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三儿驼了娘亲回到村子,看到地上被劈作两半的将军,早已经吓的一屁股摊在地上,他娘嘴上一直喊着“阿弥陀佛”,村长林建槐把村民集中在一起,问计于管下我杜芷蘅等他们该将何去何从。
杜芷蘅一时也犯了难,杀了官兵,他们自然可以一逃了之,但是村名可就遭殃了,而且那众兵士散逃的时候大声喊的那句“少将军死了,方将军定不会放过大家的”,只怕这事之后,这里会招来官府更大的围捕。
管下我也好生犯难,当真是能了他一个,祸及全村人啊。此刻他看着四十多个乡亲坐在土坪上,丝毫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总不能把这些人都带上吧。
杜芷蘅颦眉深锁,戴雨萱洪着孩子,没事人一样左一个鲤儿又一个鲤儿的叫,管下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底像一潭水被人丢了石子一般怦然悸动:哎呀,三儿啊,他竟然能躲在山上那么久半年后还能活着回来,这就证明他有在山上生存的能力。不!还有个事情,管下我此刻终于想了起来,昨天官兵围捕村子的时候他驼着他娘跑,跑的时候嘟囔了一句:“哎哟妈哟,我还是没发育的短腿鲁班哟!”
管下我心头一凛,妈呀,现在是大明末世,没发育的短腿鲁班是个什么梗,这三儿,难道也是个穿越者,只是穿的比较倒霉,成了这个三寸丁又罗圈的矮三儿。
管下我此刻好奇的盯着三儿看,三儿憨憨的看着他笑道:“管兄弟,你这么盯着我把我盯得蛮不自在的。”
管下我也不答话,在他身旁坐下,突然来了一句“敌方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三儿听到那一句,好像被雷劈焦了一样像尊石像硬在了那里,约莫过了几分钟才缓过神来,看着外星来客一样望着管下我,激动得舌头也僵化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管下我心里明白,更加笃定的坚信,穿越到大明末世的人绝对不止自己一个,此刻他坚毅的看着三儿,三儿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当真是惺惺惜惺惺,狗熊惜狗熊,两个人心领神会,不自主的抱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被他们的无端举动搞的一头雾水,戴雨萱跑过来问:“搞啷个哟,你们认识?”
杜芷蘅因为他前面一句“敌方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环视了四周,却发现四周寂静异常,心底也是一百个问号?
管下我扶起三儿,对着戴雨萱、杜芷蘅和众乡亲道:“好了,乡亲们,大伙跟着三儿上山去,他有法子让大家活下去。”
三儿被管下我推上了台面,心里也没有完全的底气,只是看到他和那两个姑娘一身本事,绝非等闲之辈,于是拿定主意跟着他们了,自己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带着村民上山,而且还要保证村民们都有口饭吃,心里也是一片忐忑不安,我自己连饭都吃不上呢,如何敢保证他们不饿死,顿时又陷入举举不定,左右摇摆的为难中。
这会娘又出来了:“三儿,你果真能带着乡亲们上山,果真能不挨饿?”
三儿不知如何作答,管下我一副把宝压到他身上的眼神,他遂咬咬牙,对管下我道:“成!”
于是,众乡亲收拾停当,捡了破旧衣物被褥,背了农具粮食和种子,三儿埋了爹,大伙穿着草鞋打了膝腿,跟了三儿,往北面的莽莽大山走去。管下我看到村民们别说浮财,连铜板儿也不曾见了半个,当真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
如此行进了三天四夜,依然没有见到三儿的世外桃源,大家又饥又喝,腿脚不好的老人望着莽莽林莽问:“三儿啊,都走了四天三夜了,这如何是个头啊!”
三儿罗圈腿,腿脚却硬实得很,背着娘回头跟大伙道:“再忍忍吧,应该有一半路程了。”
有个老太婆不禁仰天长叹:“吓死个先人哟,早知道如此,我一把老骨头就死在林罗村得了。”
村长林建槐对那老太婆道:“建兵他娘,走都走到一半了,你就别嘟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真正的林罗村到底在哪里?”
老太婆闭了会嘴,不一会又嘟囔道:“话是这个话,理是这个理,但我寻思着建兵被官家的充了兵役,是死是活不知道了,建平呢给官家当兵早,官府前些年还像样,建平战死沙场的时候官家还派人送了五百钱过来,建兵呢,连个死活都不知道,你说我连个养育的儿孙都没有了,还跟你们瞎折腾干嘛,不如死在林罗村哩。”
林建槐也不甚耐烦:“瞧你说的,儿媳妇不是自家人,孙女不是自家人?”
老太婆道:“媳妇嫁过来算半个儿,孙女将来是要嫁出去的,等下如松这一脉在我老太婆这里绝了后了。”
林建槐苦笑道:“我的老婶子哟,世道都乱成这个样子了,娃能活到嫁人还知不知道老天给不给呢,你说这些干嘛哟!”
老太婆还要说什么,有个年轻媳妇拉了个四五岁的女娃上来喊她:“娘哟,你就少说两句哟!”
管下我三个有马骑,不时看着人群里,看到走不动的老者就把他们推到马背上带着,忽然人群里有人用乡音俚语唱道:“我的家乡哟,原本在那长江的边上,那里沃野千里哟河网交错,星棋罗布里湖泊荡漾,林罗村诞生于鱼米之乡,因避那战乱几经迁徙,丢下了宗祠落下庙堂,功名榜成了旧年殇,衣冠之家举落路断肠啊路断肠…”
人群里不一会就一阵唏嘘啼鸣,跟着满山杜鹃的哀鸣奏成了这悲曲,仿佛是在对这乱世的控诉。
三儿回头喊道:“唱的啷个锤哟,唱得身上没得力气,还有路要赶咯!”
杜芷蘅看了下管下我,往着乡亲们喊道:“大家攒把劲,再走个十里地,咱们争取在正午前到达前面松林,再在那里歇脚造饭!”
于是不再听到有人唱歌的声音,只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如此再赶了三天三夜,终于到达潜山深处,那座高耸入云的主峰犹如浩瀚天空里的一柱柱子,纹细不动的把天宫顶住了一般。
大家听说到达了目的地,不由得大口喘息,那个爱嘟囔的老太婆朝三儿喊道:“三儿啊,家里来客人哩,咋也不见你拿出好吃的待客哟!”
大家看着三儿的草寮隐没在山腰高大的松柏下面,透过松林往后看,却是一块不小的平坦地块,少说也有二十顷的样子,个个不由错愕不已,那三儿果真厉害,在这如天柱一般的高山上竟然找到这么个世外桃源,塞上江南。
三儿的娘听那话唠老太婆不停弄吃的,心里就不乐意了,接过她的话道:“如松家的,大家都是逃难的,也就我们三儿菩萨心肠,带着乡亲们来到这块避世之地,如今地就在那里,要吃粮食自己去种啊?”
那老太婆话是多,但脾气却好:“三儿他娘哟,等到那粮食种出来,我那坟头草都跟你一样高咯!”
大家听罢哈哈笑个不停,不多会,三儿果真弄吃的出来了,是一大筐红苕,也就是后世人说的红薯或地瓜。
管下我一下子也懵逼了,这三儿还真有办法啊,等等,好像红薯是在清朝康熙年间才传入国内的吧,那三儿这么多地瓜怎么来的,哎哟妈呀,这三儿果真也是个穿越者啊!
杜芷蘅和戴雨萱看着一大箩筐煮熟的地瓜却异常冷静,乡民们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举动,靠他奶奶,不读书真可怕,看他们的举动,管下我心底明白,红薯这个东西应该是在明代崇祯前就已经传入中华的,要不然大家不可能是这个神情,应该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果真,只见林建槐对三儿说:“三儿,这个红苕一时半会吃了一顿还行,多吃了可不行,肚里受不了,尽是馁气,又阵阵泛酸,肚里像个泡菜缸一样哩,噼里哗啦的比沼气池还厉害,一天都不知道要跑几次茅厕的。”
杜芷蘅看着三儿问道:“你山上半年多,尽是吃这东西?”
管下我郁闷了,红薯在后世每逢灾年总会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土坷垃一样的东西在饥年里不知救活了多少人的命?那么话说回来,红薯在明朝年间就传入中华,为什么不大面积种植呢,如果大面积种植,就可以大范围的赈灾,陕西也就不会饿殍遍地,形成燎原的农民暴动了。
管下我的想法是好的,因为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红苕是明朝万历年间传入中国,但是跟后世的红薯不管在营养上,口感上,还是在健康上,都跟后世的红薯千差万别,又因为红薯在明一代不属于经济作物,(收获了也管不到银钱)所以只能是小范围内培育,在当时,就连医术高明如北医者也不建议农民多食红苕。
果真,只见杜芷蘅又问三儿道:“你长期吃这个东西当真没什么状况?”在杜芷蘅的印象里,肠道不好的人使用红苕之后,一天里频道如厕,跟痢疾发病的痛苦旗鼓相当的。
这会管下我也发着愣看着三儿,这家伙到底行不行哟,看着是个穿越者,但是又呆头呆脑不像,不会辛苦把大家带到大山上来,横竖也是个饿死吧?
此刻大家都眼神呆滞,木木的望着三儿,且不知三儿如何做答。