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星”好整以暇地在酒楼吃了大半天,不紧不慢地吃完了三十六道名菜——酒楼自然不会一口气把所有的菜都端上来,相反,为了让这位豪客吃得满意,厨房那边掐着时间,基本保持他每吃完一道菜,另一道菜就正好端上来,从不提前,以确保每一道菜进他嘴巴的时候,都有最佳的口感。
这自然是极为高档的待遇,却不仅仅是钱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他的身份。
专门拆黑店的白虎星,自然比不上潘龙那样跺跺脚就能威震一方。但作为云州的后起之秀,这身份也已经足够显赫。早就有专门做情报生意的,将关于这个人的情报卖给了酒楼。
广陵城虽然繁华,但住在城里的先天高手其实也并不很多。其中能够像白虎星这样一个杀几个的,更是少之又少。以这位黑店破坏者的实力,在广陵城明面上大概能排得进前二十名。
不要以为“前二十名”这个身份不高,广陵城是扬州的首府,州侯、郡守等主要官员都住在这里,多个大型组织也将总部安排在这里。光是大家所知道的真人宗师,广陵城里面就有两位。
扣除那些能让整个扬州都要看他们颜色的顶级大佬,“前二十”之中还能剩下几个位子?
广陵城最著名的酒楼“春风楼”的老板言秀春言大家,都没资格排进这“前二十”之中。至于这“揽月楼”……唉,还是别说什么排名吧,说起来伤感情。
难得遇到大人物来用餐,揽月楼的老板当然是下足了心思,他甚至亲自跑到厨房去叮嘱大厨们,一定要拿出全部的实力,务求让白大爷吃个舒服。
其实就算他不说,大厨们得知白虎星的身份之后,也已经拿出了十二分的小心。
先天高手就如同另外一个世界的亿万富翁,说起来似乎报纸上、网络上天天看到他们的新闻,可生活中,有几个人真的有机会跟他们发生一点关系?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若是能够让这位大高手吃得满意了,乃至于对厨师产生一点好奇,那可不就是抓住机会了嘛!
于是几位大厨真的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心思,一碗汤都要玩出几重花样,一盘菜之中往往就凝聚着几十年厨艺的最高水准。
潘龙吃得十分满意,赞不绝口,心里琢磨着,或许过些天,以“北地潘龙”的身份再来一次,将这里最好的菜肴全都打个包,用能够保质的空间装备运回北地,让亲人朋友也尝一尝?
当他看到一碗清汤里面漂浮着比头发丝还细的豆腐丝时,忍不住问:“小二,你们这酒楼里面,莫非还有武林高手掌厨?”
“客官何出此言?”守在门口随时等待吩咐的店小二立刻进来回话,“武林高手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在我们这里掌厨呢。”
“但这豆腐丝……”潘龙用调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细细品了一下,确定真的是那种嫩嫩的水豆腐,不由得赞了一声,“这刀法,怕是十年苦练都未必能够练成吧。”
店小二笑了:“客官您若是不信,我去把这位大厨请来,您当面问他,如何?”
潘龙琢磨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一位穿着白色短衫、剃着光头的粗豪大汉来到了包厢。
“小人郑双,见过客官。”这大汉说话倒是很客气,“那道文思豆腐羹,确实是小人所作。”
潘龙忍不住看向他的双手,一看就一惊——若非他亲眼看到对方眼中无光,周身也没有天地元气流动,的确是个不谙武功或者说至少谈不上高手的寻常人,光是看到这双手的话,他必定会以为这是一位用刀高手。
手腕上的肌肉格外粗壮不说,遍布的老茧也是苦练的证明,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手背上的肌肉微微跳动,似乎随时可以拔刀作战的样子。
“郑大厨……你这双手,可真是功夫到家了!”潘龙忍不住赞道,“若是你去习武,只凭这双手,一步之内、三刀之中,任何未入先天的人物,除非是身穿宝甲或者修炼到刀枪不入,否则都是一刀一个!”
郑大厨愣了一下,笑道:“客官不要拿小人开玩笑。”
潘龙摇头:“白某从不在武功的事情上开玩笑。你练刀工,练了多少年?”
“小人从八岁开始练刀工,今年三十五岁,已经二十七年了。”
“二十七年……原来如此!”潘龙叹了一声,“果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郑大厨,你可有兴趣学武?”
郑双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小人年纪已大,现在学武也来不及了吧。”
九州尚武之风盛行,就算是普通人,也知道不少武学常识。大凡一个人要学武,最迟也不能晚于十五六岁。因为过了这个年龄,筋骨就渐渐定型,想要再锻炼拉伸,调整经脉骨骼,就算付出几倍的辛苦,也得不到多少成果。
这位郑大厨今年已经三十五岁,对于学武来说,实在是太迟太迟。如他这样的普通人,四十岁之后气血就开始衰减,他的黄金年龄,已经只剩五年了。
潘龙笑了:“我只问你想不想学。”
“想!当然想!”郑大厨深深地吸了口气,大声说,“我从小就梦想成为武林高手,背着一把刀、骑着一匹马,看遍九州的高手,会尽天下的英雄!”
潘龙点头:“既然如此,给我留个地址,今晚我去拜访你家。”
回到厨房,郑大厨还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双脚似乎走在云彩里面,软绵绵不着实地。
他始终不明白,这位白大爷究竟想要怎么样?
难道白大爷觉得他资质不错,要教他武功?
可他都三十五岁了!资质再好也没用了吧……
又或者说,白大爷觉得他资质不错,家里的孩子资质或许也不差,想要教他孩子学武?
这么一想,他脑子里面顿时清楚了几分,脚下也重新稳定了下来。
但当他看到别的厨师们那羡慕嫉妒的目光时,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这位粗豪大汉急急忙忙找到老板,说了刚才的事情,然后表示自己要请个假,回家准备准备,免得晚上怠慢了客人。
在揽月楼章老板同样羡慕嫉妒的目光中,郑双换掉了厨师服,急匆匆回到了家里。
一回到家,他就招呼老婆孩子,动手收拾房屋。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老婆很纳闷地问,“莫非是发了财,想要搬家?”
“比发财强多了!”郑双兴奋地说,“我今天在酒楼遇到了一位先天高手,那位高手说我手上功夫不错,练刀练得有火候,今晚要来咱们家作客呢!”
他的老婆顿时也兴奋起来,至于正是半大年纪的两个孩子,更是欢喜得找不着北。
这边一家人的忙碌暂且不提,潘龙收好了记下郑家住址的纸条,将最后几道菜吃完,然后问了一下店小二,又拿出几锭金子,让他转发给后厨众人。
“白虎星”这个人物的定位,就是一个不把钱放在心上的超级大款。当真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动辄就是一锭金子。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会被人将他和性格朴实的“北地潘龙”联系起来。
毕灵空给潘龙准备的几个身份,每一个性格都很鲜明。想要把他们扮演好了,既需要潘龙自己细细揣摩,也需要很多外在的物质条件辅助。
钱,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潘龙不缺钱。
在他手腕上那个仿制山海经变化而成的护腕里面,一箱一箱的金锭堆得比人还高。各种珠宝也数量繁多。银子和铜钱反而要少得多。
这些一部分是他劫富济贫之后的剩余,更多的则是毕灵空和文超送的。
毕灵空既然给他安排了那几个身份,自然不会忽略外物的因素。除了现钱之外,她还留给了潘龙一座藏在地下的金山。
嗯,一座货真价实的金山,不是什么矿山。
那座金山并非人间之物,而是天上的一颗星辰。昔年儒门有人修成长生之后,就跑出去遨游星海,从星海里面找到了一块蕴含大量黄金的巨大陨石或者说小行星。那位儒门前贤灵机一动,将其中的黄金提炼出来,炼制了这座金山。
后来他带着这座金山回到人间,向朋友们献宝,结果被老师批评了一通。
再后来……他还没来得及把这座金山融化,作为钱财入库,儒门就已经被帝甲子所灭。
儒门的库藏大多为帝甲子所得,只有少数因为藏在外面而幸免。那些自然就被毕灵空继承,其中便有这座金山。
毕灵空当时告诉潘龙,这座金山在九州世界并未出过名,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只有那几位等待复苏的儒门仙佛,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日后他行走江湖,若是有必要的话,大可以把这座金山拿出来用。
“这么一座金山,要怎么用啊?”当时潘龙看着那座金山,有些茫然地问。
“用来砸人也好。”毕灵空轻描淡写地说,“用这东西砸人,天底下扛得住的大概没几个。”
潘龙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琢磨着,若是自己力气大到能够把这座货真价实的金山搬起来砸人,那直接搬一座真正的大山来砸,岂不是更加方便?
“我当年就曾经考虑过,要用这座金山砸死赵胜那厮。可惜那时候我修为不够高,乌鸦也不是力气庞大的种族,虽然能够勉强搬得动,可搬起来就飞不快。”毕灵空满脸遗憾地说,“将来等你也修成妖神,我们可以联手搬起这座金山,从天上砸向神都城。”
她冷冷地一笑,眼中都是恨意:“我倒要看看,赵胜和文超联手打造的飞天城,能不能扛得住这么一座金山砸下来!”
潘龙很明智地没有劝说,但他打定主意,绝对不会支持老师做这种事。
那么一座金山砸下去,整个神都城里面还能剩下几个活人?
这太狠毒了一点……
吃好喝好之后,“白虎星”便在广陵城里面游玩起来。
他拜访了著名的广陵书院,因为相貌丑陋、不像个读书人,被很客气地拒之门外。
但他倒也没生气,就是趁着看门人不注意,用轻功跳了进去,转了一圈又出来,悠悠然走进附近的书店里面,买了几本广陵书院近年来的佳作选集。
不过,当他买书的时候,其实心情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
小小一座书院,竟然藏着一位绝顶高手!
当他翻墙进去,在里面瞎转悠的时候,听到了一个老人的笑声,然后那老人温和地说:“看看无妨,不要弄坏了东西。这里不少东西都是过去书院弟子们亲手制作的,他们早已不在人世,只剩下这些遗物让老头子我凭吊了。”
潘龙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若非面容乃是玄功变化的结果,只怕脸色都要白得跟白垩粉一样。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广陵书院里面,竟然有一位至少也是真人境界,甚至可能已经修成长生的老前辈!
幸亏他没惹事,只是来看看风景,否则现在只怕已经犹如大闹天宫的猴哥一般,被人家压在了书院里面某块大石头下面,也不知道要被压上多少年,才能再放出来。
买了书,他在书店旁边的茶楼坐下,点了一壶茶,悠然自得地看书。
他一边看书,一边思考这位老前辈究竟是什么人物?
毕灵空给他介绍过九州当代那些比较活跃的长生仙佛们,也粗略介绍过一些可能会遇到,甚至于可能会发生冲突的妖神。但她并没提起过,扬州广陵书院里面,有仙佛或者妖神坐镇。
莫非……这位老前辈平时并非住在这里?
人家正好来一趟,结果自己就撞了枪眼?
潘龙咂咂嘴,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找个庙拜一拜,去一去晦气,转一转运气。
但他却不知道,当他离开广陵书院之后,有个老人坐在一间陈旧的书房里面,正微微一笑。
“从心所欲……呵呵,莫非是毕小鸟的学生?想不到那鸟儿也终于忍不住教徒弟了。莫非……她改变了主意,想要复兴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