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月梨一反常态的模样，衣衣也停了下来。她缓步走到月梨的身边，不解的看着这个眼睛微红的女子。
“月梨，你怎么了？”衣衣拿手在月梨的眼前晃了晃。当看到他发红的眼睛时，吓得一颤，“月梨，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你先等一下，我去找十三娘。”
说完，衣衣转身欲往外走。
月梨一把抓住衣衣的手腕，忍住内心升起的那一丝魔念，紧咬牙关，默默吐出两个字：“不用。”
十一年前发生的一切，又在他脑海中翻腾。
那些染红了疆土的鲜血。还有尖刀插入血肉的声音。马蹄声，厮杀声，百姓痛苦的哀号声。还有，娘亲温柔的童谣声……
他不愿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嘴唇微微颤抖，白离不停的在心底念着静心咒。那是师父当年教给他的。只可惜，师父走的早，只陪伴了他八年，便圆寂而去。
衣衣反手抓住月梨，却感觉到他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衣衣从月梨的身后轻轻抱着他冰冷的身子。在他的耳边，哼着儿时娘亲经常哄她睡觉的歌谣。那声音很轻，只有她和月梨听得到。
白离的眸子渐渐恢复了黑色。
他的身子，也渐渐回暖。
双手不再颤抖。
心也开始复苏。
良久，衣衣的歌谣还在缓缓哼唱着，白离缓缓转过身子。
“没事了，乖。”衣衣真像一个姐姐一样，柔声安慰着白离。虽然，她不知道这个‘梨花女子’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从她刚才那仇恨和愤怒的眼神中，衣衣看出了她的悲伤。
“谢谢你。”月梨的声音很轻，似乎经历过一场生死劫，此刻没有了力气。
幸好有她在。白离心想，否则，这一次又不知道会杀谁。
上次那个李大公子欺负衣衣，还打了月梨一巴掌。是夜，他们一家死于梨花。
有些时候，白离做一件事情时，他的心，并不受自己控制。
尽管当年师父教给了他绝世的武功和静心咒。只希望他能够看透世间，站在一个孤家寡人的位置，看淡仇恨。
当一个人实力超凡的时候，杀人，已经不能激起他的欲望了。这时候，他的大侠风范，会促使他做好事，造福人民。
只不过，白离不是别人
！他脑海里的仇恨，静心咒只能平复，却无法消除。
坐在椅子上，衣衣给月梨倒了一杯茶水。端过来，递到他的手中。
月梨接过来，却没有喝。
“你怎么会唱那首童谣？”月梨手里端着茶杯，说话的声音仍旧很轻。但听得出来，那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冷意。
衣衣一怔，不知道月梨为什么忽然这么问。难道，这个曲子她以前听过？
不可能啊，这是衣衣小时候，娘亲唱给她听的。那是在天庭里最美好的一段日子。难不成，人间也会有这首曲子？
“这个世上，只有我娘才会唱这首童谣。你认识我娘？”月梨说这话的时候，眸子一冷，露出一丝让衣衣觉得很陌生的神色。那冷意的眼神，是只属于白离的。
同样想问这个问题的，又何止月梨。衣衣也不明白，这童谣，明明是她娘亲在天庭的时候，唱给她听的，怎么成了月梨的娘。
“冒昧的问一下，妹妹的娘亲怎么称呼？”衣衣站在月梨的身边，看着她脸上神色的变化。总觉得，今天的她，很反常。
而这一声‘妹妹’，再一次将白离拉回了月梨的身份。她抿了一口茶水，叹了口气：“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
衣衣看月梨不想说，也没有再逼问。
刚才写的那半句诗，掉落在了月梨的脚下。
月梨放下茶杯，俯身捡起来。衣衣也没有再阻拦。只可惜，诗只写了一半。后半句，衣衣竟然遗忘在了脑海。
“‘若爱只是梨花’，后面是什么？”月梨不解的抬头看着衣衣，口气已经渐渐的恢复了月梨的娇柔，看到衣衣眼中仍旧未平静下来，月梨起身，拉起衣衣的手，低下头：“姐姐，对不起。刚才我……”
衣衣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其实，她只是忽然觉得，月梨一直把她当外人。表面上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很亲，但实际上，却连心事都不愿意吐露。
说实话，她有点受伤。
“你的手，好些了么？”月梨看了看衣衣仍旧包扎的小指，有些歉意的问了问。
衣衣抬头，不明白月梨怎么知道她的手受伤了。
月梨看出了衣衣的疑惑，微微一笑：“看你包着纱布，随口问问。”
衣衣也没有多想，她挽起袖口，将被火烧过的
木镯拿出来，不好意思的看了月梨一眼，“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送我的礼物。”
月梨一阵心疼，想起这个女人曾经为他不顾生死，可他却自私的以为她更在乎自己的生命。
若非如此，也不会让衣衣的手受伤了。
沉默了良久，衣衣走到古筝前，随意拨弄了一下筝弦。
“月梨，那天我说送给你件礼物，而后一直拖了下来。本想花钱给你买点什么，又发现钱能买到的东西都太俗。就为你弹奏一首曲子吧。”衣衣说完，在古筝前坐了下来。
月梨也在一旁坐下，静静的等着衣衣弹奏曲子。他并不知道，在衣衣的心中，已经暗暗开始排斥他了。
而这细微的心理变化，其实连衣衣自己也没有发觉。
仍旧是优美的姿势，衣衣左手拇指拨弄筝弦。一曲天籁之音，幽幽的从三楼传了出来。
月梨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用心聆听着他的娘子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梨园中，白色的梨花随着轻风，缓缓飘落。花瓣洁白，像雪，又像是一个舞蹈的天使。
在空中旋转一下，这才缓缓的飘落，定格。
淡淡的香气漫布在空气中。
月梨仿佛看见娘亲从不远处款款走来。她笑着，嘴里轻声呼唤：“梨落，梨落，我的儿。”
一个洁白的小小身影，跑到娘亲身边，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抱在怀里。
亲昵的撞撞额头。
相视而笑。
月梨睁开双眼，他忽然伸手制止住正在弹琴的衣衣：“姐姐，莫再弹了。”
古筝声戛然而止，一根弦，砰然断裂。
衣衣手一紧，没想到月梨会忽然叫住她。一时紧张，竟然弹断了弦。心中，莫名的不安了起来。
她记得，平生第一次弹断弦，娘亲便被玉帝责罚化为神女峰。
而今，是第二次弹断筝弦。这，又意味着什么？
抬头，看见月梨眼中复杂的神情，衣衣想不明白。她忽然有些恐惧，对月梨的恐惧，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恐惧。仿佛，离开了天庭之后，就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安然依靠。
她只觉得是自己当初选错了路。却不知晓，这一切，早就是命运安排好了的。一切相遇别离痛苦欢心，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