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一怔,想不透西门玉使的是什么邪术,能将刘三复拦空腰斩。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才明白西门玉使的不是邪术,而是一招极快,极狠的剑式,狠得使人无还手余地,更别说是招架闪避了,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不知道他是如何出手的。
甚至于连刘三复本人中剑后也不知道。
因此他做了抽剑回身的动作后,才血水迸射,腰断肠流,死状绝惨!
铁冠道长虽然恨他,觉得他死有余辜,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至亲,脸上忍不住现出威然之色。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责任的重大,情绪绝不能激动,因此淡淡地道:
“你们杀死了一个人就吓倒武当了!”
赫连新冷冷地道:“别忘了这个人是你的弟弟!”
铁冠漠然道:“我早不把他当弟弟了,何况我是个出家人,应当斩绝俗障。再说此人是你们的走狗,更是武当的祸害,你们不杀他,我也不能放过他!”
王侠冷冷地道:“你可以不认他为弟弟,也可以把他当作我们的走狗,可是你必须认清一件事,这个人曾经用剑把你逼下亡魂谷!”
铁冠道:“那又怎么样?”
王侠道:“那证明你的剑法不如他,而他在我们一个弟子手下都走不过五六式,这个帐你会算吗?”
铁冠冷冷地道:“不难算,你以为武当该屈服了?”
王侠哈哈一笑道:“不屈服也行,你们每个人都准备着一剑腰斩!”
铁冠沉声道:“杀刘三复容易,杀武当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云中霄连忙道:“掌门人当三思而行。”
铁冠冷笑道:“我考虑得很清楚,屈服如刘三复,也难逃一死,做走狗的下场不过如此,你应该三思而行。”
云中霄愧然道:“为威武所屈,我们不能奢望有好日子过,但总比没有日子过好一点。”
铁冠怒道:“真正的生活应该从斗争中去求取,如各位的处境,还真生不如死。”
云中霄道:“螳臂能挡车吗?武当剑法虽精,有几人能比刘三复高明。”
铁冠道:“能跟他一争的还有几个?比他高明的,连我在内,恐怕都找不出一个来。”
云中霄道:“那这场战斗还有什么生机可求。”
铁冠正色道:“生机不能靠运气,守株待兔的奇迹是不可能出现的,必须去求之才会有。”
云中霄道:“掌门人怎么还没有弄清楚,你们连找一个胜过刘三复的人都困难,怎能够与天心教抗争吗?”
铁冠朗声道:“是你自己没弄清楚,刘三复的剑法是得自他们的传授,虚实为人所把握,如果对付武当,恐怕还得付相当代价,天心教的所作所为并非不知道,如果他们能掌握绝对优势,还会客客气气来跟我们商量吗?他们早已一剑结束我们了。”
云中霄微怔道:“掌门人能说清楚一点吗?”
铁冠真人轻叹道:“刘三复剑术造诣,可能跟我们差不多,甚至还高明一点,可是在对方一个门人手中却走不出十招即告授首,那不是表示对方的剑法超群绝世,比中原武林道强出千百倍吗?他们既然掌握住如此优势,以他们一贯的作风,早已畅欲所为,为什么还要委屈求全,甚至于杀死一两个自己人来讨好武当呢?”
赫连新道:“这表示本教对武当的重视与合作的诚意。”
铁冠真人冷笑道:“重视是不错的,因为武当门下弟子最忠纯,你们那套渗透分化的手段很难行得通。到现在为止,只有那几个人受了你们的蛊惑,不过他们并非真的乐于为你们所用,只是生命受了威胁,不敢反抗而已。现在瞧了你们对付刘三复的手段,他们差不多也觉醒了!”
说着用手一指奎木与他身后的那些弟子,他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面露愧色。铁冠真人又朗声道:“谈到实力问题,武当与少林是最令你们感到扎手的两派,在少林你们已完全失败,因此把重点集中在武当身上。如果武当为你们一举而定,少林鉴于现势,骤失后援,计唯不战而屈,以图自保……”
风无向微笑道:“掌门人这一算却错了,少林的态度早已表示得很明白,即使讲到最后一步也不会屈服的。以他们的力量而言,如果血拼少林,纵能成功,伤亡也极为惨重,也许会把从西域带来的这些教徒悉数牺牲,他们舍不得这么干的。”
铁冠点点头道:“世兄还有什么高见吗?”
风无向道:“晚辈的意见是说魔心圣教的如意算盘是想利用武当去对付少林,自己坐收其成。”
铁冠摇头道:“这不可能的,武当与少林乃数十年的交谊,门下诸人也是多年交谊,不会接受这个条件的。”
风无向道:“如果由刘三复一直顶着掌门人的身份,这并非不可能,他可以故意制造事端,引起我们两派的摩擦,他们再在后面鼓动煽惑,事情就很难说了。”
铁冠想了一下,悚然动容道:“世兄见解高明,比贫道透澈多了,现在世兄等来此一行,揭穿他们的阴谋,否则贫道纵不死于亡魂谷,也必死于今日。而武当的全体门人,也必定会成为傀儡无疑。”
赫连新脸色阴沉地一哼道:“你们都很聪明,只可惜还不够聪明,否则你们应该知道利害……”
风无向笑道:“我们早就看透利害了,所以才决定不屈服,峨嵋四家前车可鉴,让我们明白他们所谓的合作诚意有多少!”
王侠冷冷地一指那四颗首级与刘三复的尸体,道:“这些死人也可以告诉你们本教的实力有多雄厚。”
风无向道:“那四派的实力虽稍为薄弱,但是正经力拼之下,你们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所以我认为他们的死,只是你们的阴谋得逞,并非力不足抗。可是在武当少林两地,你们的阴谋全盘失败,力拼之后,你们可并不乐观,杀不了你们这些大魔头,至少可以把你们这些邪魔小丑剪屠净尽。”
赫连新微微变色,却还能沉得住气道:“风无向,你算是个很能干的脚色,早知如此,我该把你留在西域,不放你回来的。”
风无向哈哈大笑道:“你能拦得住我吗?你全部力量都在夏侯兄身上,结果还不是一场空,夏侯兄安然东返,倒是把你的老窝搅得天翻地覆。”
赫连新听见这番话就沉不住气了,他怒吼道:“夏侯杰这臭小子算得了什么,起先是我一番爱和之心,才没有宰了他。后来……”
风无向飞快地道:“后来是你那女徒弟郝步芳不答应,你才乖乖地……”
赫连新神色十分难看地哼了一声。夏侯杰发话道:“赫连新,你不是从教主的位置上被人哄了下来吗?怎么又到中原来创什么天心邪教了。”
赫连新闷声不答,旁边的王侠含笑道:“夏侯杰,这一点是你的运气,郝步芳不知看上你哪一点了,居然不肯与你为敌。魔心圣教仍然在西域旧址,由她负责,东图的大计则由赫连新师兄主持。”
夏侯杰闻言颇感意外,但也有点欣慰,因为郝步芳不来,这几个人尚不难对付。王侠又沉声道:“我们是为了郝步芳的原故,才不与你为难,可是也有个条件,如果你主动与我们作对,我们就无须客气,所以我先警告你一声,今天的事,你最好退作壁上观。”
夏侯杰还没有答话,风无向已抢着道:“夏侯兄乃剑会盟主,象你们这些邪魔小丑,还用不着他烦神。”
夏侯杰见风无向居然将他撇开了,心中大感惊奇,风无向却笑道:“夏侯兄,你还不明白吗?郝步芳已经跟他们一起东来,只为了你的原故,她不愿现身,而且也跟他们约法三章,不准他们与你为敌。其实他们巴不得你也参加在内,这样他们不但解除了约束,更可以将郝步芳拖进来做为后盾了。”
赫连新怒声道:“放心,郝步芳是我一手教出来的门徒,她也敢约束我?”
风无向笑道:“你们魔教的行事作风很特别,只有强弱之分,没有长幼之别。你的徒弟现在已高踞你之上,你敢不受她的约束吗?”
赫连新脸色铁青,气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铁冠真人朗声道:“今天讲废话已不是可以交代得了,赫连新,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赫连新怒道:“没什么打算,只有一个杀字,不屈服则死,没什么可说的。”
铁冠真人道:“你杀得了吗?”
王侠道:“杀死你们武当太简单了,刘三复的事既然被拆穿了,你也该明白那毒是谁下的,我不给解药,六个时辰之后,你们武当将死无疑。”
铁冠真人冷笑道:“你愿意试试吗?”
王侠道:“不必试了,我知道得十分清楚,奎木已经把解方泄露给你们了。告诉你说,那是没用的,我既然用毒药来控制你们,怎会把真正的解方给第二个人知道。用那个解方可以多延长六个时辰的生命。明日此时,我就上来替你们收尸。”
铁冠真人道:“有十二个时辰,足够我们应用了,至少可以把你们的魔子魔孙,一举扫荡。”
王侠微笑道:“有这么简单吗?”
铁冠真人一挥手,武当诸人逼前一步,长剑挺指,将他们包围起来。王侠轻蔑地一哼道:“你们武当仗着几式剑阵,就想留下我们吗?那你未免太天真了,我一个人就可以击溃他们。”
说着抽出腰间长剑,略一挥舞,向旁边冲去。有三名道人立刻横剑拦阻。王侠振腕先攻,铮铮一片激响,也没见他如何出手,却已转到那三名道者的背后,双方互易方位,他哈哈一笑道:“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一言未毕,背后一个沉声道:“不见得,回去。”
剑光急闪,却是凌无咎迅速赶到出手,一连七八个快攻,使得王侠退了回去。王侠脸色一沉道:“凌道长,我不是真怕你,只是告诉你这个剑阵拦不住我。”
凌无咎朗声道:“剑阵的变化因为有叛徒予先泄漏,可以拦不住你,可是你想逃出去还没那么简单。”
王侠怒道:“放屁,我会逃,我刚才不杀你是给你一个悔悟的机会,你如果不相信,我再斗一遍,你小心自己的脑袋!”
长剑再挥,冲向那三名道人,交手了四五招,武当的剑阵是一种很玄秘的方位战法,无论对方多强,想胜过他们是很困难的。所以王侠的攻势虽急,招式虽毒,那三名道士仍然能很安全地保全自己。
可是,在动手之间,不知不觉地双方又换了位置,王侠闯出圈外,他用力一剑,将三人逼退了几步,大笑道:“怎么样,这剑阵拦得住我吗?”
铁冠真人神色微变,表现得很沮丧,这剑阵是武当流传了多年最具威力的一项绝学,现在却被人彻底破坏了。
王侠已经窥破了阵式的奥秘,虽然武当的人没有受害,但这个剑阵对他已不生作用了。
凌无咎十分沉着,横剑挺在王侠前面道:“你算得不错,居然能窥破阵式的奥秘,不过你了解到这剑阵的威力,它对你一个人失效,对其他人还是有用的,你们的人都能象你一样进退自如吗?”
王侠朗笑道:“不能,不过我一个人出来已经够了,你这个阵式人数是固定的,我在外面夹攻,只要能杀死其中一两个,剑阵就等于破了。”
凌无咎道:“我们也知道这个缺点,所以另作了补救的办法,我站在外围,就是防止这种事的发生。”
王侠冷笑道:“你防止得了吗?”
凌无咎道:“我相信不太困难,因为我不想与你拼命争斗,只在你意图伤人时加以阻挠一下。”
王侠道:“你别做梦了,刘三复比你如何?”
凌无咎道:“刘三复比我高明,可是你想杀死我却不会那么容易。刘三复的剑招虽利,却是你传授的,虚实变化你们都很熟悉,才有可乘之机。至于我的剑招,你必须花费一段时间去慢慢领会。”
王侠道:“我认为不须要那么久。”
凌无咎道:“你可以试试看。”
王侠叫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了。”
他摇剑直上,凌无咎从容挥剑迎敌。他毕竟是上一届剑会盟主,不仅天分高,造诣也深,王侠连攻了十几招,都无法伤及他,不过照决斗的情势而论,凌无咎仍是站在下风。又过了几招,王侠的攻势更猛了。
凌无咎眼看不敌,情势渐危,铁冠真人正要上前帮他的忙,凌无咎大叫道:“掌门人不可轻动,剑阵必须有人主持指挥……”
王侠冷笑道:“那剑阵有个屁用,等我杀了你,就轮到其他人遭殃了。”
凌无咎声嘶力竭地叫道:“掌门人,小弟尚可支持片刻,除恶务尽,这片刻,断乎不能放过。”
铁冠真人被他一言提醒,长剑一招,剑阵立刻发动,向中央会围上去!赫加新、西门玉、穆元标三人立刻分头迎敌,可是他们只能挡住三面,而剑阵是四面合围的。魔心圣教门下的弟子毕竟功力稍逊,而合成剑阵的武当诸人都是属于二十八宿的一代高手,顷刻之间,已有七八人在剑阵的威力下丧生,包围的圈子也越缩越小。
赫连新的剑法较为犀利,剑阵的威力似乎有挡不住他的趋势,铁冠真人只得亲自下场,一面指挥,一面阻制那几个进迫,总算把他遏止住了!
可是,在这段时间内,天心教的徒众又有几个人中剑而亡,赫连新大叫道:“王师弟,你快一点!”
王侠因为分心去顾场中的情势,将凌无咎的攻势又松了一点,见状大为着忙,手下立刻加紧。风无向渐渐也看出厉害,武当所以能略占上风,完全是凭着剑阵之威,而对方洞悉剑阵底细的,只有王侠一人,如果凌无咎遭了毒手,使王侠分身出来,剑阵一破,情势立将改观。
因此他飞身而出,与凌无咎一起迎斗王侠,又挽回了颓势。天心教携来的人约莫有七八十人,功力较逊的二十几个都已作了剑底游魂。另外四五十个人却不是庸手,所以还能勉强支持,使剑阵无法向前推进。
满场剑气乱飞,杀声震天,云中霄等四家掌门人先屈于天心教之威,已经表示屈服,而且还劝告武当诸人投降,这时见武当剑阵得手,互相将视一眼,心中已取得默契,刚好赫连新也点到了他们,厉声叫道:“你们别闲着,帮忙杀出去。只要能冲破一个缺口,今天要血洗武当,这批臭道士一个不留!”
云中霄等人长剑出鞘,吆喝一声,同时发动,不过他们的剑却是由内向外攻,杀进天心教的徒众之中。
这下子无心教徒变得腹背受敌,立刻又有十几个人中剑倒下。
赫连新见状大惊道:“你们反了……”
云中霄冷笑道:“我们都是中原一门之长,怎会向邪魔歪教低头!先前是不得已,现在知道你们天心教也不过如此,谁还会甘心受你们的驱策利用!”
赫连新又急又怒,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铁冠真人的一支剑会同武当门中的四个长老,牢牢地缠住了他,使他无法分身,西门玉与穆元标那边的情形也是一样。
天心教的徒众只得分出一部分人来迎云中霄等四人,然而外围的压力又增加了。这些人虽然厉害,四家掌门人亦非庸手,这边缠战不已,剑阵的威力又杀死了七八个天心教徒。
铁冠真人十分高兴,大声叫道:“云中兄!干得好!你们再撑一下,等这批魔子一一解决后,那几个老魔头纵有通天之力,也难逃正义!”
赫连新厉声道:“你别神气,这个破剑阵想把我们围在里面,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
铁冠真人朗声大笑道:“事实放在眼前,你有本事,怎么冲不出去呢?”
赫连新厉声道:“你等着瞧吧!”
说完又咬牙狠斗。夏侯杰始终在旁冷眼观察,他知道赫连新为魔心圣教之主,剑术十分高明,现在似乎并没有用出全力,这是什么原故呢?
再想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大声叫道:“铁冠前辈,请速告贵门下维持现状,不可再向前进逼!”
铁冠真人不明白他何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请求,一时未作理会,夏侯杰急得大声叫道:“停!大家都停!”
风无向知道夏侯杰必有道理,首先停住了手。王侠得暇返回剑阵,也没有向凌无咎作进一步的进迫。
剑阵中因为王侠的加入,情势也为之一变,因为他深明阵式变化,首先遏止了压力最大的一面。铁冠真人唯恐人员损伤后创阵残缺,迫得下令止手,而且还退到原来的位置,以便控制全局。
好容易缩小的圆圈又扩大了,天心教虽然损失了几十个人,剩下的那些人都是门中精锐,声势仍未受影响。
凌无咎都不满意地望着夏侯杰问道:“夏侯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侯杰道:“晚辈将魔心圣教的情形看得很清楚,只有适可而止,才能保持优势。”
凌无咎道:“我们已掌握到绝对的优势。”
夏侯杰道:“目前是不错,可是道长该明白魔心圣教的实力绝非如此薄弱,尤其是这两个老魔头,他们的剑术已臻化境,否则他们凭什么敢率尔东图,与中原武林争权?”
凌无咎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厉害,如果真有本事,为什么连一个剑阵都冲不出去。”
夏侯杰道:“贵派的创阵威力至巨,晚辈绝不否认,可是至少有两个人困不住。”
凌无咎问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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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杰道:“赫连新与他的弟子西门玉。”
凌无咎冷笑道:“他们刚才在剑阵中还不是一筹莫展。”
夏侯杰轻叹道:“道长错了,他们是投鼠忌器,不仅剑阵拦不住他们,贵派中只怕也难有几个人能活着。”
凌无咎待欲声辩,风无向忙道:“夏侯兄说得不错,但看西门玉杀死刘三复所用的剑招,如果施展出来,这个剑阵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凌无咎回忆刚才的情形,虽然承认这话不错,但还是有点怀疑地道:“他们尽管施展好了,何以顾忌呢?”
夏侯杰道:“他们的剑法近乎邪道,凶毒无比,施展时玉石不分,连自己也无法控制,而他们有些部下被困在中间,一定首当其冲。他们为保全实力,冀图万一,才忍而不发。如果没有了这层顾忌,他们早就滥施杀手了。”
赫连新怒叫道:“就是你这小子明白,让他们试试看好了,我拼着牺牲这些弟子,也要叫他们尝尝厉害。”
凌无咎怔了一怔,才道:“如此说来,他们只要两三个人来就够了,何必拖了这一大批人,碍手碍脚呢?”
夏侯杰一笑道:“这只怪他们太大意,以为武当已稳稳在握,所以才浩浩荡荡而来,以表壮观。谁想到贵掌门死而复生,揭穿了他们冒充的鬼计,接到的消息又不确切,一来就陷入了剑阵的包围。王侠是明白剑阵威力的,所以才委屈求全,想用危词恫吓以屈武当……”
铁冠道长想了一下,道:“夏侯大侠及时示警,贫道十分感激,可是武当如能尽歼他们的狐群狗党,打消他们一统武林的妄想,就是门户暂绝,那也是值得的。”
夏侯杰正色道:“掌门人一片侠怀,固足钦敬,可是事情并不如此简单,他们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有一个野心支持着,他们行事还略求分寸。如果这个迷梦成空,他们穷急生变,疯狂报复,所遭害的又岂止武当一门,中原武林,俱将成为他们屠杀的对象。”
铁冠道长沉吟片刻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夏侯杰想了想道:“只有看他们如何取决了,刚才这一战,已经揭示出中原武林的威力,使他们明白中原武林道实力雄厚,不可轻侮……”
赫连新冷笑道:“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难道还会打退堂鼓吗?”
夏侯杰道:“你这些徒众吸收不易,培育尤难,能维持日前的实力,在西域尚可稳雄一方。如果全部牺牲了,想重新培育起来,恐怕就很难了。”
赫连新道:“魔心圣教多年的愿望,就是立鼎中原,区区一个西域如果能满足我们,就不会到中原来了。”
夏侯杰道:“事实证明你这种妄想是绝对达不到目的,没有这些忠实徒众,你又能成什么事。”
赫连新冷笑道:“我可以从头干起,中原未必都是不怕死的傻瓜,天心教绝不怕没有人。”
夏侯杰用手一指道:“那么你准备牺牲这批部下了?”
赫连新道:“如果一定无法保全,也只好牺牲了,反正我会替他们收回代价的。”
夏侯杰道:“你们仅为个人的野心,不惜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还能指望他们忠心不二吗?”
赫连新哈哈一笑道:“夏侯杰,你不必挑拨离间,我的这些部属都是我一手训练的,他们都有着为本教牺牲的决心,你在西域时已明白我管辖门下的方法……”
夏侯杰道:“我就是明白你的方法,才对你下个忠告,你利用强迫的手段,绝对无法收拢人,他们并不是甘心受驱策,只是不敢反抗而已。”
赫连新一笑道:“你错了,我用毒药来控制人心是一大失策,我早就经过改善了,我在西域时就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替他们解了毒。凡是不愿意追随我的人,我留在西域,这些人心甘情愿追随我东来创业的……”
夏侯杰一愕道:“我真不明白他们是为了什么?”
赫连新笑道:“为了信仰。”
夏侯杰一哼道:“什么信仰,你们的魔心大神根本就是骗人的。”
赫连新笑道:“所谓神力是很奇妙的,信其有则有,以武当而论,他们崇奉三清,难道真有其人其事吗?”
因为牵涉到武当的信仰,夏侯杰倒是不便多说了,想想才道:“各有各的信仰,你既然明白这一点,那么中原人士有中原人士的信仰,你强迫大家来归依天心教,难道会成功吗?”
赫连新笑道:“当刀剑架在脖子上时,他们会有选择的,杀完了不信的人,自然就是信的人。”
夏侯杰脸色一沉道:“你是准备蛮干到底了?”
赫连新点头道:“不错,我进了玉门关之后,就没打算回去,天心教必须在中原立足生根。”
王侠一笑道:“师兄!也许我们的行事手法应该再检讨一下了,使用武功毕竟是不行的。”
赫连新微愕道:“师弟,我们不能虎头蛇尾。”
王侠笑道:“拼下去大家没好处。夏侯杰说得也对,我们这些部众训练不易,失去了他们,再要找一批忠心耿耿的人就难了,我们暂时撤退。”
赫连新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道:“那也好,今天就算了罢!”
夏侯杰冷冷地道:“不能算,你们必须有个明白交代,回到西域后,永远不准再入关。”
凌无咎也道:“不能走,除非他们把解药交出来!”
王侠冷笑道:“毒药是刘三复给你们服下去的,要解药也找不到我们身上。”
凌无咎道:“刘三复是你们的走狗,背后的主使还是你们,解药自然找你们要。我知道你们的用意,暂时撤退,等武当毒发死后,更没有人能制住你们了。”
王侠冷冷一笑道:“你明白了更好,解药是不会给你们的,除非你们弃剑投降。”
凌无咎道:“那办不到,不交出解药,大家就同拼一死。”
王侠哈哈大笑道:“拼死却没有这么简单,你们这个剑阵用于坚守还行,要想进攻,有我在阵中相抗应付,只有你们自己吃亏。”
铁冠见他两次出入剑阵,都是从容自如,知道他这句话并非虚狂浮夸,武当这个剑阵原为镇观之用,守势严密,攻敌却颇多漏洞,如果对方深知阵式奥秘,太贴近了反而会吃亏,因而长声一叹道:“奎木师弟,你一念之不慎,将本门剑阵泄密于人,如今造成多大的祸害。”
奎木低下了头,十分惭愧。凌无咎却道:“没关系,我们就采取守势好了,把这批家伙困在中间,看他们能等得了多久。”
王侠大笑道:“等下去对我们绝对有利,再过几个时辰就是你们服解药的时候了,你们如果不撤阵退出,倒是我很欢迎的事。”
凌无咎神色一变,风无向微笑道:“王侠,你算无遗策,只可惜忘记杀死一个误事的混帐。”
王侠微怔道:“哪一个?”
风无向笑道:“那家伙叫古白龙,又叫万里追魂,是个专门行使诡计的无耻之徒。”
王侠又是一怔,古白龙与万里追魂实际都是他的化名,现在已公开表露身份了,风无向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虽然风无向语气中对他肆行谩骂,他也不在意了,只是专心去思索话中的含意。风无向又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上次在林家故居中会面的情形吗?”
王侠怒哼一高道:“那次是你们运气好,也怪我一时失策,误引北海四异,才被你们从香中漏网逃出。”
风无向笑道:“你说错了吧!我记得那次狼狈而逃的是你,急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
王侠恼羞成怒,大声吼道:“少废话,今天你们可没有那么便宜了。”
风无向道:“那次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不该骗取了我师弟的碧玉宝蟾。正因为你表现得太心急,使我想起了这些东西对你的关系一定很大。”
王侠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风无向道:“我用碧玉宝蟾磨了一点水,给奎木道长喝了下去,如果他身上的毒素已被除去,我想武当的人也不会有多大问题,大家捱下去倒是很有意思。”
王侠神色大变,身形一转,将奎木拖了过来。奎木手脚被别,无法抵抗,王侠单手一插,已经从他的胸膛中插了进去。他一脚将身子踢开,手上却抓住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心。
他把人心放在鼻前一闻,又用牙齿咬了一块下来,略略品味,脸色大变道:“师兄!
顾不得了!往外闯。”
风无向连忙叫道:“武当诸位道长快撤阵。”
他叫得快,王侠与赫连新的动作也快,两支长剑一阵闪舞,首先是云中霄等四家掌门人遭了殃,措手不及中但见血水飞舞,刹那间尸横就地。不过,同时也有十几个无心教的门徒被波及。
第三个发动的是西门玉,他的剑出手较慢,仅将武当受诱的一些弟子,因为靠得较近的原故未及躲避,等他杀到外围,凌无咎便赶上去,想阻止他疯狂的杀戮。
可是剑光才递上去,即已被西门玉汹涌的剑气荡开,幸亏风无向及时挡了一下,不然也差点丢了脑袋,自然天心教下的徒众也有几个遭了殃。
赫连新的剑径直冲向铁冠,这位武当掌门的剑术造诣不同凡响,沉步挥剑,居然还能勉强挡住。
王侠想追上去杀死武当的二十八宿时,夏侯杰再也无法坐视,他情剑一摆,将他拦住,两人的剑式都是一个路数,可是夏侯杰的剑器较利,再加这些邪恶的招式在他手中,竟然别具一股凛然的气概。
呛啷一阵激响中,王侠首先断剑。他慌忙将身子一滚,总算逃过了削颈之厄,伸手抢了另一柄剑纵身跃起。
因为夏侯杰的出手,使得其他人都住了手。可是地下已尸横狼藉,而损失较重的还是天心教这边。
他们带来的徒众中剩下了二十多个人,一部分是死于剑阵的威逼,另一部分精锐却是丧身在自己三个主脑人物的突围之下。
而武当这边仅是一个奎木与十几名叛徒受诛,再加上云中霄等四位掌门人!这些人屈于淫威,三心二意,虽然死有余辜,可是夏侯杰却十分难受,对风无向的冒失措施也很不满意,他沉声道:“风兄!你太莽撞了。”
风无向点点头道:“是的,照理说我可以一声不响,请铁冠掌门放他们突围而去,然后再给武当各位道长解毒,可是我不敢这么做。”
夏侯杰道:“为什么呢?”
风无向道:“因为碧玉宝蟾能否去毒我并无把握,虽然在一个人身上做了试验,是否真的有效必须要专家来鉴定。王侠是施毒的人,他的答案自然是靠得住的,不过要他老老实实地说出答案,只有用这个方法。”
夏侯杰低头一叹道:“这固然不错,可是有些人死得太冤枉了,尤其是那四家掌门人。”
风无向也叹了一声道:“对他们的死我很抱歉,不过这也无法避免,即使他们能逃过今天,也难逃将来,天心教的人锦羽而归,能放过他们吗?”
顿了一顿后,他的脸色改为庄重,朗声道:“再说他们也该死,虽然他们变节降敌,后来又反正了,却已证明这些人不可靠,始终是站在强的一边。如果天心教再度得利,安知这些人不会成为天心教的走狗羽翼。”
铁冠叹息道:“求生恶死,人之常情,贫道对他们倒是十分同情。”
风无向庄容道:“中原武林有着光荣的传统,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正是武夫的气节,天心教想用武力与强迫的手段,在中原是很难立足的。然而这些投机分子成为天心教的工具后,情形又不同了,他们象是一群蛆虫,慢慢地会把中原武林道的精神腐化无遗,那影响将更大。”
王侠发出一阵刺耳的厉笑道:“说得好,可是你们别忘了我潜居中原多年,对中原的情形了如指掌,被我收服的人何止千百。你只除去了四个人,岂能影响我的大局。”
风无向微笑道:“你只收容了一批武林败类,如崂山七鸟之流,这些人在中原武林已为众所不齿,至于那四家掌门人,关系就大了。他们是一派宗主,对人心有极大的影响,所以他们一死,天心教东侵之图,等于瓦解了,何况这四个人也没有白死,你们天心教的徒众死得更多。仅靠着这十几人,你们很难有所作为了。”
王侠与赫连新脸色一阵大变,对望一眼后,王侠沉声道:“师兄,这个姓风的家伙你怎么放他回来的。”
赫连新道:“他到西域后一无所为,我才没有对他留心,谁会想到他如此刁滑。”
铁冠哈哈一笑道:“刁滑两个字你可用错了,风世兄雄才大略,正是绝佳的领袖人才,否则少林怎会把掌门信符交给他执管?中原有这批年轻人在,你们天心教绝无法得逞,依贫道之见,你们还是收收心回西域去吧!”
王侠冷笑道:“你们会这样慷慨吗?”
铁冠道:“这点贫道可以作主,中原武林以恕道为旨,从不赶尽杀绝。”
王侠冷哼道:“中原大门派唇齿相依,有互助互守之盟,我们一举而歼其入,仅剩下少林武当两家,如果你放我们走了,将何以对天下人交代。”
铁冠怔了一怔,沉吟难以作答。
王侠又是一阵狞笑道:“我替你说了吧,天心教的实力虽然大受损折,我们几个首要人物仍是不可轻视。如果我们拼起命来,别的不敢说,杀光武当的人是靠得住的!你怕的也是这一点,对吗?”
铁冠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不错,我身为掌门,对门下弟子自然要尽到爱护的责任,可是我绝无私心,如果对大局有利,我拼将门户斩断也在所不惜。先前你们声势浩大之际,我尚且不惧,何况是现在。我只是抱着道家慈悲为怀而想两全其美。你们还有十几个人,回到西域仍然可以重起炉灶,如果一定要拼,武当自不敌一战,你们恐怕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王侠神色一变道:“西楚霸王项羽突围后,自刎于乌江之畔,说的是什么话,道长还记得吗?”
铁冠怔了一怔。王侠又道:“那时他还有不少忠心耿耿的子弟,忍辱一时,未尝不可以重起东山。可是他愧见江东父老,慷慨一死,这才是英雄本色!我们挟万丈雄心,各携门下精锐东来,气吞河岳,现在弄成这幅情景,还好意思回去吗?”
铁冠道:“那么你也想效法项羽,慷慨一死了?”
王侠哈哈一笑道:“我不会那么傻,死因不足惜,但是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们准备取得相当代价再死!”
铁冠变色道:“你们准备怎么样?”
王侠用手一挥道:“杀!杀一个够本,杀一双就赚利,今天非血洗武当不可!”
铁冠正准备指令手下重新布阵,却已来不及了,赫连新长剑一摆,首先与他厮杀起来!
王侠要向旁边冲杀,仍然是凌无咎与风无向拦住了他,西门玉早已闪过,与武当二十八宿的长老接斗起来。天心教门下十几个徒众,也各寻对象展开激斗。
他们这次分得很敬,互不干扰,剑式狠毒,铁冠力敌赫连新已感困难,王侠将凌无咎与风无向二人迫得险象横生,赵千里与柳之佩也加入进去,虽略可支持,却也占不到上风。
西门玉出手歹毒,刹那间已伤了数人,那十几名徒众单打独斗,个个也英勇非凡。
二十八宿虽是武当长老,剑法沉凝,却也不是敌手。
场面立刻很混乱,夏侯杰先前见到武当诸老布阵时十分了不得,以为不会有多大问题。这时见到情况紧急,也被迫得出手了!
他总是找最危急的地方解救,可是分得太散,顾不了那边,没有多久,二十八宿中已有一半的人或死或伤,夏侯杰手下也不敢收敛了,他展开情天六式,剑急如风,宝光四射。血水横飞。当他把这些凶悍的魔教徒众又剪除了七八个时,西门玉恰恰也杀伤了身前缠斗的四名道者,两个人接上了手。夏侯杰本着除恶务尽的决心,对这个凶人他绝不容情,一出手就是杀招。可是没想到西门玉居然架了开去,而且反攻的几手更为厉害,将他逼退了好几步。
夏侯杰第一次出手时,即将王侠的剑削断了,对西门玉时就稍为大意,出招虽厉,戒意并不深。因为他知道西门玉在不久前身受重创,濒临绝境,在武当山上又见到他时,看他的脸色苍白,行动倒还俐落。他心中很佩服魔心圣教的医道精深,但是没想到他的内力也会恢复得如此之速,不但达到了从前的水准,并有超过很多的趋势。
情天六式只施了两招,就被西门玉凌厉的攻势压了下去,连后面的招式都发不出去了,他心中十分诧异,也十分焦灼,幸好情剑的锋利使西门玉稍受顾忌,有许多阴招因为无法避免与剑锋接触,不敢用足,否则夏侯杰很可能伤在对方的剑下。夏侯杰一面采取守势,一面尽量找对方的弱点,想先用情剑削断对方的兵刃后再对付他。但是西门玉十分精明,攻势不懈,还能避免锋刃相触,不给夏侯杰有得手的机会。
这一来武当方面的人都被纠缠住了,而且差不多一并处在下风,天心教下的徒众还剩下四个人,这四人都是绝顶高手,如虎入群羊,疯狂地追杀武当门下。
武当的二十八宿所存不过六七人,这六七人的造诣较深,尚能缠住两个天心教徒拼斗。另外两个人都所向无敌,追杀武当门下二代弟子,而武当门风极严,未得掌门人许可,不得退却逃避,他们只得咬牙苦撑,先时大家还联手为敌,后来发现人多了反而死得快一点。
天心教的招式专走偏锋,完全是大肆屠杀的作风,对手越多,越能显示威力,牺牲了一批人后,他们才知道了。
于是改变战法,大家排成两列,用车轮战法迎住那两个人。死伤了一个,下一个迅速补上,这一来虽然略遏对力的凶焰,却苦于强弱悬殊,有的支持到六七招,有的十几招,仍不免损脚折腿,或是断首裂腹,死于非命。
武当的门人很多,经此一场浩劫,却也损失惨重,而且还在正不断地消耗下去。
铁冠真人眼见门下次弟被戮,发指目裂,他顿时剑发如潮,根本不顾本身的安全,一心只想跟赫连新同归于尽,幸亏他这种舍命的战法,才挡住了赫连新狠毒阴险的剑招。
以实力而言,他的确不如赫连新。
王侠以一敌四,雄占上风,却一时无法得手,对手的四个人以凌无咎与风无向较强,他们是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中的顶尖人物,对本门剑法极为精娴,再加上柳文佩与赵千里不时游斗阻挡,才算维持下去。
夏侯杰与西门玉斗了一阵后,发现西门玉此刻的剑法是专为对付他而练的。他的剑式学自赵景云,原出于魔心圣教一派,虽经赵景云加以改变求精,剑路仍是不离其宗,所以克制起来并不困难。而且他更发现西门玉的目的在于攫夺他手中的剑,因此他边战边动脑筋,最后作了个冒险的决定!
刚好西门玉的攻势也缓了下来,他趁机一剑挥出,中途改变了情天六式的攻招“情海生波”。西门玉用剑一架长剑,拦腰被削,他就机将断剑对准夏侯杰掷了过来,夏侯杰连忙用剑去拨,西门玉趁势进迫,扎住他的手腕……
夏侯杰自然尽力想挣脱,西门玉哈哈一笑道:“夏侯杰,你别妄费心思了,我这次是专为对付你而来的,也是专门为了取回这柄剑而新练的招式,你乖乖地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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