛下来,以后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她祁云裳呢?人总要经历过更严峻的考验,才发现之前一直恐惧的事其实那么简单。
吃饭的时候,管家一直在旁边服侍。到了夜里,管家来给祁云裳端来安眠的牛奶,又忍不住开口说:“太太,现在权少不在家,让居先生和叶先生留下来照顾一段时间也好,怎么就让他们走了呢?”
祁云裳一个弱女子,现在又承受了这样的打击,管家是真的担心,她会应付不来。
祁云裳接过她的牛奶,捧在手心里却没有喝,她平静地说道:“总不能一直靠着别人,早晚都是要自己来的。那么晚来,就不如早来。”
之前在管家的印象里,祁云裳一直是个依赖着权少的小女孩。虽然后来当了妈妈,显出坚强的一面,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站在男人身后的小女人。她都没想到,在承受打击之后,这个小女人骤然变得如此坚强。
看来真的可以带领权家走出权少失踪的阴霾,管家突然对祁云裳多了几分信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